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将已在火堆旁烤干的衣服穿在身上,感受久违的干爽,鲁老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既然花和尚已经确定没有危险了,他决定休息一下。
至于山上还没有尘埃落定的树妖……不是有两名天师过去了嘛,跟着瞎操那心干嘛。
一旁的黄毛也终于恢复了一些体力,不再软趴趴地躺在地上,而是坐在火堆旁,一边烤衣服,一边悄悄打量打盹儿的鲁老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也是引渡人?”
沉默半晌,鲁老板才轻轻回道:“算是吧。”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啥叫‘算是’呢?黄毛有些不太明白,但从刚才向自己要钱的事情,他就能得出,眼前这人是个怪人。
怪人,说什么都不奇怪吧?
“我从来没见过你呢,你是北方人?”黄毛问。
“嗯。”鲁老板小声应了一声,便翻过身去,准备睡了,摆明不想再聊。
黄毛见状,十分识趣地不再说话,而是目光环绕,在这山神庙内扫视,终于,在火光难以照耀的一面土墙上,有一道闪亮光芒,起身走过去一看,竟然是一只烧水用的水壶,想来应该也是附近的山民留下的。
不少进山采药材的山民,都会选择此处作为临时休息点,所以有柴禾、水壶这些物资也就并不奇怪了。
拿到这水壶,黄毛心里还开心坏了,一是折腾一晚上了,能喝口热水自然是极好的,二是经过这一晚上的战斗,黄毛身上不少地方都挂了彩,在加上被雨一淋,伤口很容易感染,此处想要消炎药、绷带什么的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是能有些沸水,也就能放心地清洗伤口了。
黄毛将水壶敞开口,放置在门外的大雨之中。
今晚的雨实在是太大了,三两分钟,壶里的水就满了。
黄毛将水壶取回,座在柴堆之上,烧开之后,将贴身的衣服撕扯成条,泡在沸腾的热水里,煮了一会儿后,算是经过了简单的杀菌处理,黄毛这才将布条取出,简单晾到可以接受的温度之后,这才开始缓缓擦拭身上的伤口。
过了好一会儿,黄毛终于将身上的伤口清理完毕,正打算穿衣服,只听见躺在一边的鲁老板幽幽地说:
“其实你本可以不需要这么辛苦的……”
黄毛:“?”
“而且,你这样处理,以后会留疤的。”
黄毛:“??你到底想说啥?”
“我这儿有特效药,效果很好的那种,只是需要你花钱买。”
鲁老板说到钱,立刻引起了黄毛的警觉:“我觉得我这样挺好的,而且男孩子留点伤疤也没什么。”
黄毛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出于本能地觉得,如果顺着鲁老板的话说下去,接下来钱包一定会大出血的。
“确定,不需要?我可以给你打个折。”
“算了吧。我觉得像我现在这个样子还可以。”说白了,黄毛也不是个有钱人,在鲁老板这样的人面前,对于钱,他不得不十分谨慎。
“那就算了吧。”鲁老板翻个身,打算真的睡觉,放弃了用小黑牙炸扎黄毛一下的想法。
毕竟小黑牙算是他的底牌之一,不能随随便便在外人面前暴露,
除非给钱!
然而,就在鲁老板终于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山神庙外传来一阵噪杂声。
“快跑啊!这雨怎么下得这么大,我记得这里的确有一座山神庙啊!”
“雨太大啊!根本就看不清,庙在哪儿来着?”
“在那儿!”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踩水坑,泥水飞溅的声音响起。
山神庙的大门被大力推开,自山上逃下来的普兰寺和尚们闯了进来。
“看!有火!可以取暖。”声音中满是喜悦。
“还有人!”
几十号和尚将本就不算宽敞的山神庙塞了个满满当当,每个人只能分到一块坐着的地方,想躺一下都不行。
而且,每个人都想离火堆更近一些,所以一时间,火堆旁的黄毛成了香饽饽。
几个和尚凑过来:“阿弥陀佛,我们是山顶普兰寺的和尚,逃难至此,不知施主是否愿意行个方便?”
黄毛向后退了退,用实际行动表达‘这里也不是我的,你们随意。’
然后开口问道:“你们刚才说你们是逃难下来的,难道山顶的普兰寺出了什么事吗?”
“阿弥托佛,起初我们本以为是地震了,便慌乱地向山下跑,却发现越向下,震感越小,所以我们怀疑……”一个年纪较大的和尚说到这里,似乎觉得对外人讲述自家寺庙的秘辛不太好,便犹豫,不想再说了。
可一个年纪小的小沙弥却不管这些,小孩子想什么说什么。接着说道:“我们怀疑,是寺里的禁地出事了,很有可能是妖怪跑了出来!”
黄毛听了这话心里一咯噔,最初的想法是怀疑,毕竟宋致庸和王雪静身为三等天师,实力还是能拿得出手的,难道说他们两个都没有搞定那只树妖?
不太可能吧?
可瞧这些和尚浑身湿漉漉,泥水混杂,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又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犹犹豫豫地,黄毛将视线投向鲁岐,想问一问他的看法,一回头却发现原本鲁老板躺着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空如也。
稍加搜寻,才发现鲁老板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了。
黄毛走出山神庙,艰难地在雨幕之中找到了鲁老板的踪影。
他像一尊石雕,安安静静地立在雨中,眺望着普兰寺所在的方向。
黄毛走上前,顺着鲁老板的视线望去,刚想说话,却被目之所及惊地嘴巴张得老大,再闭不上。
只见普兰寺所在的那座山头,已经不复刚才下山时所见的景色,树木、草皮的绿色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尽是一片漆黑。
无数根树根自山顶向下蜿蜒生长,将整座山头盖了个严严实实,树根像是一条条毒蛇一般,游动、翻滚,向下贪婪地侵略着,所过之处,动物、植物吸干生命精华而死。
乍一看,好像整座山都变成了一只活物,捕食着山里的一切生灵。
很快,树根就要长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