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不知道梁宴成的内心活动, 他只隐约能感受到,梁宴成对他的态度有微妙的转变,并不明晰, 但是是无害的, 甚至能感受到几分友好。
江枫暂时没精力去深思这件事情, 他下了车后, 只略微的打量了一眼这栋京市里少见的大面积豪华别墅,便大步的跟着带路的人往里走。
他没有侦查方面的能力, 但是因为卫家并未报警,又有意封锁了这里,一般人进不来,他只好亲自进来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的蛛丝马迹。
虽然时间已经超过了24小时,现场肯定也被处理过了, 或许什么也发现不了。
江枫回了一条熊修文的消息, 回完,他收起手机, 抬头正好看见正在开门的梁宴成的侧脸, 后梳的背头露出了明亮饱满的额头, 五官立体, 脸部的线条极为凌厉清晰,轮廓很深, 有几分混血感。
看着这章俊美逼人的侧脸,他暮然回想起了书里对梁宴成的描写。
书里对梁宴成的外在描写是, 永远戴着绅士的面具,永远保持优雅,这使他看起来是个斯文有礼的人,但是写到他的行事手段, 却又是杀伐果断,甚至称得上狠厉,不是什么善人,也压根不是什么文质彬彬的绅士,和他所展现出来的模样呈相反的一面。
梁宴成不是忠厚可亲的狗,是獠牙尖锐,闻腥而动的一匹狼。
江枫此前只能默默等待着梁宴成什么时候完全恢复记忆,然后对他出手,现在他却找到了一条能制约梁宴成的方法。
他没有办法对陆俨那样,给予恩惠,也没有办法像对江承隽那样,借着身份的便利恩威并施,更不会寄希望与梁宴成像云泽那样,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他。
可他又不能像放任徐恒洲一样不作为,因为徐恒洲有卫清章帮他制衡,梁宴成的身份却不比卫清章差,甚至还要更胜一筹,他毕竟是梁家明面上培养出来的唯一继承人。
没接触前,他找不到法门,但是因为这次的意外,他与梁宴成有了接触之后,他对梁宴成有了一些更深的了解,也摸到了能让梁宴成放弃对付他的法子——梁宴成最为看重利益,权利,他从这方面下手,用这些东西制约梁宴成,十有八九是可行的。
“你……”梁宴成察觉到江枫的视线留在自己的脸上太久了,下意识的想问江枫在看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江枫喜欢男人这件事情,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住了,只笑道:“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江枫摇摇头,伸手帮着推开了门,随口道:“我只是突然发现梁少很帅气,比圈内的明星还要出众。”
被一个gay夸赞外貌,梁宴成的心情有点小微妙,但是并不讨厌。
梁宴成跨进了房门:“进来吧。”
江枫没有犹豫的跟了进去。
这间房应该是这一层的主卧,非常的宽敞,自带了浴室卫生间,以及衣帽间,朝向阳台的那一面是透明的推拉门,被厚实的遮光窗帘遮得很严实。
梁宴成把窗帘拉开时,明亮的光线像潮水一样漫了过来,接着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侵占,整个房间变得亮堂极了。
两人来到露天阳台上,梁宴成来到防护栏前,往下面看了一眼,对江枫招了招手:“卫琬琰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江枫走了过去,往下看了一眼,这个高度还不至于到让人眩晕的程度,但是也不算低了,幸而下面有一个露天游泳池,要不然直接落到地面上,那产生的巨大冲击力能让人非死即伤,而从医院里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卫琬琰的情况还不错。
“不是巧合。”江枫多看了几眼,道:“这间房,这个阳台,这个游泳池,从这里,这个角度跳下去,应该都是早有计划。”
梁宴成颔首,没有否认,道:“卫琬琰掉下去的时候,游泳池里没有人,所以没有砸伤人,她掉下去之后,马上有人跳下水把她救了起来。”
如果是有目的的这样做,那这些巧合就不会是巧合。
可是这些东西只能用来佐证他们对卫琬琰动机的猜测,却不能作为证据去为卫清章做证明什么。
阳台的风有些大,江枫拉了拉敞开着的大衣,微微缩了缩脖子:“你之前说,卫小姐是裸……着身体跳下去的?”
梁宴成嘴角微微上翘,带着讥诮:“对,她身上还有吻痕掐痕,救她上岸的人都看见了。”
闻言江枫面上依旧平静,他愿意相信卫清章。倒是他看着梁宴成,后知后觉的想起,梁宴成和卫琬琰的关系。
卫琬琰是梁宴成的未婚妻,在原本的小说剧情中,他们还结婚了,梁宴成这样的天之骄子是不在乎情爱的,但是从作者的描写来看,梁宴成是喜欢卫琬琰的——如果要有一个令梁宴成这样男人折腰和认可的女人,那一定是卫琬琰。
他身来高高在上,骄傲至极,又很满意和喜欢着自己的妻子,站在“江枫”这样的“□□丝”的角度,抢去这样一个人的女人,自然是成就感爆棚,得意极了。
而对于梁宴成来说,面子被两人踩在地上随意践踏,是他一生之中受到的最大的打击和屈辱。
上辈子是“江枫”,这辈子是卫清章,梁宴成的这位未婚妻似乎致力于给他戴绿帽子。江枫暗暗同情被绿得发慌的梁宴成,却没注意到梁宴成看向他的眼神也极为复杂,隐隐也有些怜悯的意味。
上辈子卫琬琰和“江枫”搞在了一起,这辈子,江枫和卫清章在一起了,而卫琬琰,居然和卫清章似有首尾,这算不算是绿人者,人恒绿之?
梁宴成想着这复杂又奇妙的关系,心情很是微妙。
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温和友善的笑容。
江枫道:“听说你和卫小姐有婚约?”
“我在打算和卫清章合作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和她退婚,只是之前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梁宴成喉结艰涩滑动了一下,连忙道:“她做什么都与我无关。”
只要他解除婚约的心够早,卫琬琰就绿不到他!
江枫:“哦。”
“当天晚上,他们应该是待在阳台上……说话。”梁宴成岔开了话题,他走向沙发旁,茶几上和沙发上干干净净,看不出有什么痕迹:“听当时在底下的人说,卫琬琰跳下来的时候,卫清章站在阳台边上,看着像是被他推下来的。在此之前,他们大概率是原本就在阳台上的。”
他在地面上,一些角落里梭巡了一遍,道:“很干净,没有做大动作的痕迹,不过不排除现场被收拾过。”
这事儿发生在卫家内部,卫清章一被控制,卫家两兄弟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把持着现场,只要他们有心,什么痕迹都不会留给他们,所以别说是他们,就算是警察来了现场,也看不出什么。
就像是外面的监控,他们提前就拆除了部分监控,让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而且就连卫琬琰,他们也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接触到,一切的信息都是从他人的口中得知,很难保证准确性。
江枫也知道这一点,他没有跟着梁宴成仔细观察现场,他想了想,走回到房门口。然后试着模拟着当天的情形。
现在已知的信息有两条,一条是卫琬琰没有穿衣服,□□,一条是他们来到了阳台。
而江枫也假设了两个条件,一个是卫琬琰是趁卫清章不知情,提前来到了房间,一个是卫琬琰除构陷卫清章之外的额外企图,比如对卫清章本人有意。
如果是这样的话……江枫转了个弯,走向了浴室。
浴室里有干湿分区,有可以泡浴的浴缸,也有淋浴的区域。
江枫看了眼垃圾桶,垃圾桶里干干净净,看不出什么,他半蹲下,嗅了嗅浴缸,没有精油或者沐浴洗剂的香味。他再来到淋浴间,近两天的时间,这里就算有人洗过澡,也看不到水迹了,不过……他看向放置洗浴物品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这里没有人长期住的缘故,这里准备的洗浴用品是小份的,还放了一次性浴帽。他仔细看了看,发现一次性浴帽只有一只,沐浴乳开封了,但是动的不多。
他转头走向隔壁的衣帽间,打开柜门,果然少了一件浴袍。
江枫从衣帽间出来,然后缓缓地走向阳台,跨出去的时候,他发现他这个位置可以将卫琬琰跳下去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走前以前,他还能注意到楼下面积不算小的露天游泳池,心突然重重一跳。
梁宴成刚才在卧房里看了看,这会儿也出来了,问江枫:“有什么发现吗?”
“浴室被人用过了。”江枫靠在防护栏上,又往后退了退,一边对梁宴成道:“卫琬琰提前在浴室里洗过澡。”
梁宴成很敏锐:“卫清章没有?”
“没有,衣帽间没有他的衣服,也没有少浴袍。他爱干净,脱下的衣服不会再穿。”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梁宴成在沙发上坐下:“最多可以说明卫琬琰是自愿,并不是被迫。”
梁宴成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卫清章主动强迫,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强迫卫琬琰的概率太小了。
江枫点了点头,没有和梁宴成争论什么。
他在阳台上反复的走了走,在梁宴成提出离开的时候,江枫道:“等等。”
“那边那个房间。”江枫在梁宴成走过来后,指着一个方向对着这边的房间对他道:“如果有人站在那边拍,应该可以把整个阳台的情况都拍下来吧?”
那边的房间比阳台的高度稍微矮上一些,但是阳台是露天的,防护栏也是透明的,那个角度拍,目测是可以拍到这边的大致情况的。
而且这边大概是灯火通明,而佣人房那边,大家都在外面忙活,肯定是黑漆漆的一片,这样一来,哪怕有人在那大大方方的拍,只要不特别的去找,估计也不会发现拍的人。
梁宴成想了想,道:“那边,好像是佣人房。”
这么一栋大宅子是有一部分佣人专门维护的,卫家小辈偶尔也会过来玩儿,所以这里常住着一些佣人,边上算是偏角落的一栋就划给了他们住。
梁宴成以前来过两次,倒是有些许的了解。
梁宴成摇摇头:“怎么可能有人那么凑巧在那里拍?”
江枫道:“太多巧合了,说不准这里也会再来个‘巧合’呢?”
梁宴成眉头微动:“你说的对,我会让人查一查。”
江枫道谢:“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梁宴成环视了一眼四周,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存在,对江枫询问道:“回去?”
江枫把围巾向上拉了拉:“嗯。”
重新回到车上后,江枫对梁宴成道:“卫琬琰身上的痕迹也是重要线索,什么都是卫家那边的人说的,她身上的痕迹是自己掐的,还是卫清章弄得,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医生那边,你有去问过吗?”
“主治医生是卫家的人,问不出什么。”
“护士呢?护工呢?”
梁宴成摇头:“我马上让人去查。”
江枫闭上眼睛,想了想,突然睁开眼睛,呢喃道:“卫琬琰喝了带料的酒……如果医生肯配合,大概还能检查出喝下的时间,说不准是在大厅就喝了呢?”
梁宴成听见江枫的沉吟,偏头看向他,道:“你还是寄希望于有人拍到点什么比较好。”
卫家瞒得紧,又早有准备,时间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梁宴成对查到什么有力的线索并不抱什么的希望。他更倾向于直接帮卫清章夺权,至于声誉,可能会臭,但是只要卫峥继续保持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决定,不一锤把卫清章敲死,那问题便不大。
他配合江枫的医院去找线索,也不过是想收集一些对卫清章有利的信息,好在以后在必要的时候为卫清章做一些辩护。
江枫也知道,这些东西不说能不能找到证据,就算找到了也不足以彻底给卫清章自证。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尽人事吧,事情既然发酵到了网上,我们也可以在网上做一些反攻,我们不能做任何的发声,但是可以以他人的角度来做一些质疑。”
江枫简单的和梁宴成说了一下思路后,道:“那边也不可能放出什么铁证,我们也只需要混淆一下试听就可以。”
梁宴成点了点头,认可了江枫的方案。
梁宴成将江枫送到了他在市内的住处,车子停下,江枫一下车就听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梁宴成也听到了,而且觉得颇为耳熟,他侧身超江枫的视线看了过去,对上了徐恒洲似笑非笑,十足促狭又隐藏着些许晦暗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