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他的尖叫声, 玄衣嗤笑一声,置之不理,且反手就是一掌。贺熠以弃仙抵挡, 可防不及防, 仍被震出了一口血。
简禾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喊了声:“别……”
——她可没忘记,系统曾说过, 在最后的1000点咸鱼值中,“四个病友都必须活到最后”乃是一条硬性要求, 否则任务就会当场over, 重演一次5000点咸鱼值的噩梦。
为了滋养她体内的活人蛊虫, 这段时间贺熠不知已经放走了多少的血……本来就很虚弱了,按玄衣这种大输出的狂暴打法, 恐怕再来一下,他的血条值就会当场清空!
殊不知,这一声刚喊出口, 她就听见了头顶有人冷哼了一声。手腕被紧紧地扼住了,简禾一个趔趄,就被拖拽到了一个怀抱里。
玄黑的长袍,泼墨翻滚的银纹, 以及蔓延在周身、几欲暴涨的妖异魔气……
简禾哆嗦了一下,像是被捏住了后颈的猫儿,整个人都老实了。一味躲避不是办法,简禾心道:“我就偷偷地看一眼他是什么表情, 就看一眼。”
随即,鼓起勇气抬眼,与一双沉暗仿佛要吃人的赤瞳对上了。
简禾:“……”
她的脑海里,仿佛听见了硕大的丧钟砸地、四分五裂的巨响……吾命休矣!
不对,先等一下,现在还不是晕倒的时候!
显而易见,玄衣对她的怀疑已经到达了顶峰,虽然还没想好怎么应对,但其实,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贺熠就在她前面。
不论如何,她都必须把“被活人蛊控制的尸体”这个设定演下去,否则,贺熠那边也会穿帮了。
要是两边都掉了马……那画面太美简禾不敢想象。
打定了主意,简禾咽了口唾沫,梗着脖子,瞪了回去,道:“你是谁?”
反正,她现在的人设是天岂山时期的卞七。而被贺熠带回天岂山前,在那座破庙里,她曾故意启动过失忆大法,假装不记得第一次被玄衣抓走的事情。所以,这个反应也很正常。
玄衣沉声道:“你问我是谁?”
简禾:“呜!”
冷不丁地,她背在身后的手腕即被捏住,玄衣冷笑,一探其脉,触不及任何搏动。
贺熠那疯子这回没有撒谎,这确实是一具尸体。
那边厢,见此一幕,贺熠以弃仙支地,摇摇欲坠地站起身来,呕出一口血,道:“你可真傻,我说了她是死人你又不信,非要亲自验证一番!看到了吧,她身上已经没有你要的东西了,不过是我用活人蛊操控的尸身,你带她回去也没用!”
玄衣蹙眉。
怀中的少女好似听不懂贺熠说的话一样,仍旧是那副表情。
活人蛊?
当真……只是活人蛊?
而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虚弱得几乎站不直的贺熠,却出其不意地抽出了剑!
弃仙淡白色的冷厉剑芒角度刁钻地直袭而来,且好死不死,它对准的,恰好是玄衣的额心!
简禾陡然一震。
她永远不会忘记,玄衣的额心,藏着一个秘密。
少年时的他,曾经为她亲手拔掉了额心的鳞片。她当时不知道,这是后来系统告诉她的,让她动容了好久。贺熠也绝不可能会知道这个死穴。之所以会对准这里刺下,多半只是巧合,没曾想过借此就能杀掉玄衣。
如果他选的是别的地方,玄衣有魔族人惊人的自愈能力护持着,就算真的见了血,也不会有大碍。
惟独是额心,乃是玄衣全身最脆弱的一个地方——人形时是如此,兽形时更是如此。
一旦被弃仙所伤,必将瞬间直入三寸,击穿头骨,让他痛不欲生!
若没有为她拔下了鳞片,玄衣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有那么一个弱点在。
简禾痛苦闭目。留给她抉择的时间,其实短暂得容不下任何思考,弃仙的剑刃的寒意已经直逼到了眼前!
——或许,这便是命运。有些时候,面对窘境时,理智上很清楚怎么做才能明哲保身,可你的身体、本能,却已经替你做出了选择。对着某些人,你永远无法冷酷地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蓦地,她生出了一股大力,用肩膀撞开了玄衣,颤声道:“贺熠,不行!”
简禾与玄衣身高差距颇大,但她刚才那一下使尽了全力,玄衣被她撞得稍微偏了一个角度,目露讶异。
便是这一个细微的偏差,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弃仙的剑刃擦着他英挺的眉心而过,没有刺伤肌肤,反倒是二人飘荡在空气中的黑发被剑气削断了十多根。
一击不成,贺熠的思绪难得出现了几秒的凝滞。
——小禾姐姐……刚才反抗了他?!
他对玄衣的杀意已如此明显了,而被活人蛊控制的尸身,没有自己的思想,应当是完全服从于主人的意志的。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而没来得及想太多,他的心口即被一条以魔气化成的鞭子抽中,猛地摔飞出去,倒在了地上。心口化出了一抹凄艳的血花,逐渐在布衣上扩散开来。
简禾瞪直了眼睛,玄衣却一下拽住了她的手臂,俯首,嘴唇贴在她耳边,吐出阴森森的气息:“你再说一句替他求情的话,我就卸掉他一只手脚。”
——不管她真的卞七还是假的卞七,是尸体是活人,他都不想再看到她为那条疯狗这么紧张的模样了。
感觉到玄衣那句轻飘飘的话语中饱含的森然威胁,简禾一僵,聪明地闭上了嘴,同时心中徒劳地安慰自己道——贺熠虽然看上去快不行了,但是,在一年以后,她与姬钺白、夜阑雨二人共处时,这个任务还没崩盘。说明,贺熠必然是像小强一般,顽强地活到了那个时刻的。
见她再不说话,温温顺顺、委委屈屈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玄衣看了她半晌,忽地抬手,往她后颈一按,少女顿时软倒在他臂间。他这才转头,修长的五指凌空一收,那缕化作长鞭的妖艳魔气就逸散为虚影了。
本来,刚才的那一下,他可以选择直接刺透贺熠的身体,把这个祸患当场掐灭。
可是,活人蛊的事情还没弄清楚。若“卞七”的身体里真的有蛊虫,贺熠一死,蛊虫就会随之而亡,那么,留着他的性命就还有用处。
玄衣敛目,命令道:“把他带回去。”
部下忙道:“是!”
只是,等众人靠近了重伤的贺熠时,原本还在昏迷的他却猝然睁目,抬手不知扔出了什么东西。
“啊——”
“我的眼睛!”
最靠近他的几个魔族人几乎同时捂住眼睛跪倒在地,众人立即警觉。而挥散了浓郁的夜雾后,刚才贺熠躺着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滩血了,哪里还有那个虚弱的少年的身影。
“居然这也能遁逃掉!”夏昊咬牙道:“主上,属下马上就去把他追回来,亲手押回蚀月境。”
“不必了,目的已达,穷寇莫追。”玄衣抄起了简禾的膝弯,瞟了夏昊一眼,平静道:“况且,你也打不过他。”
夏昊:“……”
玄衣眸色变深,这幽谷之中,透明的气流渐而渗入了些许墨汁般的异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了,轰然撕出了一道裂口,如同在天空中竖立起了一面波光粼粼的镜子。
——蚀月境的入口。
而待所有魔族人跃入其中,这道壮观玄奇的“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小、消失。
晨光熹微,山谷幽幽,除了满地的砖墙瓦片、百多具还在晃晃悠悠地四处游荡的丧尸,以及那个被丧尸啃得稀巴烂的打老婆的老头以外,此地便是真真正正的空无一人了。
简禾的意识由模糊转为清醒时,距离事发时,已经过去了几个晨昏。
缓缓地睁开双眼,望见了头顶上那盏飘飘荡荡、漾着鬼火的长明灯时,她还有点儿初醒时的恍惚。
这哪?
怎么那么冷?还又黑又阴森的。连被子也没给她一张……
指腹轻轻地摸索了一下身下所躺之物,神智渐渐回笼了。
不对,这好像不是床,而是地板。
即使铺了一层平滑而软的毯子,依然有股瘆人的寒意从地下透出来。
在昏迷前发生的事,骤然如潮水般涌入了脑海。简禾的视线好不容易才适应了室内的环境,刚坐起来,昏昏沉沉间,她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醒了?”
本以为只有自己的地方忽然冒出了别的声音,简禾瞬间清醒过来了。
回过头,玄衣正舒展着身体,倚在了一张高耸的黑色长椅上,幽深的双目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了。
简禾:“……!”
她来过这里——这里,是玄衣在蚀月境中的卧室。
而且,与昏迷前见到的他不一样。此时的玄衣,倒真的像是刚沐浴完,准备休息了一样。长袍宽松,身姿舒展,甚为慵懒。
但简禾知道,正是因为他的胸中有着“掌控一切”的自信,才会有如此做派。
危险的直觉攫取住了她的每一块立毛肌,连脚趾头都窜过了一阵麻意。
玄衣的目光锁定了简禾的脸,没有错过一分一毫的变化。看了一会儿,他才轻飘飘地开口,道:“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卞七。或者说……封妩?简禾?”
而他藏于长袖下的手,已经几乎要将坚固的石椅捏碎。
他!发!现!了!
一瞬间,简禾的小宇宙中就只剩下这句话在回荡……一百只在心间飞奔而过、咚咚咚踏地的草泥马,震得她七窍生烟,几乎失去了回话能力。
简禾的手指神经质地在背后蜷缩了一下,气弱道:“……你在叫谁?我就只有一个名字,叫卞七。”
人在遇到危险时,或是在劫难来临前,或多或少都会有种鸵鸟心态。
就像此时的简禾,那么多次的任务,都未曾有过这样脱轨的时刻。没人告诉她“当任务对象触探到任务的本质”该如何应对,故而,她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延续刚才的那出戏,抵死不认。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啦啦啦~
我发现,每一次双更,第一更的评论就特别少(○` 3′○),都迫不及待地翻页看第二更了是不是(○`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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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夏徵、临沂、美食(x2)、一只土土文哟、恋恋水无痕姑娘们的地雷,感谢随遇而安姑娘的火箭炮,感谢白敬亭的小甜甜姑娘的手榴弹和火箭炮,谢谢大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