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枫楼在旁驻足而观,不时捋须笑道:“啧啧,马大人的嵩阳神掌当真了得,果然天纵英才。道长的八卦掌也好。啊哟!这一掌只稍稍偏了几分,可惜,可惜!”也不知是在说松筠还是马顺。马顺见他竟在一旁大说风凉话,心下颇为恼怒,却被松筠一双肉掌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哪有心思回嘴?
另一头松竹二老见苏枫楼脱出战团,马顺却和松筠交上了手,心道:“马顺这厮如何敌得过张师兄?待三鹰及红莲尊者相继败阵,我二人焉有命在?”两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使兵刃向对手虚晃一招,身子同时向后掠出。
梅潜忽手腕一抖,九节鞭如毒蛇吐信般窜出,鞭头穿过李竹良算盘上的细杆,将他铁算盘紧紧缠住。李竹良怒道:“好家伙,当真一点旧情不念么!”右手用力向后一扯,梅潜借着这一拉之力身子腾空而起,两人在半空兔起鹘落般单手连对数掌,梅潜忽左肩一缩,左掌画个半圆,由一处诡奇无比的方位击出,竹老抵御不及,砰的一声正被击中肩头,“哇”地吐口鲜血,身子向后飞出数丈,就地顺势一滚,拔腿向南疾奔。梅潜足尖点地几个起落,在后紧追不舍。
陈郁松见状喝道:“师弟,我来助你!”也发足追向二人。管墨桐心道:“岁寒三友武功半斤八两,老梅哪这么容易占得上风?此中多半有鬼。”转头向松筠道:“梅老一人可斗不过他们两个,我跟着瞧瞧去。”就这短短一句话间,岁寒三友已奔出数十丈外,背影几乎消失不见。管墨桐一声呼啸,循着三人足迹追去。
马顺见四老转瞬遁去,这苏楼主行事又疯疯癫癫、诡异难测,自己一方眼见凶多吉少,只好把心一横,向松筠虚晃一掌,压低声音道:“九阳真人,还望您老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一马,锦衣卫日后也不会追究天师府欺君之罪。”
松筠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脑中犹如响过一个晴天霹雳,脚下陡然停步,铁青着脸凝视马顺半晌,沉声道:“你跟我来。”也不理会瑶部诸女等人兀自苦战,径同马顺走到十余丈开外。景兰舟见他二人猝然罢手,一时不明所以,苦于穴道被封,脚下动不得半步;苏枫楼只在一旁笑吟吟地目送二人离去,也不开口说话。松筠见已走出甚远,塔下众人当已听不到他二人说话,站定回身道:“马大人,你这话甚么意思?”
马顺向他拱手深深行了一礼,道:“张真人,我知你自度同马某等人素未谋面,是以当日在赣水一众官兵面前现身亦无所忌惮。然道长宣德年间便即嗣教,入觐朝见非止一次,今上即位后亦对真人尊奉有加,除在京城敕建天师府赐住之外,更是馈遗优渥、公侯难比,见过道长的文武官员可说为数不少。马某升任指挥使后道长虽一直有意避开在下,但我当年还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之时,曾和上人有过一面之缘,道长想是不记得了。”
松筠心中“咯噔”一下,暗骂自己道:“我也实在太不小心,竟被此人认了出来。”马顺又道:“真人在朝时金冠锦服、雍荣雅步,与如今这身打扮大相径庭,事情又过了十多年,正所谓水流花落,音貌不能无变。先前在赣水夜色晦暗,马某本也识不出来,今日方辨认出真人仙貌。”
松筠挥手打断他话头道:“马大人,此事非同小可,你不怕贫道杀你灭口?”他知自己身为正一派嗣教天师,却和无为宫往来甚密,仅此一条已犯了族诛大罪,更遑论假死欺君之过。这事关系到正一阖派安危,是以松筠真实身分除无为教前任老宫主、师弟松竹二老等寥寥数人外绝少人知,就连冼清让、其余三老及鉴胜和尚等教中首脑人物亦皆不晓。他见今日竟被锦衣卫发觉此事,天师张府恐有灭顶之虞,自忖此事干系实在太大,饶是松筠这等武林耆德前辈,不禁也起了杀心。
马顺见对方脸上隐隐现出一道青气,不觉心中一凛,忙道:“上人尽可放心,我那两位义弟皆不认得道长,只须马某不说,此事天知地知。马某若无诚心,也不会斗胆有此一请。”
松筠皱眉道:“你愿替贫道保守秘密?我凭甚么信你?”马顺道:“马某也不是头一回行走江湖的黄毛小子,自不会空口无凭,愿以一物取信道长。”说着从怀中掏出件物事双手递到松筠跟前。松筠定睛一看,见是柄黑黝黝的短小铁剑,沉吟道:“这是甚么东西?”马顺道:“此乃本派的掌门信物,在下愿寄付在道长处为质,倘若马某竟将道长机密泄露出去,道长大可将此物毁去。”
松筠冷冷道:“马大人,你莫不是在消遣贫道?”马顺一怔道:“道长何出此言?”松筠道:“就算这铁剑真是贵派的掌门信物,阁下却并非嵩阳一派掌教,即使此剑遗失,于你又有何损?况且阁下早已投身朝廷甘当鹰犬,嵩阳派的掌门信物又怎会在你手上?只怕非是正途得来。你将此物交给贫道,我岂非惹了个大麻烦上身?”
马顺摇头道:“道长所虑固然有理,可惜有一事未能说对。”松筠皱眉道:“何事?”马顺道:“嵩阳一派现任掌门不是别人,正是马某。”松筠冷笑道:“贵派明明是‘嵩阳剑’郭沛执掌门户,武林中人所共知,马大人何故相欺?”
马顺闻言嘿嘿冷笑数声,眼角闪过一缕怨毒之色,道:“道长乃是武林高人,马某大胆问一句,郭师兄的武功比在下如何?”松筠心道:“原来他是郭沛的师弟。”微一迟疑,道:“贫道没跟郭掌门交过手,但依江湖传言,尊师兄当不及阁下远甚。”马顺点了点头,又问:“然则师兄才具与我孰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