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细生气了, 非常非常生气。
这厮就是个大骗子!
她气势汹汹的推开书房就要出去, 突然迎面飞过来一支利箭。
“哐当”一声, 利箭与从她身后横戳出来的那根青翠盲杖相撞。
利箭被打飞到院子里, 但随后, 更多的利箭从天而降,几乎遮天蔽日。
顾韫章单手一拽,将苏细拽进屋子里, 然后猛地抬脚踹上书房门, 又掀翻巨大的书桌摔在地上, 将苏细藏在后面。
“怎么回事?”苏细紧紧拽着顾韫章的胳膊蹲在书桌后,一脸惊恐。
她还记得刚才那支利箭破空而来之时的生死惊惧。她被吓得浑身僵冷,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若不是顾韫章救了她, 现在她就会被射成一个筛子。
“砰砰砰……”不断的有利箭从外面射入, 刺穿书房单薄的窗纱, 钉在书桌上。
“是来抢人的。”顾韫章单手将苏细往自己身后推,他单腿往前一跨, 就把人护在了身后。
苏细垂眸,看着抵在肩膀上的那只手, 和这个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不知为何, 鼻头一酸。
她想,顾韫章应该是这世上第一个,会在危险来临之际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为了某些大义,不得已的做出了很多选择。
可这世上, 谁又是一个完人呢?谁又不是背着某些故事,从生走到死。时间就那么长,又那么短,何必纠结于这些事。
苏细知道,她明白他的心,就像顾韫章明白她的心一样。
外头的箭雨越来越密集,苏细能听到箭头插在木头桩子上的声音。“砰砰砰”的像是打在她的耳鼓上。
“顾韫章,养娘她们不会有事吧?”
“不会。”顾韫章紧握着手里的盲杖,他的身体是紧绷的,但他微转头看到苏细的表情却是温柔的。
他的语气很慢,也很柔和,像是在安慰小娘子惊惶的心绪。
他道:“别怕,有我在。”
外头的箭雨突然停了。
透过那被戳得稀巴烂的窗子,苏细看到十几个黑衣人从高高的屋脊上跃下。他们手持大刀长剑,胳膊上装着箭弩。
青天白日,这些黑衣人就奔进了顾府。可见其背后势力十分嚣张跋扈。而苏细也明白,这些人黑衣人的目的怕是那个大金二皇子。
一道红色的身影飒然出现。他挥舞着手里的红缨枪,上去就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身体。
黑衣人轰然倒地,蓝随章踩着黑衣人的尸体飞上屋脊,拦住那些正准备攻入院子的黑衣人。
蓝随章在上拦截,而路安在下拦截。
路安手里拿着一长条铁链,甩在地上时火光四溅。路安负责解决这些已经侵入院子的黑衣人。
苏细一直都不知道,原来路安也是一个高手。因为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个年纪轻轻,嘴巴又有点皮的小伙子。可生死面前,他又是那么的大义凛然。
苏细突然就懂了路安的话。
他说顾韫章身不由己。
顾韫章的命不是他的,而是属于那些顾家军的亡魂,属于那些需要他作为精神支柱的人。
比如路安,再比如蓝随章。
顾韫章从一开始就是那个顾韫章,从未改变,只是她没看透而已。但不管如何,也不管是哪个顾韫章,都是她爱的那个男人。
养娘常说她与母亲极像,苏细想,这大概就是飞蛾扑火吧。即使知道前面是深渊地狱,烈火坟场,她也会与母亲一般,毅然决然的闷头扎进去,即使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黑衣人源源不绝,蓝随章和路安都有些吃力了。
看出两人疲态,黑衣人们开始打车轮战。
苏细紧紧攥着顾韫章的宽袖,她很紧张。她一方面不希望蓝随章和路安出事,可是另外一方面又不想顾韫章出去涉险。
“顾韫章,你要出去吗?”苏细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她太害怕了,她怕失去他。
“再等等。”顾韫章的目光紧紧盯着屋脊处,他另外一只手却攥住了苏细的手。
小娘子的手冰凉如水,满是冷汗。
“别怕,若是我死了,娘子只需将那名字沾回去,衙门也不会不认的。”这个时候,男人还在开玩笑。
“不许说这样的话。”苏细急了,她眼眶通红,恶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顾韫章,然后那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滚,怎么止都止不住。
“嘘,别哭。”
顾韫章的指腹轻捻过苏细眼下,突然,外头传来一道巨大的声响。
苏细立时慌张抬头,就看到蓝随章被一身形高大的黑衣人抬脚从屋脊上踢了下来。
顾韫章双眸一眯,起身欲出。
苏细扯着他的宽袖,仰头看他,声音哽咽道:“顾韫章,我原谅你了,你要活着回来。”
男人垂眸,对上那双波光潋滟的水眸,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他道:“好。”
新入顾府的那个黑衣人显然武功极高,就连蓝随章和路安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顾韫章一身青衫,手持盲杖,从书房出。
“郎君!”路安眼前一亮,赶紧拉着蓝随章退到顾韫章身后。
蓝随章自然不服被那黑衣人打的跟狗一样,举着红缨枪上去还要打,被顾韫章用盲杖轻轻一拨就拨到了身后。
“邓惜欢。”顾韫章看着那身形高壮的黑衣人,轻笑一声道:“贵客登门,却为何是如此礼数?实在是不雅。”顾韫章轻轻摇了摇头,状似无奈。
邓惜欢见顾韫章认出了自己,也不讶异,直接抬手摘下了面罩。
比顾韫章不同,邓惜欢面容刚毅,身形高壮,他站在院子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小山。
反观顾韫章,身量虽高,但身形纤瘦,羸弱的仿佛一折就断。可即便如此,男人身上那股从容淡然的气势却一点都不弱于邓惜欢,反而更强。
邓惜欢抬手示意黑衣人退到身后,他看着面前的顾韫章,冷笑一声,“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话罢,他率先持双弯刀而上。
顾韫章身形未动,手里的盲杖却已然抬起,速度极快,让人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不过邓惜欢也不是弱者,他并未尽全力,一开始的那招也只是在试探顾韫章的底子而已。
邓惜欢力气很大,他的招式偏硬朗风,且招招致命。
顾韫章善以柔克刚,可这股柔却带上了比那股刚更凌厉的攻击。
两人僵持打斗,不分胜负。
顾韫章横盲杖躲避间突然嗤笑一声,贴耳与邓惜欢道:“听说你的字是可爱?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邓惜欢被激怒了。
他抽出了自己的第三把弯刀。
谁都知邓家的双刀绝,却不知邓家还有第三把刀。
邓惜欢的眸色变得阴狠,面色也瞬时阴沉下来。
顾韫章却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不得不说,邓惜欢的第三把刀就连顾韫章都有些驾驭不住。但好在,邓惜欢被激怒了,情绪太高,破绽就多。
面前的弯刀直劈而来,顾韫章抬手以盲杖阻挡。
“咔嚓咔嚓……”盲杖发出清晰的碎裂声。
邓惜欢听到了这个声音,双眸一眯,又用上了第三把刀。
三把刀果然威力无穷,“咔嚓”一声,盲杖彻底碎裂,但邓惜欢还没松下一口气,盲杖之中却有什么东西飞弹而出。
邓惜欢没有防备,虽然他以自己下意识的灵敏反应躲了躲,但还是被那柄软剑刺穿了肩膀。
软剑虽软,力道准头却十足,甚至透着一股薄凉的狠辣感,直直刺穿了他。
邓惜欢单手抓住那柄软剑,他想,他轻敌了。
“我顾家,最善剑,尤其是软剑。这点,邓啸怕是没告诉过你。”顾韫章原本温润狭长的凤眸顿时凌厉起来,他抬脚狠狠踹向邓惜欢。
软剑从邓惜欢肩头拔出,扬出一道长长的血色小喷泉,洒在干净的青石板砖上。
邓惜欢刚刚稳住身形,顾韫章的剑又到了。
那剑无形又有形,邓惜欢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剑,灵活的就像是顾韫章身体的一部分。
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情势从两方的势均力敌到现在的一方碾压,除了一开始的轻敌外,更多的是顾韫章技高一筹。
“咳……”邓惜欢单膝跪地,从喉头涌出一口新鲜的血液。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韫章知道胜败已定,他也不准备赶尽杀绝,只收剑道:“邓可爱,回去告诉邓啸,人已经入宫了,让他准备后事吧。”
“顾韫章,你包庇大金密探,叛国通敌,还有何脸面下去见你父亲!”邓惜欢口含鲜血,声嘶力竭,句句戳心。
顾韫章却是低沉一笑。
他抬手拿起自己的软剑,用宽袖缓慢擦拭。
青色的宽袖上染上了鲜艳的红,男人的表情却没有半丝波动。
深沉冷冽的寒风之中,飘散着浓厚的血腥气。
男人微仰头,露出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他的凤眼稍稍下压,不屑又厌恶,“邓惜欢,回去问问你父亲,叛国通敌的到底是谁。也问问他,今日之后,下去见到我父亲,那张老脸可还挂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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