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浴室里, 劲臣面朝着大镜子,浴袍敞开, 袒肩露怀, 脸颊有热气熏染出来的浅红。
他正低着头试图把腕上束缚的什么玩意弄开,敲打,撞击, 挣脱,缩骨功(……)
容修推开了浴室的门, 于是两人的目光就对上了。
容修:“……”
劲臣:“……”
容修脑子想歪了, 还想着逗弄他一番, 不成想……
容修似笑非笑打量他,又看向他的手腕:“顾劲臣,那是什么?”
听他唤自己全名,劲臣吓得手一抖。
容修:“嗯?”
劲臣喉咙发紧:“玩具。”
容修眉心微动看向他, 良久没有回应, 末了他微点头, “玩具,你继续玩, 我看看。”
劲臣眼前一黑:“??”
容修眼里多了几分探究:“请。”
劲臣捉住下滑的浴袍,眸中窜过一抹慌乱,“不是, 不是玩……幻幻……给他……小侄子买的……儿,儿童……玩具。”
皮革,铆钉, 金属。
儿童玩具?
“是么,我小时候,很擅长玩乐高儿童警察玩具站,也有一整套的儿童制服和装备,和你这个不太一样。”
容修语速很慢,缓步往浴室走,来到他面前站定,“顾影帝身份特殊,连玩的cop玩具也别具一格。”
劲臣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急得眼中似乎泛了泪花,“他送侄子的生日礼物,网购了好几套,我……帮他看看……对,安全性,帮他试试安全性。”
容修注视他的窘迫模样:“哦?”
这一声音调上扬差点让劲臣晕过去,显然解释是白解释的,只听对方发出一声很低的笑声:
“真是好兴致,顾影帝很懂?”
劲臣乱了分寸:“不,不懂,所以,钥匙断,断了,断在锁孔里了。”
容修:“……”
隔着金丝眼镜片,容修眼睛微微眯起,看着那双手腕上因用力挣脱而勒出来的红痕。
也不知他在这儿鼓捣了多久。
容修脚步往前挪了一下,“能把钥匙弄断,也是好本事。”
“是产品质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我以为是金属的,”劲臣抬腕想证明给他看,却还要扯着直往下掉的浴袍,他有点手忙脚乱,看向洗手池上断掉的钥匙柄,“没想到,只是抹了一层金属涂膜,钥匙是塑料的一拧就断了……”
“别转移话题。”
容修打断了他。
眼底的愉悦愈发地浓,端量了他一会,向他倾身低声地笑:“所以,我的交往对象,趁家里没有人,在凌晨三点的时候,把自己拷起来,对自己进行了一次灵魂拷问?”
灵魂拷问什么鬼,根本没听到。
……对,对象?!
顾-爱豆的对象(?!)-劲臣:“!!!”
啊啊啊啊啊快给我打开我要扑上去抱抱,劲臣往前贴了贴近:“容哥……容哥……”
容修站在那不动,目光从他白皙一片上移开,嘴角掠过一丝调侃:“干什么?”
劲臣往他身上贴:“帮我打开?”
容修唇角勾起看着他,眸中仍是不明笑意,“煮晚饭,煮宵夜,唱歌哄孩子,很累了?”
劲臣发懵:“嗯?”他发什么火?
“我看你玩的很高兴,为什么打开?”
“……别逗弄我了,求您了,容哥。”台词来得痛快,劲臣额上有细汗。
“求我什么?”
“帮我开个锁?容老师。”
“我拒绝,你让你高贵的masterkey开一个儿童玩具?”
劲臣一呆:“……”
“你衣服掉了。”
“…………”
“自己玩,我去睡了。”容修转过身,却感到衣摆被他轻扯住。
劲臣强压住心慌、不知所措,还有浅浅一层被欺负的委屈,怔怔地和容修对视了一会。
太过紧张,就忽然笑开,索性不再管下滑的浴袍,劲臣松开扯着睡袍的手,迎着他往前贴。
浴袍下摆拖地,只系了松节扣的带子勉强带住它不掉,隐隐约约露出人鱼线和长腿,“那,我想让您开别的,容老师愿意吗?”
“你太近了,”容修往后躲,“你说什么?”
劲臣又往前,额头抵在容修的肩窝,凑到容修身边仰起头轻碰他的唇角:“我说,我在求你帮我开这个锁,或者,我想让你睡我了。”
感觉到身前人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劲臣把被束缚的双手搁在他的心口,下巴搭在他肩上,“求您了。”
“开锁是不可能的,我只会破坏。”容修说。
失神地看着容修的喉结,劲臣唇凑过去轻碰了碰,忍不住轻咬了一口,“求之不得。”
容修脸上没太多情绪,他的呼吸声微重,却没从那双桃花眼儿上移开视线。
而后便抬起手,捉住了劲臣的手腕。
指尖在卡槽处扫过,找到位置,猛地一用力!
咔嚓!
左手皮革金属铐子的连接处一下被掰断了。
那搞破坏的声音仿佛一道楔子打入脑中。
劲臣被那个力道惊得抖了抖,嗓中溢了声轻叫,却在下一秒猛然感觉到眼前一暗,紧接着人被带了过去,身侧突然被眼前人揽住, 抵着他往洗手台一冲。
劲臣猝不及防,被撞个踉跄,重重地靠在洗手台边缘。
腕上存留的半个铐子被容修捉着高吊起来,金属铆钉磕在大镜子上发出咔哒脆响。
灵感不知从何处而来。
容修瞟了它一眼,把铐着的那只腕举起挂在了高处的毛巾挂钩上,浴袍掉下来拖在地上如同雪白地毯裹在两人脚下。
被眼前这人惊住,劲臣像只困兽一动不敢动,屏息凝神怔怔地看他。
脑中闪过太多过去的画面。
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力量。
容修眼底发红,雄性攻击气息毫不掩饰,泛着一丝野,剩下全是烈。
他却并没有再动,只是双臂越过把人锢在身前,一只手摁在他头顶的镜子上,一只手掌心用力地抵在洗手台上。
很用力地克制住了,洗手台边沿的修长手指微微泛着白。
劲臣见他没有多动作,便动了动身子,“去床上……”
“别动。”容修嗓子哑透,额头微低搭在他肩头,“让我靠一会,我不太对。”
这是劲臣第一次和他发生这种气氛,老实说他理论上再明白也有点不知所措,“没什么不对的……”
“你不明白,”容修打断他,声音夹带着压抑的警告和命令,“别再动了。”
那道压抑的声音贴在劲臣耳边很近,他却从好听的嗓音里听出了染了些痛苦的挣扎。
劲臣嘴巴抖了抖,突然就按捺不住想问一问他是不是又想像九年前那样对待他。
那时候小妹和奶奶过世不久,白翼好像也出了事,容修情绪出现了很大问题,却找不到宣泄的途径从而激发了他潜意识里的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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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虐待症。
快十年了,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想告诉他不必对自己那么温柔,不管怎样自己都做好了准备,无论如何只要他是“容修”就好,但这番言论会不会太贱了?
话到劲臣的口边又咽了下去。
可能……是怕试探得过了火,把容修逼得紧了,他会去找别人作为情绪的宣泄口。
明明是暗昧不清的气氛,劲臣却感同身受般地打从心里心疼他。
在和他重遇之前一直期待这天,以前渴望和他发生进一步关系——主任医生曾经告诉他,伴侣之间只要定下一些规则以免没轻没重伤害到对方就好,所以,劲臣不觉得容修的病情有什么不能治愈的,对两人的感情也不会有影响。
他既然用了八年的时间,把自己变成了容修喜欢的样子,当然也可以用未来的几十年引导他,教会他,迎合他,让拥有一个正常男人应该有的幸福。
可,现在一旦有了“想要更多”的期待和妄想之后,劲臣觉得,还是不要强迫他的比较好。
或许容修难以接受的并不是别的,而是自己和别人不一样。
从当年容修知道自己可能取向有问题,到后来发现身为男人的自己在性上出了问题,再到发现自己有被外界认为是“变态”的属性。
一波接一波的打击,即便他不说也可想而知,任何男人都接受不了这些隐疾,哪怕强大自信如容修,更遑论,他是镁光灯下的宠儿,在无数粉丝的眼中,他是十全十美的,如太阳一般的存在。
很多隐痛只能压抑,出了这个门,当他面对外界时,还要笑着保持完美的潇洒人设。
阴影和障碍立在他的心里,他能无私地帮助很多人度过难关,但自己心里的那道沟壑却过不去。
没有码头、没有船只、没有水桥,只能自渡。
想到这些,劲臣将所有想引导他、引诱他就范的话统统都咽了下去。
然后他斟酌片刻,小声说:“天快亮了,我们去睡,我帮你按按头吧,医生说,对眼睛好。”
容修以为他会再次撩拨他,听到他岔开了话题不由愣了一愣,心里很淡的一丝慌来的莫名,他确认般地迎上了劲臣的目光。
忽然想到,白翼曾经对他说过:男人早晚会抛弃对床事不感兴趣的伴侣,不管两人是不是相爱。
顾劲臣也是男人。
“交往体验”或许只是借口,在容修的潜意识里,他只是在等待,某天顾影帝在面对他时会觉得很无趣,会主动离开他,从此就可以不再纠缠了。
容修唇角牵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够了?”
身边有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这种关系任何一个人都早晚会够的。
劲臣抬眼看他,长睫颤了颤。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明说,目光中却仿佛交流了千言万语,浴室里陷入了诡异了沉默中。
“不够,您别再这么想了,”劲臣的声音低微下来,“我什么时候对你够过?再过二十年也不会,永远也不会,我会缠着你一辈子。”
凝视着那张让他魂牵梦绕的脸,劲臣没忍住侧头将唇印上他的耳底,往旁梭巡一圈之后轻触上他的唇角,“容修,别再那么说了,我爱您,是真心的。”
没有蕴杂多余的什么欲,只有带着仪式感的虔诚与哀求。
仿佛在一场彼此试探的战役中主动求和。
劲臣因为仰着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样一个小心卑微的动作,让他的颈项线条伸展到了极致。
那双明亮而又泛着水光的桃花招子,简直能把一个正常人勾到心生肆虐,想要一口咬断他白皙的颈,将他揉碎了品尝他流动的鲜血。
从身前人的颈上移开视线,容修试探地迎上了他贴上来的唇。
像一只月夜里狩猎的猫科动物,在经过小心翼翼的安抚之后,情绪渐渐平稳了下来。
劲臣轻靠进他的怀里,小心地环住他,散发浴液香氛的空气里泛发出交换呼吸的水声。
而对方依然没有再对他做什么。
但已经足够了。
挂在右腕的铐子发出哗啦声,浴袍凌乱地半遮半掩着,劲臣凑上去往他的怀里钻,问他:“那,容老师,您喜欢我吗?”
容修缓过神:“……”
“喜欢吗?”
“劲臣。”
“容哥,你喜不喜欢我?”
“……”
捏他衣角的手越发地紧,他的嗓音也颤了:“容修……求求你……好好的,回答我一次。”
“是。”
劲臣怔怔看他,红着眼一下笑开:“……”
这一刻没有什么比这一个字更让劲臣感动的了。
十年。
而容修回应的这一个字,让劲臣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坚持十年。
容修接触到他的视线,移不开目光地注视着他,原本很淡很淡的抵触感,也渐渐地变得温柔了。
眼前的顾影帝兀自笑开,一只胳膊还戴着铐挂在高处,看上去狼狈,滑稽,傻的很……
还很……
很可爱。
是的,他很可爱,比刚认识时的那个时不时露出抑郁眼神的顾影帝,更加的开朗明亮了。
“……别笑了,该睡了。”容修感到了困乏。
“容哥,我也喜欢你。”
“哦。”
“容哥,我真的喜欢你,我们去结婚吧?”
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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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哥……容……”
“别念了,站直。”
容修后退半步把他扶好,将高挂在毛巾挂钩上的铐子拿了下来。
目光落在劲臣的腕上,仿佛不敢正视般地,手心一下攥住扣紧,遮住了那道因为吊高而被勒出印子的红痕。
从小到大从来没伤害过别人,没伤害过小动物,就连对待“敌人”也会光明正大,亲人和朋友更是绝不会伤害到一丝一毫。
然而这样的他只要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到枕边人,越亲近,越喜欢,就越难以控制。
实在不是什么让人容易接受的好事情,这种感觉简直糟透了。
容修将怀里的人扶稳站好,注视了他一会。
即便被人这么对待了,也没有发脾气,顾影帝似乎从来没对自己发过脾气。
容修捉住坏在他手腕上的铐子,再一用力,咔嚓一声将它掰断了,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
劲臣把乱七八糟挂在身上的浴袍提上来,笑着揉了揉自己的手腕,整个人软了腰般地就快挂在容修身上。
容修轻叹了口气,回手环住他往上提起,往浴室外面走:“你给白二唱歌了?”
劲臣双脚离地,连忙挂住他的肩,勾住他的腿,“是啊。”
容修垂眸一瞬不瞬地凝向他:“……”
劲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