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朵朵叫喊,牛智奎的脸顿时苍白如纸,没有了一点血色,怔怔望向身边几人,只见个个缄默不言一脸沉思。
牛智奎顿时明白他们的意思,心灰意冷的摇了摇头,怒气冲冲的走向刘朵朵,还要垂死挣扎一番,大声叫着哪里出问题了,却被眼前实打实的几个报废产品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悄然离开的白颜,找到阿罗阿罗一阵卿卿我我,听着远处23线不时传来的叫骂声,心静如一口古井,不多时,孙淞走来找他,说周公放要召开会议。
“雨过天晴啊。”
是成是败,就看周公放的应对,是不是如白颜所预料的那样。
阿罗阿罗目送着白颜跟孙淞远去,皱了皱鼻子,后知后觉道:“没下雨啊,大半夜的,哪来的雨过天晴。”
生产车间办公室。
周公放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十指并拢在一起顶着下巴,面露思索神色,大半天时间过去,才悠悠说了句,“阿蘅,你把牛智奎的事情说一遍。”
阿蘅笑了声,“牛智奎看守的23号流水线,今天负责打60个产品,就在刚才,报废了6个,价值我就不多说了,核心芯片,因操作失误报废一个,他也承受不起。”
周公放很是烦躁的用手搓了搓脸,“这件事情很难办,难办的地方在于牛智奎早两天转正了,现在是正式线长,半只脚迈进基础管理层,把他开除,影响很大,底下线长会怎么想?还不得人人自危。长年累月,每一天都要生产,偶尔出错是难免的,谁也不能保证一点问题没有,谁也做不到时时刻刻盯着。牛智奎满打满算,干线长不到两个月,说实在的,他空有个线长名头,还是实习阶段……”
“你的意思是给他个机会?”
彭秀鹃出声打断,若有深意的看了白颜一眼,才道:“QA那边给出的判断,是未能紧急制停致使问题产品流入下一道工序、使产品遭到二次损害导致报废,明白么?牛智奎有两次补救的机会,可他真就瞎了!刚做了没俩月线长,就学会开小差,把工作全权交给员工,闹呢。”
周公放松开握在一起的手,往椅背上一靠,说道:“你们怎么看?”
他说不过彭秀鹃,却是要把手底下助理拉进来一起讨论,妄图把水搅浑。
这话一出。
白颜和阿蘅福至心灵,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眼神一个碰撞,又若无其事的错开。
“要不然把牛智奎叫过来吧?”
出人意料的,居然是孙淞最先开口,只不过她说完话后,环顾一圈,见没人搭理,意识到什么,很是尴尬的缩了缩脖子。
白颜轻笑,接过话头继续说道:“让牛智奎来就不必了,没有让他辩解的必要。”
“他是老员工,两年多才混到线长,不容易,开除,未免也太没人情味了。”
阿蘅说完,看了孙淞一眼,失笑道:“现在车间里正是用人之际,开除牛智奎,谁顶他位置呢。”
生产车间里,十分之一是老员工,都是青萍厂分厂过来的,要么就是别的厂挖来的,还十分之四是社会工,最多的是学生工,占到十分之五,十分之一的老人,带着十分之九的新人做事,就是目前生产车间的情况。
坑多萝卜少,把牛智奎撸了,谁上?学生工嘛,笑话。
这就是阿蘅的态度。
白颜微微一眯眼,笑出声来,见阿蘅不为所动,很是无趣的撇撇嘴,朗声道:“经验丰富固然是好事,可当管理,手腕才是最主要的,要是没有合适的人。可以让全勤员和实习线长互相制约,一起管着流水线嘛,但凡出点事情俩个人都落不得好,免除了恶意竞争的风险。”
彭秀鹃眼皮微抬,看向有些呆愣的阿蘅,摇了摇头,“这样做的话,牛智奎那两条线倒是稳定了,别的流水线上的全勤员会怎么想,那些实习线长又怎么想?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白颜默了默,才小心翼翼道:“有正式线长的流水线,正式线长三天两头就要去上培训课,实际上管着流水线的时候不多。可以……分权给他们手下的全勤员,和储备干部,确定了但是还没分到流水线的实习线长。”
这是要分化瓦解,一旦实施,人人都有机会上位,毕竟全勤员不是什么正经职位,有名无实的多了去了,实习线长更是周公放收拢人心给的虚名,这两个位置上,最多的是社会工,其次就是学生工。
唯一受到损害的,是正式线长,是那些老员工,全都要面临被架空的风险。
他们被架空了,周公放就成光杆司令了。
周公放想到这一点,眼睛瞪的跟铜铃似的,正欲破口大骂,又想到白颜不会想不到他的反应,这里头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更危险的东西,还没有表露出来!
这办公室里头七个人,只有阿蘅曾经和白颜共过事,还当了一年事实夫妻,要说理解白颜,彭秀鹃也差她一些,听到白颜这话,阿蘅心里想起来在东山村的往事,那时候,白颜就是在她们不知不觉间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实际掌控了整个志愿者生产小分队,更是巧借外力,帮助龚志成合纵连横,将荷叶镇每一个村子都拉进了联合种植项目,影响力不可谓不大,若不是最后她攀上章华,在章华眼里,荷叶镇药厂就是个随手玩玩的小项目,她又哪里会那么轻易从白颜手里抢到。
白颜的弱点,是没有底蕴,硬实力不足,强项,是借力打力。
阿蘅算是明白了,白颜是在玩假动作,退一步,变动那些没有正式线长的流水线管理模式才是真的,暂时放过老员工,给新人成长机会,让老员工惴惴不安,和周公放离心离德!
“不破不立,一个车间,两种管理模式,不太好,白颜说的方法挺好的,如果要实行,最好是整个车间一起,看看效果也不碍事。”
阿蘅笑了,笑的很是开心,笑她看穿了白颜的用心,却没料到会看到白颜眼里掠过一抹喜色,当即心直直下坠,心中暗道:“我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