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家的餐馆后, 坐进车里, 文珈罗长舒了一口气,闭着眼睛靠在那里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的会面,觉得没什么问题了, 才向徐时萋一一汇报。
在来往的短信中,徐时萋肯定了她今天的表现, 并且说好了晚上等她爸妈回去后,就会提这个事, 文珈罗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她才发现, 自己刚才其实一直在出汗,明明只是一番做足了功夫的谈话而已,于她却也像上了战场一样。她命令自己只许胜不许败, 好在既定目标是达到了的。
那剩下来的, 就是把她妈搞定,然后收拾东西, 带着徐时萋离开了。
文珈罗知道她妈是极度不愿意她再回去上那个班的, 所以一回去后,就找到她开始另一番大量的工作。
有时候就是因为是太亲近的人,所以可以无所顾忌,罗琳伊吃不住她一再央求,最后只能无奈的答应, 再加上她打电话给老公,原本是想拉一个帮手,哪里知道电话那边只是很沉稳地说女儿想做什么, 就让她去做吧。
既然得到了爸的支持,文珈罗就乘机提了第二个要求。
“什么,换房子?”罗琳伊看着她,“那里不是一直住的好好的?”
“小了点。”文珈罗伸出拇指和食指一夹,只留了一条缝的距离,“就小了这么一点。”
“那房子本来的确是旧了点,也是小了点。”罗琳伊皱着眉,“只不过那里住的人都是军属,保安都是当兵退伍的,应该可以说是全市最安全的地方了。你一个女孩子家的,住在别的地方我不放心。”她越说越果断地摇头,“不行,不给换。”
文珈罗咬了咬牙。原本是担心房子小了点,但一听她妈的话,又也觉得很有道理。论说安静,那个小区应该是最没有人敢打扰的地方了。于是她掏出手机来发了条短信,等收到短信后就跟她妈说房子不换就不换了。
罗琳伊见她怪怪的,想了想就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准备和人同居,所以嫌房子小了啊?”
文珈罗一愣,干咳了起来。伤虽然是养好了,但这么咳着还是隐隐作痛。罗琳伊见她捧着胸口脸都咳红了,不由也急了:“哎呀,你没事吧。”
“没事。”文珈罗缓过气来后,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准备和人同居了。”
“啊?”这回是罗琳伊呆住了,“谁、谁呀?”
“徐时萋。”文珈罗一脸平静地说。
罗琳伊眨了眨眼:“啊……她?”
房子里将要多一个人,这是无论如何也隐瞒不住的事,何况文珈罗也没有想过要瞒谁。有些事大大方方地做反而更好,她会循序渐进,而结果会被如何发现,现在还不是她要想的事情。
把用在徐时萋爸妈那里的说辞,几乎可以不用变动地说一遍。只是在那边要强调徐时萋在她身边的好处,而在这里,则要让她妈明白这样做是为了减轻她心中的内疚。
听完后罗琳伊叹了口气:“行,都随你,只要你能心安就好。”她想了想就问,“两个人住的话那是挤了点,不然换个房子?”
文珈罗连忙摇头。她刚才在短信里问过徐时萋了,岂料那女人表示很喜欢那个小区,让她一定不要换地方。
好不容易在身边住了一个多月,罗琳伊想到女儿伤一好就要走了,心中很不舍。
文珈罗安慰着说:“妈,不然你和爸再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出来玩吧。”
罗琳伊瞪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瞎说什么呢,你当养个孩子是那么容易的事?”
文珈罗眼一酸,倾身抱住她这身材娇小的妈:“妈,对不起……”
“哎呀,这是怎么了……”罗琳伊有些受宠若惊的抱住她。自从那年女儿得了厌食症后,就不再和她这么亲热了。果然女儿是变了的,不管那个让她改变的人是谁,罗琳伊都从心里感激着,也有了些类似儿大不由娘的酸楚。
文珈罗也已经在电话里通知过阿姨了,请她帮着先行打扫一下房间,晒一下被子,告诉她自己很快就回来了。阿姨虽然这段时间都不用在她家做事,但工资却还是有拿的,所以也是很殷勤地答应下来,保证让她回去后有个舒适温暖的被窝。
除了说服她妈以外,文珈罗又把自己要去上班的事告知了家里其他人,文昱也有股份在那家还没有开张的酒吧里,他拍着胸脯说在那边会好好照顾她的,不过没有人听他的话。想到大家还在埋怨他借来的那辆破车,他就又焉了下去,哪怕那辆车的结果是被他给砸碎了也还郁闷着。
老爷子老太太也没有多说话,当初文珈罗自己选择了去当个公务员,按部就班的生活也是经过她们首肯的。毕竟只是女孩子,不需要和孙子一样去打拼什么,随着自己的性子自在的生活,就是他们能给的最好的照顾。
随后大家又都知道了徐时萋也会跟着她去的事,起初都沉默,随即叹气。
文宝华自然是最关心的,等大家都散了后和文珈罗谈了一下,好在文珈罗的那番话很管用,把她也说服了。
“我现在不是很方便,不然的话就能多关心她一点。”文宝华拉住她的手,“既然你自己要担下这个负责,那她在你那你就要照顾好,不然我也不会原谅你。”
“知道。”文珈罗摸了摸她的大肚子,“她还等着宝宝叫干妈呢。”
从文珈罗伤好起她就一件事一件事地安排着,一直都很顺利,不过在顺利的最后还是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当然,文珈罗是不会承认那算得上小意外的。
出发那天正碰到是一个周六。文珈罗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物品就由司机开着车去接徐时萋。
而开门的虽然是徐时萋,可她家里还坐着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
桌上有一束淡雅的粉色百合花,还有一只水果篮。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还有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看起来像是刚刚到而已。
这个男人文珈罗现在都还不知道名字,但并不防碍她记住他。
被徐时萋的同学们打趣着想把她们凑在一起的人,那天晚上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倒给徐时萋的人,还有,当着她的面索要过徐时萋的一个拥抱――而且还得逞了的人。这个人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里,抬眼看到她进来后露出一脸的愕然。
似乎来得正是时候。文珈罗满意地想着,换了毛拖鞋进去。
“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
徐时萋点了点头,指着她的房间。
文珈罗看了那男人一眼,稍微抬了下下巴:“我先帮你把东西搬下去。”说着便迳直走向她的房间。
徐时萋回头朝那男同学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也跟了进去。哪料她一进去就被文珈罗拦腰抱住,身子几乎贴在一起了,唇边也很快被亲了一下,然后她就听到女孩悠悠的声音:“记住快点下来。”
看着女孩一脸淡定地拖过她的箱包就走,正经八百的,但徐时萋不会忘了刚才勒住自己腰的那双手用了多大的力气。抿着嘴在后面笑着,看到她吃醋的方式会让人心中微甜,但想到外面坐着的那个更正经八百的人,徐时萋又不免叹了口气,依然是无声的、安静的。
文珈罗从来到走都没有跟那个男人说一句话,她们之间不是同学,比同学之间的关系要远上十万八千里,所以她觉得没有必要。出去前她细心地把门半关上,留着不大不小的角度提醒徐时萋快点下来,当然,最重要的是警告那个男人不要企图做什么。
其实这个男同学只是在年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时才听说了徐时萋出了车祸,所以就鼓起勇气来看望她而已。
可是他毕竟是个内向的人,安慰的话不知从何说起,就又被徐时萋递小纸条的动作给震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上的纸片,依然无法相信徐时萋竟然会伤到那么美妙的嗓子,而那个开车不小心的人,就是曾经把她从他们聚会上带走的那个女孩。
正这么想着,犹如幽魂不散似的,那个女孩就贸贸然大刺刺地出现了――让他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可是看那女孩和徐时萋之间关系亲密,自己就浑似多余了。他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其实他什么时候不是多余的呢,徐时萋并不期待他的出现,从他进来起就不断抬头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开始,或者从更早的以前,他就知道了。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他说着,站了起来。
谢谢。徐时萋做着口型,指了指那杯茶。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被烫到了舌尖,但是并没有关系:“那我先走了,有空的话我再来看你。”
徐时萋点了点头。
把那张写着“谢谢你来看望我”的纸片小心翼翼地收在口袋里,他走了。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也还完全不了解她现在的情况到底严不严重,但是他来了,至少对得起自己喜欢她的这颗心。
下楼后看到那个女孩倚在一辆车边,还是十分清瘦的模样,微锁着眉头,看上去不是那么好接触。仿佛察觉到他的视线那女孩掉转过头来,淡薄目光里,依然潜藏着冷冷的冰霜。
可是她虽然看到他了,却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目光只是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然后拔腿又上楼去。
他也转过了身,慢慢地走着。他没有高薪,买了房但要还房贷,也没办法潇洒地倚在私家车边等待佳人。明明不该对那女孩产生这种莫明其妙的嫉妒之心,但他就是没办法漠视满腔的酸胀感。走得远了些时,他回了次头,看到那女孩拉着徐时萋坐进了车里,车子掉头,朝另一个出口驶了过去。
越离越远。
坐在车上后,徐时萋写了个纸条递给文珈罗。
你为什么不自己开车?
文珈罗把纸条也收好了,才回答她:“走之前要去你们店里吃饭,我已经跟你妈说好了的。为了让她们放心所以才不自己开车。”
徐时萋想了会儿,又写了一张。
你跟我爸妈说你是在赎罪?
文珈罗呆了,想辩解,但前面还坐了个司机,于是就急得面红耳赤起来。
徐时萋这才满意地笑了,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好啊,你耍我?文珈罗拼命瞪着她,捏她的手,又交握着,恨不得放到嘴边咬两口。
车到徐家的餐馆时,正碰上店里有几桌客人在聚餐,从徐中达王媛到店里的端菜小妹都没空理她们,都只是打了个招呼告诉她们菜已经做好了,自己吃去。
像以前一样,随意的。
文珈罗隐约明白这也是一种让徐时萋放松的方式,于是就拉着人吃饭去了。又可是,司机也在场,她们只能吃得中规中矩。
吃完了饭坐等了一会儿,徐家的爸妈还是没有空,文珈罗就只好自己跑到厨房去打招呼,然后领着徐时萋走了。
徐时萋走前到柜台里拿了几瓶水,正在收钱的王媛抽空回了一下头:“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别忘了周末要回家。”说着就转回头去挥了挥手,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但又是那么的自然。
心里一酸,徐时萋咬着牙转身出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不长不短,司机开得很稳健,坐在车后的两个人一直都很沉默。
慢慢的徐时萋的头靠在了文珈罗的肩上,那里很瘦,但是却是自己的依靠。她翻转了文珈罗的手心,在那里一笔一划地写着。
从今往后,都别放开我。
指尖温暖,划过纹理浅刻的掌心。那条爱情线上没有分岔,和生命线一同延伸,预示着将相伴着走向呼吸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