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书沉吟道:“大哥,我们前些日子曾在江西遇见瑶部妙使,四人自称早先在浙江办一件紧要之事,莫非也是为此?”罗琨点头道:“不错,贤弟消息倒灵通得很。”骆玉书默然片刻,叹道:“冼宫主为了林岳泰手中的武功秘笈,连这等大事也搁置下了,看来竟是对此物志在必得。”
罗琨奇道:“甚么武功秘笈?”骆玉书将管林二人旧日师门恩怨大致说了,道:“如今觊觎《药鼎遗篇》的远不止管长老一人,这趟要想平安请到林大夫给舍妹治病,只怕前路艰险。”罗琨默然半晌,道:“我颇知管长老的为人,倘若秘笈落入他手,宫主这位子便坐不大稳了。”
景兰舟道:“骆兄,小弟还有一事要说与你知,冼姑娘的义母、无为宫已故老宫主便是那当年在山东起事的白莲教女教主唐赛儿,家师和她也是旧识。”向三人说起唐赛儿与师门一段往事,顾骆二人不禁啧啧称奇,罗琨却是脸色微变,欲言又止。景兰舟留意到他神情,道:“罗兄可是不喜在下谈及老宫主身分?我只当此间都是事无不可言的好朋友,故而一时嘴快,确是小弟失察,不过我从未向旁人提起。”
罗琨摆手道:“老弟不必如此,这事既是尊师当着冼宫主之面所言,我在贤弟贤妹跟前也没甚么好隐瞒。当年唐老宫主山寨起义,罗某虽年纪尚幼,也曾参与其中,我义军举事首战便设伏击杀前来镇压的青州卫指挥使高凤,声势大振。后朝廷派安远侯柳升率重兵围剿山寨,那柳升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自度必定马到功成,犯了轻敌骄战的毛病,被老宫主以声东击西之计一举突围成功,连山东都指挥使刘忠这等大员都战死于乱军之中。”
骆玉书道:“当日唐老宫主在文大侠护卫下突出重围,大哥可也随之脱险?”罗琨道:“说来惭愧,自山寨首战告捷之后,老宫主便知朝廷不日必驱大军压境,当即先行将寨中老弱妇孺尽数遣出,罗某祖孙二人也被送往邻县安置。过了月余,我听说山寨被官兵攻破,决心以身相报老宫主大恩,便安顿好祖母,孤身投靠了义军军师宾鸿在外率领的一支游兵。”
景兰舟接口道:“这宾鸿便是贵教的管长老罢?”罗琨微微一惊,道:“老弟连这也知道了。”骆玉书心头一震,暗道:“原来管墨桐便是当年青州起事的白莲头目宾鸿,看来这事连鉴胜和尚也不知晓。”
罗琨接着道:“宾军师在外收到山寨失守的消息,立时调集莒州、即墨两处万余人马围攻府东的安丘县,欲图攻占此地以为据点,替义军赢得些许喘息之机;眼见便要破城,时任山东备倭卫青却率领千余骑兵昼夜驰援,赶赴城下。我义军人数虽众,毕竟是百姓一时纠合,在官军内外夹攻之下顿时溃不成军,四下逃散。宾军师仗着武功高强突围而去,罗某当时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许是官兵无暇顾及,竟也在乱军中逃得一条性命。
“我当即偷偷逃回祖母住处,无一日不过得提心吊胆。其时山东人情汹汹,官府大肆搜捕义军余党,总算没人疑心到我们这一老一小头上,老宫主又给我们留足了盘缠,每日柴米倒也无忧,只不知老宫主安危,我祖孙二人着实挂心。如此过了大半年时光,一日老宫主忽又寻上门来,罗某自是大喜过望,之后便一直跟随在其身边办事,直至宣德年间,老宫主方始着手创建本教。当日愚兄在德安城外初遇贤弟贤妹,自夸在教中资格甚老,倒也不是吹牛。”说完哈哈一笑。
骆玉书皱眉道:“大哥,建文帝尚在人间的消息,你们无为教是从何处得来?”罗琨摇头道:“这我委实不曾听说,只知宣德初唐宫主便已探悉此事。老宫主向来视我为腹心,也不曾刻意相瞒,还派罗某四处打探建文帝的下落。但天大地大、人海茫茫,要找一人谈何容易?老宫主也知这事实在太难,方起了开宗立派的念头,想着聚合教众之力,或能快些成事。”骆景二人闻言暗暗心惊:“原来唐赛儿当年一手创立无为教,初衷便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建文皇帝,她这般用心良苦,必定所谋非小。”
骆玉书沉吟道:“昨日我们明明已可擒住沈泉,怎会有人暗中使霹雳堂的火器助他脱逃?芷妹,这事你可有头绪么?”顾青芷道:“爹爹和雷叔叔都是打开门做生意,何况雷叔叔早就认识沈泉,定是这小子从霹雳堂买的火药烟砂,倒也不足为奇。”骆玉书点了点头,道:“沈泉虽然身受重伤,但他身边那几名番僧武功邪门,大家还是小心为上。”
罗琨望了一眼外边天色,道:“时候已经不早,宫主既和癯樵先生约在三个时辰后相见,罗某也要赶去苏州分舵瞧瞧,今日暂同诸位别过。”骆玉书道:“大哥,倘若癯樵先生当真找到了沈泉,这人诡计百出,你们可要小心。”罗琨道:“贤弟无须忧心,宫主走时吩咐我领着景少侠一同前往分舵,有景老弟在场相助,想来无甚大碍;何况癯樵先生究竟能否寻到沈泉,也是两说。”
景兰舟闻言一怔,道:“苏州分舵所在之处想是贵教机要,景某如若贸然前往,只恐不合江湖规矩。”罗琨笑道:“此乃宫主亲口相邀,少侠不必多虑。我这贤弟贤妹连本教总坛都已拜访过了,区区一个苏州分舵,算得上甚么大事?”顾骆二人闻言不禁莞尔。罗琨道:“贤弟贤妹不妨在此少歇,真有甚尴尬事时,愚兄自会遣人相告。”骆玉书叹道:“又烦劳景兄费心耗神,我二人便在此坐享其成。”顾青芷笑嘻嘻地道:“景师兄,你跟大哥好好去便是,不必着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