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面又长又劲又加了葱花和蛋,你看这念力又柔又细又添了些快意,怪不得修行强者们喜欢飞剑飞器飞自己,能飞起来的东西……果然比走的要快许多啊。
识念穿过那方水洼后,并未多久,徐自安就感受到了一丝回馈,那丝回馈所带的气息并不如何凌冽盛人,充满了深深委屈与疲惫,似乎刚从某种难以启齿的困境中逃出,只是会是谁呢?
想了想,徐自安起身向对方走去。
不管是谁,总是要先见上一面,这里不是生死劫,大家也不再是需要比生比死比输赢的试子们,齐手共力度过难关走出这处困境,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
“我记得你。”
不知是云裳楼的那次见面过程跌宕起伏的让人很难忘记,还是君翁客栈上那一碗面汤味道的实在太过香浓让人总是怀念,满身泥泞的张经年停下脚步,看了眼身旁的徐自安,然后将耷拉在额头的几缕发绺拨到一旁,发绺沾泥变得异常调皮,虽被拨到一旁泥水还是顺着鼻梁顽固流下。
“我不过就是想去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这是好心吧,怎么就莫名其妙的也被卷了进来,他们找宁青鱼麻烦,我想帮忙也是错,有王法吗?”
张经年狠狠吐了一口带着泥水的唾液,继续愤愤道。
“再说落那儿不行,非得就落在一大片泥潭里,你是不知道那泥潭有多大多深多难粘稠,就跟你那碗面条一样,我废了半天劲才他娘的爬了出来。”
徐自安心想你掉进泥潭里关我的葱花面什么事?再说我那天在客栈里给你盛的是一碗面汤,可不稠啊。
张经年没看见徐自安神情,用力踹了脚身旁的石块,石块随即向山坳下滚动,带来的震动竟打碎了一路的空间镜片,看着山坳间零碎不堪的景象,张经年烦躁挥了挥手,不想没将烦闷甩掉,倒是将袖口处未干的几块泥巴甩出去老远。
“好吧,我承认当时我也存在那么一丢丢看热闹的心,但那可是宁青鱼啊,连我师傅和庄老儿都看不透深浅的什么天之神子,无规之人,我去帮他们打探下敌情也情有可原不是?而且我本来真的就是为了帮忙啊。”
徐自安听着对方言语中那股挥不去的委屈劲,张了张口想宽慰几句,可突然一想你好歹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这连到底发生什么事都不清楚的岂不是更冤?只好轻咳几声准备掩饰尴尬,那晓得张经年这时突然扭过来头,看着徐自安好奇打碎少年的尴尬。
“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我怎么进来的?我怎么知道我怎么进来的?你们这些公子才子浪子神子们打来打去,又是左手打开了天,又是右手倾覆了云的,我不过刚进生死劫刚入大道路的一凡夫俗子,天晓得那空间裂缝为何就会把我也卷了进来。
你说你怨?像我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算什么?
抱怨归抱怨,该说的还是应该讲清楚,张经年是他在这处困境第一个遇上的人,同样也是这届棋评测里为数不多相识的人,徐自安对这个性情疏阔洒脱的天机之子观感向来不错,对方曾在云裳楼里帮他解了围,虽然更多是因为白航关系,也曾一同喝过面汤,虽然也是因为白航的原因,多次相见多次好感,他没有留太多戒备的理由。
“那就奇怪了。”
张经年寻了处水池将脸上泥泞洗去,如铁剑般的峨眉恢复了些往日光彩,挑了挑总算干净的眉梢,张经年思索片刻,继续说道。
“按照你说的,空间裂缝出现的时候你才入生死劫未多久,距离应该还很远,这种情况时不会被牵扯到的,毕竟空间裂缝只是一道门槛,一处漩涡,它没有什么主动选择的意识,吞噬的顺序也是由近向远延伸开来,如果连你这种刚入棋劫的人都能被卷了进来,那只有俩种可能。”
张经年微微一顿,神情严肃道。
“一种是这届进入生死劫的试子们全部都陷入了这里,当时我离宁青鱼很近,看的很清楚,空间裂缝存在的时间非常短,这么短的时间内是不可能将所有人都吞噬进去的。”
“另一种,就是你身上有某种吸引了空间裂缝主动选择你的东西。”
徐自安一时愕然,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小黄伞,心想难不成是它?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那块冥石。
张经年看见了徐自安目光所去的方向,随之同样将目光落在小黄伞间,破旧的小黄伞看起来并无什么特殊,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实在太破旧了,破旧到令人很难不产生其他想法。
棋评测禁止刀剑符兵等有杀伤力的器具入场,不禁止试子们携带一些护身法器和较有个人意义的物品,比如说门中长辈在庙寺等地所祈求的福愿或者长久陪伴的佩饰等物,问题是在这种极为重要的场合里,很少真有试子们会带那些琐物,一来确实无法用上,二来在身边也是累赘,所以即便带也是带着比较轻便易携的小物品。
这样一把破旧得根本寻不到任何用处的伞,除了有某些不为人知隐藏极深的力量,怎么可能会有人视若珍宝的一直携带?
张经年自小在天机阁中长大,很清楚一个道理,天下宝物不能看外表,如徐自安手里这把小黄伞,越看似寻常越不寻常。
他想起云裳楼里初次遇到对方的那一幕,突然发现了一个当时被他忽略的细节,当时对方根本没有修行,却能不借助任何外物化解掉朱雀的攻击,那个美艳的疯女人多强大也多骄纵张经年很清楚,连他都不愿面对的人,连他都无法轻易应对的攻击,一个未曾修行的普通少年怎么可能一点事情也没有?
摇了摇头,张经年将目光从破伞间敛回,强行忍住以识念打探对方秘密的念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不愿人知的秘密,他不是那种喜欢窥人心事的小人,对方是不会修行,自己即便以识念偷偷打探下那把小黄伞的蹊跷,对方也感受不到,但这不是自己欺人无知的理由,身为一位坦荡大离子民,张经年的骄傲不允许自己做出这种小人行径。
然而就在这时,张经年猛然意识到另一件另他震惊无比的事情。
对方不会修行,那方才与自己交馈的那股识念是谁的?
对方不会修行,怎么可能解开壁垒探过棋道然后一路行至生死劫?
对方不会修行?
放屁啊,对方怎么可能修行?
对方不仅会修行,识念还一定极为雄厚,不然怎么可能走到这里。
“你…………什么时候识的真?不,通的玄。”
张经年艰难咽了下恰在喉咙间的那口干燥,用微微颤抖的声音看着徐自安惊诧问道。
徐自安很感谢对方刚才没有动念打探自己的秘密,本想将自己入道的时间尽可能拉长,至少不会让人感觉不可思议那种,犹豫片刻,少年还是决定应该真诚告诉对方比较合适。
“解山的时候。”
张经年这次没再次咽下口水缓解喉咙里的干燥,而是伸出手来用力的扇摆试图挥散掉胸口的那口火辣,绝对静止的虚无之境里根本扇不出风,张经年无力放下手来,惊颤着问道。
“是………那座山?”
徐自安回想着棋评测里的经历,心想自己莫非错了什么山?想了良久没发现除了最初碰上的那方如四方壁垒般的大山外,棋盘世界还有什么山阻挡在面前,于是很确定的认真回道。
“是那座山。”
张经年默然,低头看着脚下这座虚无之境里单调而漫长的山脉,一阵无言。
那座山离这座山之间不过数个时辰,你不过从那座山走到了这座山,就跨过了识真进入通玄,难道………王朝内又要出来一个朝夕入道的强者了吗?
阮郎归当年朝夕入道也是步入了中年,前半生的日夜积累才有了这种厚积厚发的壮举,你不过一十多岁得青稚少年,即便分秒不休的冥想苦修,也不可能积累出如此厚重的识念,张经年看的很清楚,此时徐自安身体里只有念力,还没有一丝真元流动的痕迹,这一定是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将天地之力转化成真元。
想着最后见对方的那一幕,君翁客栈里的面汤和白航那句灵感迸发的老张,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张经年也不免一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将试袍间一块干泥巴扣下来捏成粉末,张经年极力抿了下嘴角,带着深深感慨说道。
“如果你说从君翁客栈那次喝面汤之后开始修行,之间时间虽短也有数日,我心里也能承受的住,可这根本没有面汤,就是看见了一座山,你这少年,怎么就突然翻过了山?”
徐自安想着那些面条与山,识真通玄,良久后看着张经年很认真的回道。
“可能是因为面条是面条,山………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