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如果我要你继续做丰臣秀吉的忠臣呢?”
高务实此言一出,岛津忠恒果然颇为意外,但是他反应很快,虽然未必已经想明白其中关键,但仍然果断地道:“既是侯爷吩咐, 忠恒自然照办。”
“不想问问为什么吗?”高务实呵呵一笑。
岛津忠恒道:“想是想的,但晚辈知道,侯爷认为当说的自然会说,若侯爷不说,自然是不当说的,那晚辈便也绝不多问。”
高务实哈哈大笑, 赞许道:“岛津氏以萨摩为基,短短时间之内便横扫九州全岛, 我原以为其中关键在于岛津雄兵, 如今看来恐怕未必尽然。以你观之,岛津二殿必是深谋远虑之人,故当年能有那般辉煌战绩,青史当有一书。”
岛津忠恒道:“侯爷过誉了,晚辈愚钝,远不及父辈,常常暗自惭愧。至于家岳家父,自是日本少有,但又岂能侯爷相提并论?
侯爷安南定北平西征东,这才真是横纵天下所向披靡。岛津自知萤火之光,故有蒹葭倚玉之为,望侯爷明鉴。侯爷但有所命,岛津上下必效死力。”
咦,看来岛津家统一思想的工作做得十分到位呀,真是可喜可贺。不过高务实也知道,岛津家被绑上自己的战船这一点早已不必怀疑, 毕竟目前岛津家的财政来源完全被京华捆绑,如果失去京华的支持, 岛津家财政立刻枯竭,势必陷入内乱。
在这种情况下,岛津忠恒的态度就显得理所当然了。当然,岛津家必有自己的野望,这一点从刚才岛津忠恒一见面就提出消灭在朝日军也可以窥见一斑。
尤其是他还明说了在朝日军中的丰臣嫡系占丰臣家力量的十之六七,显然岛津家很希望丰臣衰落,因为这样一来,至少九州一岛便任由岛津割取了。
但高务实并不接这个话茬,只是狠狠地夸奖了岛津忠恒一番,然后便道:“你此来的心意我已知悉,不过不必着急,后续行动我自有安排。
待会儿我会派人与你商议此后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什么行动要你配合,我也自然会在事前知会于你。在此之外,你仍照原先一般行事即可,即便要与我军作战也只管照常处理,明白吗?”
岛津忠恒虽然还想不出高务实有什么其他计划, 但依旧恭恭敬敬接受了, 然后起身告辞, 接着便被引往一处清净之地,与高务实身边的内务部家丁商议联系方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过两日,汉阳方面也接到了釜山日军的告警,说至少有五万明军精锐在泗川登陆。
按照釜山传来的消息,这支明军其中一部前锋于登陆次日便轻易攻下晋州,另分三部西征全罗道南部诸城。釜山守将表示,鉴于日军在南方守备力量严重不足,全罗道南部失守恐成定局。
釜山方面认为,接下来南线明军应该有两种行动可能,一种是西部方面在攻取全罗道南部之后暂时转入休整,其泗川、晋州之主力则开始东进,意图一举拿下釜山,切断在朝日军与日本本土之联系,而后南北对进,将在朝日军逐渐绞杀殆尽。
另一种可能则是南线明军双管齐下,西路方面在拿下全罗道南部之后继续北上,攻占南原、全州,甚至群山、锦山等地,同时主力东进,与水师一道围困釜山,但并不急于攻城,只是吸引其他日军来援。
收到消息之后,汉阳震动,日军高层再一次紧急召开军议。会上,宇喜多秀家焦虑万分,一开始便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于我们而言都是一样的,釜山万万不容有失,否则我汉阳大军顿成无根漂萍,故必须立刻增援釜山!”
毛利秀元此战带来的军队高达四万,是除了丰臣本家之外出兵规模最庞大的,自然也是最不容有失的,因此也赞同宇喜多秀家的观点,道:“不错,釜山是我大军辎重转运之核心,一旦釜山失陷,粮草、火药等重要物资都将窘迫不堪,根本不足以长期在朝鲜立足,必须立刻援助釜山,万万不能耽误!”
小西行长懊丧不已,跌足道:“我早就说过,明军既然大举南下,手中强大的水师又蓄力不发,那一定是有重大图谋的,根本就不该考虑什么守卫开城!现在怎么样?
如今别说开城了,我看汉阳都不能再守,否则我们救援釜山一旦不及时,那就全成了明军的瓮中之鳖,接下来无论如何英勇奋战,早晚也要被一点一点磨个干净!”
加藤清正虽然现在也知道高务实这一手够狠,自己此前确实小看了这位被传得犹如大明军神一般的人物,但他更看不得小西行长这厮开口闭口就一副投降派的嘴脸,当下呵斥道:“小西行长!你好歹也是一军大将,如此怯懦畏战,成何体统!你对得起太阁殿下赋予你的重任吗?第二军团有你这样的军团长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小西行长冷笑道:“我怯懦畏战?我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依照战局态势灵活应变,似你这般莽夫,又懂什么战略!
如今明军南北两路皆为精锐大军,而釜山要害更是眼看着要被明军水陆双锁,正如两位总大将所言,一旦釜山失陷,我大军必然后力不继,即便在汉阳暂时挡住麻贵,那又于事何补?”
说到此处,加藤清正正欲怒斥,小西行长却脸色一变,眯起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加藤清正,缓缓道:“你连与本土断绝联系都不放在心上,莫非是打算留下来当一当朝鲜王?太阁殿下待你不薄……”
话未说完,加藤清正霍然起身,手按刀柄,大怒道:“你竟敢如此辱我,拔刀吧,我今日便要在此将你碎尸万段!”
他们身边的众将连忙将二人拉住,只有宇喜多秀家、毛利秀元和黑田如水三人没动,但宇喜多秀家勃然大怒,极其少见地拍桉大吼:“都给我闭嘴!大敌当前,你二人不思竭尽全力为太阁殿下效忠,反而互相敌视、咆孝阵幕,当我丰臣家没有军法吗!”
他作为丰臣秀吉的养子兼女婿,又是总大将之一,此刻将军法抬了出来,多少还是有些震慑力的。加藤清正虽然气得满脸通红,也只能死盯着小西行长不说话,然后被人摁回了坐垫上。
小西行长虽然恼怒加藤清正这莽夫不识好歹、固执己见,但要说决斗的话,小西行长自然是不愿意的。人家是贱岳七本枪之一,而且素来以武力着称,他小西行长除非用火枪,否则哪里是加藤清正的对手?
因此宇喜多秀家一发火,小西行长虽然面上表现得忿忿不平,但借坡下驴的动作极其纯熟,冷哼一声便望向别处。反正自己的态度已经表明了,接下去不说话也没关系,两位总大将都急于援救釜山,不怕加藤清正能反了天。
然而小西行长没料到的是,宇喜多秀家虽然急于援救釜山,但对于是否放弃汉阳却举棋不定。
宇喜多秀家担心放弃汉阳与丰臣秀吉的命令背道而驰,踌躇道:“釜山自是必救无疑,但汉阳乃是朝鲜中枢要害。诸君须知今日弃守容易,今后想要再取可就难办了,万一事后太阁殿下怪罪……”
他目光左右环顾,希望找个和他持相同观点的盟友,众人却全都一声不吭,黑田如水则是一早就眼观鼻鼻观心,此刻看来甚至有些像是睡着了一般,明显指望不上。
就在此时,第五军团军团长岛津义弘忽然掷地有声地道:“釜山当救,但太阁殿下的命令也必须执行!在下愿率第五军团留守汉阳,哪怕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决不放弃!”只希望诸君在解了釜山之围后能尽快回师或派兵来援……并非为了救我义弘,而是为确保汉阳不失!”
宇喜多秀家听得深为感动,正要开口,却不料加藤清正也拍桉而起,大声道:“孤军迎战十万明军,左近卫中将豪气!不过如此大战怎能少得了我?我加藤愿与岛津殿下共襄盛举,宇喜多殿下、毛利殿下,我也愿留守汉阳,为诸位南下解围釜山殿后!”
宇喜多秀家大喜过望,原本在他看来岛津义弘留下自然很好,但其手中毕竟只有一万人,就算留下死守汉阳,恐怕也未必能坚持到左右两军主力在解围釜山之后再回来,但如果加藤清正也留下,那情况就不同了。
加藤清正手下也是一万人,虽然此前有所伤亡还没来得及补充,但毕竟主力尚在。尤其他与岛津义弘都是当世名将,这两人强强联手,自己又不要求他们主动出击,只是死守汉阳做笼城之举,应该能够撑上不少时间才是。
宇喜多秀家动心了,不过这一次不止有他一位总大将,他无论是从礼仪上还是从实力上而言,都还必须问一问毛利秀元的意见,于是转头朝毛利秀元问道:“毛利殿下,你对岛津、加藤二位殿下的计划可有意见?”
语言是很神奇的,比如宇喜多秀家这句话看似询问,可实际上则无疑是在说:“你最好没什么意见。”
毛利秀元当然听得出来宇喜多秀家的言外之意,不过巧的是他还真没有意见。
本来嘛,死守汉阳无异于为南下救援釜山的大军殿后,而众所周知殿后从来不是什么好差事,万一明军见汉阳大军南下,不顾一切地发起勐攻,则岛津义弘与加藤清正在拥有大筒优势的明军打击之下必然损失惨重。
损失惨重这种事,加藤清正可能是不怕的,毕竟只要事后他还活着,太阁殿下绝对亏待不了。至于岛津义弘,在毛利秀元看来他愿意留下纯属有病:你又不是丰臣嫡系,你损失无论多大,太阁殿下恐怕都不会给你什么补偿,大不了给你升个官衔什么的,那可谈不上多划算。
不过毛利秀元转念一想又似乎有些恍然:岛津义弘所部第五军团一万人里头其实只有三千人是岛津家自己出的兵,而这三千人里又还留了一千在釜山由其子岛津忠恒统领着。因此,他目前在汉阳的八九千人之中其实只有两千嫡系岛津军,剩下的那六七千人来源十分复杂,既有丰臣家的,也有各路小大名拼凑的。
这么来看的话,岛津义弘就算真把第五军团拼光在汉阳,岛津家本身的损失也谈不上很大,反而可能从此获得太阁殿下的信任,这“买卖”也就不亏了。
自认为想明白了其中道理的毛利秀元定下主意,正欲表示同意,谁知道另一边彷佛睡着许久的黑田如水忽然抢先开口道:“天大的功劳唾手可得,诸君真要熟视无睹吗?”
黑田如水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脸错愕,连其子黑田长政也莫名其妙,不知父亲此言何意,忍不住问道:“父亲,此话从何说起?”
黑田如水施施然起身,道:“我方才盘算了一番,釜山所报曰‘明军五万’,这数目应该无误,但诸君却恐怕都理会错了。”
黑田长政诧异道:“五万就是五万,这有什么理会错了的?”
“啊!原来如此!”长宗我部元亲忽然一拍桌桉,道:“五万没错,问题是这五万明军并不是指登陆兵力——这里头包括了明军水师,而他们是上不了岸的!”
长宗我部元亲当年也是曾经一统土左的主,一下子想通了黑田如水的意思。他这一点穿,众人也都明白过来,纷纷开始分析登陆明军的人数,最后的确得出了准确数字:无非三万左右。
五万变三万,众人心态顿时变了。锅岛直茂首出一计,道:“听说南方明军乃是那位高阁老亲自率领,实在想不到此人如此托大,身边居然只有三万兵力就敢威逼釜山、迫使我军南下救援。
既然如此,我看不如将计就计,便以大军南下,不过却不是首先急着救援釜山,而是直击高务实本部!一旦此人被擒,无论南北明军都必然士气崩溃,届时我军横扫朝鲜便再无障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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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刚才想到,最近我特别嗜睡是不是春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