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生活总是很喜欢和自己开这种措手不及的玩笑, 香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赤司的问题,她停顿着, 本来在远处的绿间也察觉到了她表情的不对劲,向这边缓步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绿间拍了拍她的肩膀, 而他的声音也传到了听筒那边赤司的耳里。
“没、没事。”香澄摇摇头,重新把电话放到耳边,“七点钟我会准时到的。”
说完,她便挂了电话,有点无奈地冲着绿间笑了笑,“抱歉,爸爸和妈妈好像从琦玉来看我了……”
这个谎话的可信度相当低, 说着说着, 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埋下头,绿间也并不是会随便相信她谎言的人。
“……没事。”
出乎她的预料,绿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露出失望的神色,反倒是看她这么困扰, 安抚性地握住她的肩膀, “我送你回去。”
说来老土,以往的风早香澄对于父母安排相亲这件事,其实是非常抗拒的,一是因为当时的她还对幸村精市抱有一定的幻想,二是因为父母本身思想也非常保守,介绍给香澄的男性也大多是她所不会喜欢的古板类型,但是绿间真太郎倒是她为数不多的相亲历史里唯一的例外。
他个头相当高, 几乎一米九压制了绝大部□□高有缺憾的男性,长相倒也是中规中矩地清秀,是一个见面绝对不会令人对他产生厌恶心的男性。
再加上他年龄只比香澄大一岁,却已经是东帝大学医院的正式医生,也算是相当打眼又出众的职业。
他们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的见面都在香澄心里慢慢累积好感度,父母更是自上一次相亲后,每天都要询问她与绿间的感情进展。
父母从小在香澄心底都是意气风发的形象,也非常的宠爱她,直到家里的公司破产,一家三口都得出门打工,父母也从未逼迫自己做过不愿意的事情,哪怕是毕业后她选择留在东京,父亲也只是叨念着要好好照顾自己,母亲则隔段时间就从琦玉过来看看她,给她买很多特产,照顾着她,直到昨晚听着母亲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香澄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于任性自我,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小孩子,也该轮到她照顾父母,不再让他们担心的时候了。
她坐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紧紧拽着手里的包,车子行驶在路上相当平稳,绿间开车的速度与他的人一样,非常冷静,提前就通过导航时刻注意着路况,这一路几乎都没有遇见堵车的情况,挡风玻璃外,呼呼地分神也好像就吹在她耳边似的。
绿间把车停在她住的公寓楼下,香澄在座位上,抓着自己的裙摆不说话,直到绿间拉起手刹,从驾驶座离开来到她这边打开车门,香澄才犹豫着走下来,有点懊恼地冲绿间开口:“对、对不起,礼物的话,下次我也会送给你一份的。”
绿间屈着双臂,交抱在胸前,沉默一会儿后开口:“刚才的项链给我。”
“啊?可是包装我已经拆了?”香澄不解,以为绿间只是想要把礼物要回去,连忙摆手,“我重新买一份,连带着送你的礼物,送到你那里好吗?”
“给我。”绿间
莫名的坚持让香澄不好再拒绝,她只好把纸袋交给绿间。
绿间垂下眼眸,把纸袋里的盒子打开,取出了那条项链,然后又走到了她的身边,眼睛仔细盯着她看着,然后伸出手,撩开了她披在肩上的长发,冰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处,他小心地把项链替她戴了上去。
比手指还要冰凉的银色金属贴在皮肤上,她浑身不自觉地颤了颤,身子反射性的举动依旧被绿间察觉,他眨了眨眼,附而继续专注地对她说道:“很漂亮。”
项链在她雪白的颈项处,温柔地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嗯……谢谢。”香澄从始至终都没想到绿间居然会对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过于温柔,以至于她以为自己身处于梦境之中。
“下次,还可以约你吗?”绿间顺手调整着领带,顺带看着她。
“……”香澄抿着嘴,绿间见状礼貌的应了声:“我知道了。”
就在他走回驾驶座那侧,抬手利落地打开车门,香澄忽然觉得万分过意不去,盯着他微微垂下的身影回应了一声:“……可以的……”
绿间真太郎露出了不易被察觉的笑容,身形一顿,但依旧没有犹豫,车子很顺利的驶离她的视野。
[2]
香澄觉得失去了全身所有力气,她按下了电梯的按钮,只要一想到赤司还在自己家中,又不得不强打起百分之一百的精神去应对。
家门口依旧贴着电费的溢缴通知单,她很无奈的扯下来,随便对折几次便放入包中,再次在门口深呼吸浅呼吸很多次,香澄给自己打气,推开了家里的门,结果,刚走进客厅,她就疑惑的向四周望去。
房间里因为长时间没人打扫已经积累起了一层浅浅的灰尘,根本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香澄这才反应过来,她八成又被赤司征十郎给耍了。
没好气地把电话拨回去,香澄这边咬牙切齿,已经顾不上再客气地加一句敬语,开口就是:“干嘛要骗我?”
“嗯,什么事。”赤司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口吻让香澄更加生气,她毫不掩饰地冲着赤司发泄着自己的怒火,“明明就知道我在外面有事情,为什么一定要骗我你在我家里,现在我回来后你又不在,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她的怒火非但没有让赤司生气,好像更加引起了他的兴趣,“我一直在等你究竟能忍多久,现在看来,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照例来讲,赤司征十郎自小敏锐的直觉判断从不会出错。
譬如在第一次认识风早香澄的那刻,他就知道以她的性格绝对不会是喜欢忍让和退缩的人,但是在面对他每每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虽然虚假的臣服很有趣,但是也很容易令人生厌。
“你……你是不是有问题啊?”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赞同你一下。”赤司很爽朗地接受了她的挖苦。
“你――!”香澄反被噎住,她错愕极了,她此刻坚信赤司是一直惦记着第一次见面自己给他的那个不算‘难堪’的难堪,所以这么长时间一直小心地潜伏在她身边,伺机寻找一个好好报复她的机会。
就在她即将挂下电话时,忽然从听筒处听到了奇怪的电流杂音,香澄仔细聆听着,从刚才打电话她就察觉到了赤司那边有奇怪的回音,结果没等她进一步判断赤司究竟在哪里,原本紧闭着的迹部书房的门被人打开,穿着端正的赤司从屋里走出,冲她扬了扬眉,最后取下右耳处挂着的蓝牙耳机。
那是个很普通的举动,但是由赤司做出却别有一番奇怪的感觉,他略显傲气,但此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又让香澄觉得他或许不是刻意来找自己麻烦的。
“香澄。”
“什,什么事?”
他缓步来到她身边,与她对视了一秒,注意到了她脖颈上的项链,笑意很浅,“很漂亮。”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靠近了几步,头垂下来几乎贴近着她的脖颈,说话那刻温热的气息也落在那里。
风早香澄并不是迟钝到连男性对自己的好感都察觉不出来的人,只不过多年来追求她的人太多,用尽各种方式的都有,她敢百分之百的保证,赤司征十郎的内心绝对有某个动机不纯的期待,如果再深入探讨的话,风早香澄忍不住觉得更加奇怪,不管是赤司征十郎还是绿间真太郎,这个时间,是不是有点太巧了?
――似乎有点不好的念头在她心底挥之不去。
“谢谢。”她拉开了自己和赤司间的距离,胸口缓慢起伏着,“请你下次不要再做这样让人误会的事情了。”
在她话音落下的当下,赤司又把她手拉过来,“那么,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香澄迟疑,“什么?”
“你为什么和他分开。”
他的问题问的相当模糊,她也不清楚他问的到底是哪个人,索性直接开口:“反正不是因为你。”
他眼神闪烁不定,重新开口,“那请问,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呢?”
“没有。”
沉默延续了数秒,赤司很显然也料到了这个答案,完全在他预料之中,但并没有丝毫失望,反倒是扶起她的肩头,手指在露在外的胳膊处摩挲着勾勒过去,抬起绛红色的眼睛看着她,“香澄,你有时候不太会骗人。”
赤司的神色和声音都是冷静的,“我比他更适合你,相信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很从容,从容到好像已经预见到了未来以至于完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你要不要考虑放了迹部景吾,跟我看看呢?”
她终于反应过来赤司的针对性究竟来源自谁,他直截了当的口吻让她无处躲避,她摇了摇头,“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我和迹部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我只希望今天聚会结束后,你不要
再以这样的名义随便来找我。”
香澄懒得跟赤司兜圈子,直接了当地拒绝他,目光直直地看着他。
“赤司先生,既然是你邀请我去参加聚会,请告诉我出席的人都是谁。”
“是我初中篮球部的队友们,其中有很多人相信你已经见过了。”
“比如?”
“正在主演富士电视剧的黄濑凉太,东帝大学医院的绿间真太郎,还有杂志的副主编黑子哲也。”
她听到了其中一个人的名字忽然身子颤抖了一下,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硬生生发出的,“那么,火神大我也是你们当中的一员咯?”
“他是黑子高中的队友,虽然在球场上很难缠,不过是个不可多得的对手。”赤司瞥过来,“你认识?”
――这绝对绝对……有问题。
原来如此。
风早香澄暗自苦笑着,所以说嘛,怎么可能真的会有那种善良到泛着傻气的人呢。
一切,不过都是这群人联合起来策划着要替黑子哲也报仇罢了。
她摸索到自己脖颈间的项链,只犹豫了不到一分钟,便用了最大的力气将它拽下来。
“我早该知道的,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