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做的事都做了,姬语冰和余重一起散着步,走出了行辕,后面远远的跟着卿少。
“余兄,如今大事已定,你接下来如何打算?”姬语冰的语气更像在和一个朋友说话,并非以太子的身份相问。
“我还是习惯叫你龙兄……”余重回道。
“哈哈,无妨,你我以私谊相交,又何必在意彼此身份呢。”姬语冰倒是显得十分豁达。
“龙兄洞若观火,应当知道我和金姑娘的关系吧。”余重将自己和金罗衣的事和盘托出,并不隐瞒。
“余兄说了我才知道,你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了,专门打听人私密的长舌妇么,哈哈。”姬语冰大笑道。
“不瞒龙兄,余某生性不羁,向来不受拘束,我可受不了穿着官服,天天坐在衙门里当大老爷。”余重说道。
姬语冰仰天长叹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曹显贵一案结案之时,父皇就有意揽你入仕,是老余都尉亲自劝说,父皇才按下了这个想法,如今你又拒绝了我,看来你是真的不想做官啊。”
“我爹?”余重奇怪的问道,这事儿他还真的不知道。当初皇上封赏了谢浥尘、归明和百里朚,唯独漏了他。虽然他并不介意,却也是今天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看来知子莫如父啊,我们俩的父亲,都是操心的命,哈哈。”姬语冰笑道。
“龙兄说笑了,他日登基大宝,君临天下,我怎能和你相提并论。”余重回道。
“我不会看错的,如若将来我是天下之主,余兄你定已武林称雄,我会以有你这样的朋友而自豪。”姬语冰两眼神采飞扬,坚定的看着余重。
“好,今日就为了龙兄这句话,你我击掌为盟,永不相负。”余重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二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伴随着落日的余晖,投射在大地之上。
暗账之事到此,可以说基本结束了。在太子姬语冰的强势介入之下,主犯纷纷落网,查没脏银全部收归国库,而这些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远在中京的太师府。
陈敬听闻后大惊失色,差点当场晕了过去。这暗账系统曹显贵苦心经营多年,本以为自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过来,谁知就这样被一锅端了。他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这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此次被抓获的官员中,不少人都和庄梦龙一样,是他多年的门生故旧,十分可能牵连上他。如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太师的地位恐怕都岌岌可危了。
都不用等太子回朝,只要他的奏章一到,大理寺的人就会找上门来了。此刻陈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正好遇上龙骧卫统领陈纳海回府。
“父亲,你这是怎么了。”陈纳海见陈敬一脸焦急的神情,连忙问道。
原本这件事是陈敬自己在暗中进行的,如今他也只好和盘托出。陈纳海听到父亲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心中也是十分愕然。
“如今,为了避免牵连你,不如纳海你把我绑了,主动去投案吧。”陈敬说道。
陈纳海愕然之后,便冷静了下来:“父亲,我看事情也许没有那么糟糕,虽然此案涉及许多你的门生故旧,但如果真的硬要牵扯上你,恐怕他们并无真凭实据,最多给你安个御下不严。”
听了这话,陈敬才回过神来,好像自己的反应确实有些过激了。
“但是有两个人,必须得处理掉。”陈纳海眼神突然一变,凌厉无比。
“纳海,你是说……”陈敬回道。
“庄梦龙和金罗衣,他们二人手中都有父亲你的亲笔书信,如果被查出来,父亲你便难以自圆了。”陈纳海说道。
“庄梦龙倒是无所谓,罗衣可是虎儿的……”陈敬想到这里犹豫了。
陈纳海哪里顾得许多,即使金罗衣是自己儿子陈虎的心上人,此刻他也不得不为了太师府上下这么多人的性命去考虑。
“父亲,这件事就交给我亲自去做吧,你就放心吧。”陈纳海说完,便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陈敬呆呆的站在原地。
“哎,看来我真的是老了。”陈敬叹了口气道。
洪昌统制府。
经过唐俭和谢浥尘连续几天的审讯,大部分的嫌犯都已经招认了罪行。只有庄梦龙,虽然认了另收暗账的罪,却对陈敬参与其中的事,只字不提。
“庄梦龙,我劝你识相点,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也免得本将多费唇舌。”唐俭怒道。
跪在堂下的庄梦龙已经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蓬头垢面,身着破旧的囚服,一身的书生之气也消失不见,两眼无神,颓废不已。
他听到唐俭的话,反而冷笑道:“唐大人,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你还要让我说什么。”
“你曾经和陈太师书信往来,讨论对账事宜,你当我不知,你快说书信现在在哪。”唐俭心知肚明,这么重要的东西庄梦龙必定带在身边,他早已派人搜遍了庄梦龙下榻的住处,只是一无所获。
“书信?哪有什么书信,唐大人你这样威逼利诱,让我诬陷当朝太师,你这是欺君之罪。”庄梦龙反过来给唐俭扣上了一顶帽子。他知道,书信即使交出来,自己也活不了,干脆不交,陈敬还能保全他的家人。
谢浥尘在一旁虽然不说话,却看得透彻,对唐俭说道:“唐大人,你别费力气了,他是不会交出书信的,他还寄希望于陈敬保全他的家人呢,只是恐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杀他了。”
听到这句话,庄梦龙的表情略微有些细小的变化,身体也摇晃了一下。显然这句话触动到了他,无毒不丈夫,何况是位高权重的陈敬,从他对曹案的态度讲究看得出来,对待会威胁他地位的人,他绝不手软。
谢浥尘让人给庄梦龙上了一杯茶,说道:“庄大人,你我曾属同僚,我有良言相劝,万不要给他人陪葬,只有我们才能帮你。”
庄梦龙喝了一口茶,依旧沉默不语。见他始终不说,谢浥尘便让人将他带回了牢房。
“谢大人,你说这人,怎么办吧。”唐俭恼怒道。
“唐大人也不要急,我看庄梦龙已经有所动摇了,再过一两日,想必就能有所进展,只是我们这段时间要保护好他的安全,我刚说的话,可不只是吓唬他的。”谢浥尘神情凝重的说道。
唐俭立刻调集了重兵护卫,全天候十二个时辰的守着牢房,这样的防备,别说人了,可以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
可是偏偏陈纳海就进来了。他一路乔装打扮,快马从中京赶到了洪昌府。都不用特意去探查,这重重的包围就已经说明了庄梦龙就关在这里。
这大半夜的,庄梦龙正躺在稻草堆里呼呼大睡。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只见一个普通军士模样的人正站在自己的牢门外面。陈纳海微微抬起了头,让庄梦龙看清了自己的长相。
庄梦龙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唯恐一点声响便惊动了周围的侍卫。
“庄大人,我来找你,想必你也知道原因。此地我不宜久留,还请你速速告知我父亲亲笔信在哪,你们师生一场,我想你也不忍心看到他晚节不保吧。至于你的家人,我会替你好好照顾他们。”陈纳海小声的说道。
他知道庄梦龙是个念旧情之人才故意这么说,更何况自己的手中还有他一家人的性命。
庄梦龙低头沉默良久,慢慢地脱下自己的靴子,将鞋底一把掰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叠成小方块的信纸,递出去交给了陈纳海。
“陈统领,信在这儿,我自知这次死定了,我的家人就拜托给你了,请转告太师,学生拜别了。”说完这话,庄梦龙跪倒在地,连磕了几个头。
“庄大人,我替家父多谢你了。”陈纳海拿到了信,便不再久留,临走之时给庄梦龙留下了一个小瓶子。
拿着小瓶子,庄梦龙苦笑了一声,不禁回忆起自己这一生。他长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把瓶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然后又躺回到了茅草堆里,不一会儿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走出了牢房不远,陈纳海立刻将信撕得粉碎,扔入了河里。
“如今只剩金罗衣和她手里的信了。”陈纳海转身向统制府走去。
红烛摇曳,床幔垂帘。
“余大哥,自我们分开后,这几日是我最开心的时候。”金罗衣正甜蜜地依偎在余重的怀里。
余重紧紧搂住这个他心爱的女人,心中暗下决心,一定不能再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明天我先去和太子辞别,然后我就带你回姜州,回家!”余重说道。
家,多么温馨的词汇,金罗衣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家的温暖了,这句话从余重的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有信服力,让她不禁已经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了。
天一亮,余重就去行辕见太子了,金罗衣则在房内收拾着细软。突然一封信从包袱里掉了出来,她低头捡了起来,好像想起了什么,拿起信就往门外走去。突然,她一步步后退了回来,一脸惊恐,仿佛在害怕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