十月将至,柳河市这地早就进入仲秋了,早晚温差大,太阳一落冷意立刻沁入骨里。
虽温差大,可风景好,火车慢慢驶入的时候窗外的秋色直入眼帘,红叶黄叶映着山头,远远望去,满满当当的一片好景简直美不胜收。
秋意浓的时候人连带着都会徒生些感慨来。
这地儿余光呆了七年,来的时候直接进的大牢,整日对着铜墙铁壁,白墙黑瓦,外头什么都瞧不见,只知道是个东北的小地方。去的时候又走的急,上了车左拐右拐还没瞧清个大概车就上了高速了,加上在高速上一打瞌睡,再醒时早就离了柳河的范围。
这种车马疾驰很有一种人生来去匆匆,囫囵走过一遭的伤愁感。
这样感慨着余光拿出支烟,在嘴上一叼,还没点,乘务员小姐上来说话了:“哎哎哎,这位先生,禁烟标志写着呢,注意点儿啊。”标准的一东北妞,说话直白不给人留一点面子。
余光牵了嘴角笑笑,把烟塞回了烟盒。
从北京到柳河没有高铁,火车只有k字头的,座位不如高铁的舒服,他去的急,陈越山只给他买到普通座,人挨着人挤在那并不舒服。
烟抽不了了,他只能又望回窗外,看着那些后移的美景徒生伤悲也是种消遣。
隔壁座的大爷有意搭讪,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找话,问他:“你这是去柳河玩啊?”
他一开始没听清,人没转过头。大爷契而不舍,继续问:“哎,我说你是柳河当地人吗?”
这下他听清了,转过头看大爷,大爷可能被他气宇轩昂的样貌震到了,反到有些拘束不知道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了。
“我不是当地人。”余光自行把之前的话给回了,过了片刻又补充:“去柳河看个朋友。”
火车停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余光穿了外套,拉了个小箱子走出了火车站,他口里的朋友是李明。
这几年他在牢里,能交心的朋友没几个了,北京那些以前玩得好的早在他入狱时大家就楚河汉界分的清楚。陈越山那类追随他的部下,他虽有交情,又委以重任,但那是上下级的关系。他得使劲在他们面前扮演高高在上的领袖角色,他怕告诉他们他他妈的为了点感弄得整宿合不拢眼后,自己作为他们的精神支柱在他们心里的形象会崩塌。
这事找谁都不行,只有李明最适合。李明是自己兄长一样的人,陪着自己过了整个低谷时期的,而且李大夫学过的东西多,问他准没错。
李明开了台捷达,因和余光有约,特地请了假。两人见面后也没怎么刻意寒暄,李明直接让余光上了车。
车子在柳河的大街上穿梭,没多久就在一个小区里停了下来。这里是李明在柳河市的家,机关分的房子虽然不如商品房那般豪华,好在院落清净,房型也很不错,三房两厅一点都不含糊。
进门时家里有人在厨房忙碌,余光愣了几秒才想起之前某天和李明聊天时李明说过,已经把自己媳妇从老家换来柳河工作了。夫妻嘛,总要呆一起才像个家。
余光有些羡慕,问李明:“嫂子今天不上班吗?”
李明给他拿了拖鞋,自己换了鞋之后,对着里屋看了眼回他:“这不是你要来嘛,她下午请了假回来给我们哥两弄几道菜。”
两人才说了一句,厨房里的人就走了出来。余光虽然早听闻过李明的老婆,并且在李明那嫂子嫂子也没少叫过,但见真人还是头一次。
以前常听李明对着自己吹嘘自己媳妇怎么怎么的美丽动人、温柔贤淑,当时他不好驳他面子,告诉他自己媳妇倾国倾城,却是常常对着他的话一笑而过。今天这一看,还真是一点没夸张,李明的老婆还真是温柔贤淑的典范。
“来了啊!”李明媳妇招呼余光,声音温温柔柔的特别女人味。
“嫂子。”余光唤了她一声,随后从小箱子里拿出条女士巴宝莉的围巾递上去,“买了点小礼物,不知道嫂子是喜欢。”
余光手举在那,手里是他来柳河前在北京的专卖店里买的羊绒围巾,巴宝莉的经典款。
李明媳妇没敢接,早知道自己老公的这个兄弟是个富豪,也知道这个牌子的东西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但是就是没直接拿下礼物来。
“行了,拿着吧,这小子一片心意。”李明开了口,大男子主义满满的。
“是!我的一片心意,以前每年还多亏嫂子惦记着,给做的鞋垫很好使,这围巾是我对您的谢意。”余光补充道,他是感恩的人,对于李明一家对他的情意从来没忘过,早想着有朝一日要好好回敬他们。
“酸不拉唧的做什么!以后就别买了,我自个媳妇我自个疼,东西我自个会买给她。”李明替他媳妇拿过余光手里的东西,一边叫嚷着,一边笑着把人往里屋带,那东西随后被他扔在了沙发上。
兄弟两很快就进了书房。李明他媳妇随后端来了给他们准备的酒菜,两个人推杯换盏地在小书房里喝了起来,边喝边聊着彼此的近况。
几轮酒过,大家开始喝开了,这才不像开始时那么拘谨,余光指着外头调侃李明说:“李哥,你好福气,当年没白耍流氓。”
李明的媳妇是家里给安排相亲认识的,相亲前他还在心里排斥,相亲当天看对眼直接把人家姑娘骗床上的事他早和余光提过,他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让余光知道,有时候幸福就得自己争取,看准了就要下手。
余光一直拿这事骂他流氓,兄弟两谈起这事都是嘲笑来嘲笑去的节奏。
李明对于余光的调侃并不反驳,又喝了杯酒后问他:“大老远的特地跑来看我,不是就为了和我拉这些家常吧?”
总算是把话题带回来了,余光一下子喝了两小杯白酒下肚,想着怎么开口。
片刻之后,他说:“其实我最近心里烦,没人说个话才来了你这。”
“怎么着,家里公司的事不顺?我瞧着电视里的新闻,你们永美最近涨势不错啊。”
“不是公司的事,是我的私事。”余光对着李明直说,那架势太过认真,把李明看乐了。
“有事你就说,磨叽什么呢。”李明笑他,又在他酒杯里倒了些酒。
余光看看外头没什么动静,怕被李明他媳妇听去了,捏着嗓子轻声细语的问:“李哥,我是不是病了?脑子里总想着一个人。”
李明手一顿,脸色立马换成那种贼兮兮的样子,“呦,这是惦记上谁了?要不像我一样强上?”
“不行,强不了!对方是个男的。”余光轻描淡写一过,不怕对方嘲笑他,继续:“我应该是喜欢上了个男的,你说这是不是一种病?”
李明哈哈大笑,“余光,我忘了告诉你,我早爱上你了。”“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李哥,我是认真的!”余光加重了语气。“不是开玩笑!”
这下瞬间安静了,李明怔怔地看着余光,半晌后开口确认:“你说的是真话?你确定不是因为出狱后见到你前任老婆跟着别人走了,你就在那自暴自弃?”
“和可可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最近才发现,心里老惦记着人,他的事觉得都他妈是我的事一样,瞧着他不开心了吧,总想着怎么逗他开心,原先我觉不出是什么,直到最近他亲了我,我心跳的厉害,整个人都和被电击了似的,那感觉你懂吗?”
“还有,我晚上做梦吧,都把他给上了。你说我是不是病了?变态了?”
一下子挑明的太多,怕李明接受不了那么多信息,余光停顿了一会儿,想让李明缓一缓。
以为李明会把自己骂醒,想不到他问:“余光,你今天来是来问我的,还是已经带着答案了?”
余光陷入沉思,片刻之后回:“还是你懂我。”
余光来之前的确心里别扭的慌,左右摇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以前是被女人惦记的主,常常是女人上赶着要倒贴他。他那会心高气傲,瞧不对眼的从来没给别人好脸色,哪怕是李可儿,也是对方先主动示的好。只有也唯有简白,他发现自己和他在一起都是自己腆着脸候着他的心思。只要他一不乐意了,自己就会上赶着哄着。
先头他以为这是自己欠了他一些才那样珍视他,后来才觉得不是,欠的东西大可以一次性的还了。可对简白不行,他要慢慢来,一件件的让他开心。
其实他无所谓别人怎么看他,他就是有些吃不准简白的态度,但凡他对自己有一丝丝的不反感,他也就冒着上了。当然如果有个旁的朋友的鼓励最好。这就是他来找李明的原因。
“余光,我不知道你想在我这里听到什么?虽然我对你说的很吃惊,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这种并不是病态!”李明开口说道:“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那是人和人,并没说是男和女,所以、你大不必怀疑自己。虽然你他妈的总让我吃惊,但是,我还是认同你自己的决定。”
有这话就行了,余光心里舒坦了许多,心里似乎更清楚了自己的决定。
李明怕他仍然怀疑自己,继续解释:“这事你见着还少吗?之前牢里不也许多吗,那个梁琛和你那小朋友,不就也像那么回事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直接牵了个人出来,那人余光知道,他曾亲口对自己说过:“我是基佬,余光你不懂我们的世界,我爱他。”那话是梁琛说的,他爱的那个是小六。想到这里,他突然问:“小六最近怎样?”
李明正喝酒压惊,听他一说斜睨了他一眼:“不怎么好,精神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