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双坐在地上哭着哭着,一抬头瞧见站在旁边的黑衣青年,立刻哭叫道:“昙生啊!你刚才去哪了啊……长富死了啊……你大哥死了……”
昙生走上前,单膝蹲下,将吴大双抱住,低声道:“大双哥,大哥他没死,我已经送他去治疗了。”
吴大双愣了愣,好半天才问:“你说的是真的?”
“嗯。”昙生将他手里的断臂拿了过来,装进自己的背包。
钱寿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脸地瞧着昙生,一脸狐疑。
他送团长去治疗了?什么时候?
指挥部被炸后他和吴大双就跑过来了,好不容易等里面火势不旺才敢进来找人。
他们没见到昙生从哪里救出了人啊。而且,二营和三营的营长都被炸死了,长富当时应该跟他们在一起的。
昙生站起身,将吴大双也拉起来,说:“赶紧带人撤吧,这里已经守不住了。”
二旅三个团的阵地被攻破两个,唯一没被攻破的,团长长富已经身负重伤。
而且士兵们的弹药基本打光,再留下就是送死。
“不行啊昙生,师部命令咱们坚守此地,等待北军支援。”吴大双道。
等待北军支援?
昙生苦笑:“北军已经西撤,他们没法支援咱们了。而且,咱们再不撤就走不掉了,退路就要被鬼子截断。”
吴大双皱着眉头拿不定主意。
寻常这些决断都是长富做的,现在长富不在,他这个副团长就失去了主心骨,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他们不遵守上级命令擅自离开阵地,等同于逃兵。即便活着,恐怕也会被问罪。
以后别说升官了,被枪毙都有可能。
昙生明白吴大双想什么,劝道:“大双哥,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咱们不能让战友白白牺牲,赶紧带人撤吧,鬼子已经攻过来了。”
这次鬼子不仅动用飞机大炮,还有不少坦克,正掩护着步兵快速袭来。
“好吧!咱们撤!”
吴大双最终下令吹号撤退。
于是,昙生带着一支连队掩护三团战士往西撤,因撤退的及时,恰好避过鬼子包抄过来的一个旅兵力。
昙生庆幸自己早一步作出的决定。
等归拢好战士,一清点人数,还剩六百多人。
这其中还有一两百其他团队的幸存士兵。
长富三团的一千多名士兵,竟损失了大半,若再迟一步,估计就全团覆灭了。
再看这些幸存士兵,大多都是身穿昙生配给的装备,手里也拿着冲锋枪的那批人。
不过,他们中也有不少受了伤,有的伤势颇重。
好在他们都用三团配给的伤药给自己止了血,在战友的帮扶下没有掉队。
傍晚时分,一队人退到一处山岗林子里,暂时休整。
昙生四下看了看,见林子深处有几户茅屋,便走了过去。
推开一家茅屋破旧的木门,里头除了土坯垒砌的土炕和土灶什么都没有。
昙生走到空荡荡灶塘前,拎出两只大铁锅安放上去,又取出一只盛满水的大水缸。
这些东西都是从战区百姓屋子里收来的,觉得以后能用上,便一直留着。
又取出两袋面粉和一些食盐放在地上。
然后,昙生出了茅屋,叫来几名士兵,让他们捡些柴禾去茅屋做饭。
再看其他战友,他们都歪倒在地上,或依靠在树木石头上,默默闭眼休息。
这六百来人都曾与鬼子火拼了数天,好几天没合眼,又连续急行军撤退,现在每个人都又累又渴又饿,直接躺地上不动。
吴大双无精打采地坐在一块石头上,呆呆看向远方,不知想些什么。
长富不在,自己这些人又跟军部失去联系,他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是继续去找师部?还是索性回老家,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决断。
如果去找师部,那么,他们这些人肯定会被重新编整,说不定还会送去战场前线。
如果不找直接回老家,那自己和长富这些年的努力就泡汤了。
试问谁不想一将功成,或者衣锦还乡?
这般狼狈回去,还不被乡邻们笑死?
“长富,你到底被昙生送哪里去了?”吴大双喃喃自语,忍不住又要落泪,“还是说,其实你已经去了,是昙生哄骗俺哩……”
吴大双抽噎一下,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为长富一个人流光了。
想当年,爹娘被土匪杀了,他也没这么悲伤绝望过。
钱寿坐在他身旁,默默擦着手里的冲锋枪,完全无视悲伤欲绝的吴大双。
这时,昙生走了过来,从背包取出几块能量糖,递给吴大双和钱寿,道:“大双哥,回头把几名将官叫来开个会,咱们商讨一下以后的打算。”
吴大双点头:“好。”
钱寿接过糖,丢一块进嘴里。
他们这一路撤退,身上带的干粮早就光了,幸亏昙生不时拿出一些糖分给大家,不然,他们可没有力气撑到现在。
钱寿抬眼扫一下昙生的背包,心里总有点疑惑。
那个背包里到底能装多少糖?
当然,他疑惑归疑惑,却没有去打探的意思。
三队长一直神神秘秘,这个是野狼岭的战友们共认的事实。
他不仅送来威力强大的武器,防御枪弹的服装,还不时弄来效果极好的药品,救下垂危的伤员。
正因为如此,他和吴大双才无条件相信他,把他当成长富一样看待。
现在钱寿也对未来很迷茫,不知以后该怎么办。
但只要是昙生的决定,他和大多数战友还是愿意听他的,跟着他走。
吃完晚饭,吴大双派了一队人在林子外头守卫,其余士兵自行找地方休息。
随后与几名军官在一间茅屋里开会。
他们围着一堆忽明忽亮的炭堆而坐,起先谁也没说话。
昙生只好先开口:“咱们商讨一下以后的规划。”
众人抬眼看向他,默默听着。
昙生轻咳一声,道:“那我先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吧。”
他虽然不是军团的人,但他跟这些将士共同作战过,也救过其中某些人。
所以他的话,面前这些营长连长副官们也愿意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