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被精灵们救下, 又救下精灵们的德鲁伊, 竟然是一个兽!
他的毛发,他丑陋的尖牙, 他粗犷的身形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一点。怪不得他的声音那么低沉,怪不得他的身形如此高大,原来他根本不是德鲁伊,而是一个居心不良伪装成德鲁伊的兽人!
艾斯特斯心中涌上被欺骗的怒火,他掏出弓箭对着这可恶的兽人。
“你接近我们,伪装成德鲁伊,究竟有什么图谋,兽人!”
被识破身份的兽人还在承受着神火焚身的痛苦, 闻言, 他苦笑一声,沙哑道:“难道不是你们先接近我的吗?而且难道就因为我是兽人,就不能是德鲁伊吗?”
艾斯特斯紧紧抿着唇,挽起弓弦对着这个“前一瞬”的救命恩人, 似乎在犹豫是否要在这里除掉这个卑鄙的兽人。
“我不相信你的谎言。”艾斯特斯说。
“是吗?”兽人忍痛道,“那么,你是否相信这个?”
他举起右手, 只见一棵小小的嫩苗漂浮在掌中。它是如此脆弱,只有兽人的半根手指那样大小, 它又是如此蕴含着力量, 自然的气息贯通它每一根筋脉, 使它充满生命的活力。
阿尔维特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那是树之心!怪不得他可以操纵那么多植物, 这个兽人竟然……”
“不可能!”而艾斯特斯却仿佛被刺激到了一样,锋锐的箭矢已经直抵着兽人的喉咙,随时都可以刺破他但是皮肤,“最后一任德鲁伊传承人是一名女性精灵,树之心应该在她手里,你把她怎么了!”
“……如果你说的是艾美利亚。”兽人闭上了眼睛,长满长毛的脸上看不出深藏的情绪,“我把她埋在了雪山脚下。”
艾斯特斯怒急:“你这个——!”
“在她与我认识半个维多(兽人的计时法,一个维多差不多等于一百五十年),在她生下我们的女儿之后,她饱受病痛的身体开始不受重负。”兽人却不顾他的愤怒,继续道,“我祈求她留下来,向自然女神,向战争之神,向以利,向我所能祈求的所有神哀求,但是她还是离开了。”
即便不能看见他的表情,精灵们还是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深彻骨髓的伤痛。
“她回去了精灵们往生的家园,或许现在已经化作了一颗星沙草。”兽人睁开眼,意外地,他有一双美丽深邃的黑色眼睛,“如果我们的女儿也被允许进入树海,或许,她可以用她母亲化作的星沙草亲自完成洗礼。”
艾斯特斯眉间一颤。
“你在胡言乱语,可恶的兽人!你竟然诬蔑一位高尚的精灵勇士与你……”
“究竟是谁在污蔑她,精灵。”兽人沉静的黑眸静静望向他,“艾美利亚是你们的勇士,但她也是我的妻子,是我们孩子的母亲。为什么你认为她与我相爱就是对她的诬蔑?”
“是因为我的外貌?”
“可是艾美利亚从来不嫌弃这丑陋的躯壳,她爱着我的灵魂。”
“是因为我的种族?”
“‘精灵也会有背信弃义者,矮人也有情操高尚者。’精灵王亲自说过的话,难道不能适用在兽人身上?”兽人问他,“仅仅因为我的外貌,仅仅因为我的种族,艾美利亚就不能爱上我?那么,精灵,你爱一个人究竟是爱他的灵魂,还是爱他那肉体做的躯壳,爱他那生下来便不能选择的种族?”
他这一番话简直闻所未闻,如此撼人心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挑战艾斯特斯一百多年来的认知,可又隐隐约约地叫艾斯特斯认识到了一直以来忽视的什么。年轻精灵王储有些无措,为了掩饰这一丝无措,他只能避开兽人直白又尖锐的眼神。
就在这一瞬——
“他跳下去了!”
兽人却抓住艾斯特斯错开眼的一瞬间,从悬崖边翻身而下,眨眼间,便跌入了那深不见底的裂隙中。
阿尔维特担心道:“这么高,他没事吧!”
艾斯特斯愣了好一会,收起弓箭。
“他是德鲁伊,这座山上到处都是植物,我们出事他都不会有事。”
他静静地往前走着,不再有之前那份愤怒与焦躁,却又像是一座爆发前的火山。阿尔维特和另一名女精灵都不敢上前打扰他。
“他逃走了。”许久,艾斯特斯再次开口,“说不定是为了掩饰他的谎言,才从我的面前逃走。他有一个女儿……如果是真的,那个女儿就是一个半精灵。”
王储转过身,对自己的两名伙伴道:“我们回去风起城,寻找这个半精灵。”
阿尔维特简直怀疑自己是否幻听了。
“可我们刚刚从风起城回来,不是还要等着去找萨兰迪尔吗?”
“我要去找那个半精灵,或者是半兽人。我不相信那个兽人说的话。”艾斯特斯执着道,“我一定要证明是他在说谎,然后找到他,杀了这个玷污精灵勇士名声的兽人。”
两名精灵见实在劝说不动他们的王储殿下,只能无奈地跟着他返程。
而就在他们离开回不过半刻,伯西恩带着瑟尔闪现在这座被肆虐过的雪坡。
“什么都没有。”
精灵看向法师,倒是没有失望,却有一丝挑衅。
“你敢说你的预言准确?”
“精灵,我的预言不准你很开心吗?如果那样的话,证明你永远也别想找到红龙迪雷尔。”伯西恩反驳回去,并走到悬崖边,弯腰用手指捻起一把雪。
“这里有火神之力的气息,还有自然之力的气息,很清晰。”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瑟尔,“这证明赫菲斯的圣骑士不久之前还在这里和人战斗过,和他们对战的是精灵还是德鲁伊?”
瑟尔凑上前来,仔细感受了一下,动了下鼻子。
“是德鲁伊,他受伤了。”
伯西恩奇异地看着他,“这你都闻得出来?”
瑟尔很讨厌他这幅把自己看做猎犬的表情,蹙眉道:“德鲁伊受伤了,这是周围的植物告诉我的。不要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人通晓异族的语言,‘兽语者’。”
伯西恩挑了挑眉不再说话。
“你能不能知道这些人现在去了哪?”精灵问。
“不能,整座山脉内火焰气息最强的地方就是这里。”伯西恩说,“赫菲斯的圣骑士们可能在战败陷入险境后,立刻就使用了传送卷轴离开。我没有再感受到强大的火焰气息。至于那个德鲁伊,我感受不到他。”
瑟尔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你不是在调查失踪事件?”伯西恩观察着他的表情,问,“为什么这么关心赫菲斯的圣骑士,失踪事件和他们有关系?”
瑟尔的表情告诉法师,明显不是这么回事。
伯西恩又猜测道:“那是他们得罪了你,或者他们得罪了你重视的人?”
精灵的眉毛动了一下。
哦,是后者。法师心想。
“如果你担心他们继续伤害你在意的人,你最好守在那人身边,时刻不离,这样就没人能动手伤害到他。”伯西恩有些不是滋味地建议。说实话,他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己这么不愉快,但他就是很不喜欢那个让瑟尔如此在意的家伙。
“谢谢,不用你好心提醒。”瑟尔忍住不去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法师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两个人影一边走远,一边不停地争吵。
“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做吗?那些该死的实验,恶心的魔药什么的。”
“你不知道吗?”法师半调侃,“你现在就是我最重要的实验。”
瑟尔瞪了他一眼。
“那你最好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小白鼠。”
“看出来了,小白鼠可不像你这样。知道吗?”法师突然有兴致道,“我曾经对你们那只可爱的□□施展过一次‘心灵蛊惑’。他最害怕的事竟然是被你罚站,你究竟对他做了些什么?”
“总没你做得多,法师。你就不担心对雷德施展幻术多了,对他的智商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巨龙们来报复你?”
“那可是红龙。”伯西恩说。
“是的。”瑟尔从另一种角度说,“那可是红龙(最冲动,最不理智,默认智商最低的巨龙)。”
伯西恩沉默了一会,承认他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
一人一精灵就这样一路拌着嘴,回到了通往白蔷薇城的峡谷前。
“萨兰迪尔!“
“萨兰迪尔大人!”
“嗨,精灵!”
然而刚踏入峡谷,瑟尔就像是受到史无前例欢迎的偶像一样,远远便被人热情呼喊,然后被三个人影团团围住。
艾迪:“您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
阿奇:“你心情怎么样?”
只有雷德最直接:“听说你又去屠杀兽人部落了,杀光了几个啊?”
艾迪和阿奇都狠狠瞪着他。
“呵。”旁边有人轻笑起来。
所有人看向黑袍法师。
伯西恩扬起长眉说:“不愧是红龙。”
雷德以为自己被表扬了,有些高兴,又有些狐疑地看向法师。唯有瑟尔清楚伯西恩是什么意思,他抚着头,望着三人。
“谁说我要去屠杀兽人了?”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阿奇说:“可你突然问雷德把剑要了回去,这里又是……”艾迪顶了他一下,阿奇突然停住,没有再把话说下去。
瑟尔看着这三个年轻人,将他们的担忧和小心翼翼全都收尽眼底。这一刻,一直压在心头的阴霾好像被吹散了些。
“谢谢。”精灵说,“我没事。至少短期内,我不会去找那些兽人的麻烦。”
他感受着久违的被同伴们关切的温暖,抬起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瑟尔许久没有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以至于他早就已经忘记,当自己露出这样的笑容后,会有什么后果。
阿奇和艾迪看着精灵的笑脸,突然齐齐红着脸转过头去。
只有雷德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怎么回事,你们脸上冒火了?”
笨蛋。
法师腹诽,同时抬了抬衣领,遮住自己的脸颊。
毕竟,有些人太过苍白的皮肤可是一点都盖不住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