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
这丫头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古灵精怪的嬉笑声来, 原因是因着她突然发现高辰故作严肃的模样当真是有趣极了, 而关键点就在于她脱口而出的那四个字——血脉相连。
“因着那份血脉相连……所以我知道晗姐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绕了一圈还带着戏弄的口吻, 这丫头的话儿实实在在是说给我听的。
我心中已有一番计较, 请莫璇入了旁坐后, 忍不住向这丫头询问道:
“你可是玄远叶家之人?”
听我这般诘问,这丫头倒是一改那随性不羁的模样,凭多了几分沉稳姿态与气定神闲,颇为有礼的向我微微点头致意, 回应道:
“卿儿不才,不同于晗姐姐般出生贵重, 非宗主家之女而是系出旁支, 却也算得上是玄远叶家之人呢。”
提到出身之时语气委婉, 倒也未见是真意自贬, 应该说是同她那直率的性子有关。
据我所知, 玄远叶家之中分为宗主家与分家, 虽为同族之人,可也因着宗主家先祖不喜沾染官场俗事而带着部分族人远避他乡,而还有一部分族人选择留了下来并扎根繁衍, 逐渐就有了宗主家与分家之别了, 而宗主家毕竟是嫡系血脉, 故而地位也相对贵重些。
本以为在这人世间, 我除了阿姐这唯一的血亲便再无他人了,却不曾想,我却是还有其他族人的, 难怪对这丫头的感觉竟如此奇特了……
她说,她知道阿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凡是她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如她所愿的!”
“这话听着大气,不愧是如今正声名赫赫的高门嫡子。”
这丫头表面是在夸赞,内里其实是在说我官腔十足,虽大气有余却感觉缺少了那么几分诚意。
我笑了两声,旋即冷冷说道:
“那我就把话说得再直白一点,她之所想便是我之所愿!”
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冰冷。
“哪怕晗姐姐要与整个江湖武林为敌?”
“江湖武林若是与她为敌,那便也是我的敌人了……”
丫头缓了缓神,有一会儿没说话,最后脸上却是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来,言道:
“都说手握权势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果真是任性妄为的呢!”
这孩子说话还是太心直口快了些,免不得要提点她两句,免得她将来给自己招来祸事。
“小小年纪,就知道什么是‘权’,什么是‘势’了么?”
叶卿闻言,也明白高辰是在提醒自己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小丫头罢了,心中隐约有了几分不痛快,却又发作不得,略微生气的崛起了那张小嘴。
我瞧见了不免微微叹了口气,倒有些欺负小孩子般的罪恶感了,这丫头确实是聪慧伶俐的紧,不过也还只是孩子啊,只是她这事事都有些争强好胜的小性子,只怕将来免不得要吃亏了。
“我是来提醒你,今日晗姐姐怕是有一大劫,若不小心处置,便会引发巨大灾祸!”
闻言,我略微沉吟片刻后,反问道:
“可是与那块玄铁令有关?”
叶卿见我反应极快,脸上也不免露出赞赏的神色来,便出言提点道:
“春秋战国之时,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诸子百家各显其能,大放异彩。虽今人不再重见昔日先祖风采,可百家之中亦有强大学派即便销声匿迹却并未消亡,依然有各家后人绵延至今。而在当世,影响最大的朝堂之上莫过于儒家、法家和兵家,而江湖之远便在墨家,道家及农家了。”
叶卿不想牵扯过多,旋即缓缓的说了八个字,道:
“赴汤蹈火,死不旋踵。”
我闻言,脸色也不禁一变。
“墨家?!”
难道那块玄铁令竟然会是——墨家巨子令!
手执墨家巨子令,那就代表着身为墨家巨子的身份,而墨家之法:杀人者死,伤人者刑。身为墨家巨子,当紧守墨家之法……
阿姐当众祭出墨家巨子令,想来会引起怎样的结果早就有所觉悟了吧!
阿姐她,应该已经知道那件事了!
我不觉有些慌乱,呼吸都有些许不顺,忍不住有些悲伤的深深望着珝,珝也静静地回望着我,什么也没说,可她的目光透出的却是如何也难以遮掩的担忧之色。
我不觉温和一笑,忍不住偷偷牵了她的手,想要好好宽慰。
放心。
珝默然不语,却微微颔首。
我想说的,她都懂。
……
而叶晗那边,因为被叶卿言语一激,未免落人口实,青城派执法长老叫停了门中弟子,一人执剑独挑叶晗,却不曾想,在叶晗手下没有走过十招,便被叶晗夺剑,并剑锋锁喉,连老命都握在别人手中了!
众人见叶晗身法早已大惊失色,这女子身法功力在当今武林早已是屈指可数的人物了,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早已不是一句天纵奇才可以囊括得了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身怀异禀为人艳羡,而有些人苦心修习几十年所得,也许不过是这类天之骄子须臾所获,如此看来,人与人之间的天赋资质,又有着如此巨大的等级差距……
“叶晗,老夫败于你手无话可说,杀了老夫吧!”
执法长老为了保住自己最后的尊严,绝不可能低声下气去乞求叶晗饶他一命。
“长老!”
……
青城派上下眼见着掌门与师母陆续身亡,如何能再眼睁睁看着执法长老再有所闪失?
叶晗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杀了叶晗,为师娘报仇!”
这样的呼喊声旋即越演越烈,青城派弟子纷纷拔出配剑将叶晗与那执法长老团团围住。
叶晗毫不为眼前局势所动,身影孤傲,冷战了一声,言道:
“好啊,既然你们急着去送死,我自当成全,就先从你们的执法长老开始吧!”
叶晗目光一寒,收紧了手中长剑,执法长老的脖颈上顿时被剑锋划出一道血痕来,吓得众弟子不敢再向前。
“住手!”
此人一出言,众人纷纷侧目,而叶晗也停下了手中动作,她行事之所以如此的咄咄逼人,因为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喊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宫家的秦煊!
秦煊缓缓起身,望着眼前人心惶惶之不安局面,若自己再不站出来,这之后的局面只怕要失控。
“叶晗,你要找的灭门仇人,就是我!”
秦煊此言一出,众皆骇然……
叶晗不禁发出一阵冷笑之声,听声音却感觉无比凄然,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泣血锥心。
迅雷间出手点倒了眼前的执法长老,叶晗从一开始就没有杀他的打算,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躲在幕后之中的罪魁会忍到哪种程度才会自动现身,只要他不主动现身,那她叶晗就不介意一个接一个的杀人,杀到他肯自己站出来为止,因为,在场的六大门派掌门或者家老,都是当年参与过叶家灭门案的凶手之一!
叶晗举起了手中那份鹰羽信,与秦煊直面对质,厉声说道:
“你怕我凭此信将当年那些参与其间的凶手一一揪出再就地处决么?你为了保住他们性命,所以这般迫不及待就站出身来揽责在身了啊,秦大侠真不愧是受人景仰的一代侠客!”
嘲讽的语气十足。
旋即叶晗愤而将这封信抛出,一剑便将这信劈成两段,却原来,这信封内是空的,竟什么都没有……
原来,陆夫人也未曾将真正的鹰羽信交给叶晗,她肯定也是知道这封信所代表的含义,所以最后也没有把这封信交出去。
其实,叶晗从陆夫人手中接过这封信时起,就已经知道这封信是空的,她成全了陆夫人,也想看看那个人要被逼到什么程度才会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叶晗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
秦煊身边的如夫人顿时面色苍白,在这一刻,她只觉浑身冰冷,血液凝固,就连出声质问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中竟是不敢相信的神色:自己的夫君,竟然是害死自己亲妹妹的杀人凶手?!
那一刻,急火攻心,如夫人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如儿!”
“阿娘!”
……
秦煊一把冲过去扶住如夫人下坠的身子,却被如夫人一把推搡开去。
“是不是,是不是……”
平日里温厚待人的如夫人在这一刻早已失去了往日里的从容平和,她像一只受伤了的小兽,不断出口一句句质问着自己的夫君,那一切是不是真的,她要他亲口对自己说那是不是真的?
如夫人踉跄的身子被急忙赶过来的宫襄一把抱住,宫襄此刻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心乱如麻,早已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煊自知道叶晗的身份后,就知道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了,一切都是阴错阳差,天意弄人!
“是真的。”
秦煊没有回避这个问题,望着自己挚爱的妻子,他不能欺骗她,更不能欺骗自己。
那一刻,如夫人心如死灰,她唯一的念想就是绝不能叶晗背上弑亲的罪行……
一把推开了自己的女儿,如夫人瞬间抽出了秦煊置于案前的配剑,毫不犹豫就往秦煊心口上刺去。
“阿娘,不要!”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宫襄扑倒在地早已被惊得动弹不得,而秦煊一心只想死在自己妻子的剑下,竟是半分闪躲的念头都没有,闭上眼睛等着如夫人这一剑,眼见着另一场悲剧就要发生了。
只听到当的一声,如夫人手中那柄长剑在刚刺入秦煊胸口一分之时,戛然而落,因着在这紧要关头,如夫人被人从身后点中昏穴倒在了那人怀里。
“夫人!”
秦煊未等到那致命一剑,睁目却看到妻子此刻昏睡不醒,慌乱间忙冲过去想要查看一二。
珝小心翼翼护着如夫人,将夫人好好交给了秦煊后,言道:
“夫人无碍。”
秦煊感念不已,回道:
“多谢!”
待退到了一边,珝又扶起了哭得梨花带雨的宫襄,这事儿带给宫襄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也是难为这孩子了啊。
“没事了,别怕!”
珝忙出言好生宽慰着。
宫襄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倾述,如今骤逢变故早已是心神大乱,终是忍不住在珝怀里哀声痛哭起来……
……
“别妨碍我,让开!”
叶晗看着直直挡在自己跟前的那个文弱少年,眼中满是愤恨的血红之色。
就算你是我的妹妹,也绝不能妨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