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儿好看啊阿玛, 笑起来好像江南的小画儿一样, 开开心心地站在一颗小柳树旁边, 手摇团扇笑意吟吟,好像春天的小柳树一样可爱……
弘晙阿哥一看江南的美人儿就喜欢,美人儿姐姐们还夸弘晙阿哥是小美男子,都喜欢弘晙阿哥, 弘晙阿哥更喜欢。可是玛法不喜欢。关键,玛法还不让弘晙喜欢, 这是不讲道理。弘晙阿哥写着写着, 委屈的不要不要的。
垂眉耷眼的委屈巴巴,和他阿玛倾诉玛法的“不讲道理”,倾诉自己今天背书的“辛苦”,没有玩乐的“辛苦”, 多吃一颗小辣椒,一颗小荔枝, 也不被允许的“辛苦”……
不知不觉写了满满的几页纸。
最后一页纸上画有一个大哭的小孩儿,夸张童话版本的弘晙小阿哥本人,标题写着“阿玛求救”的大字字样。
四福晋一眼看到,登时喷笑出来。
要说谁对儿子的读书要求最严格, 那四爷绝对算一个,每一封信里面都少不了要念叨几句儿子好好念书,儿子还和他阿玛“求救”?
弘晙一抬头发现额涅的笑儿,想起额涅还让他抄写《金刚经》的事儿,眼神儿控诉, 又和阿玛念叨额涅也不讲道理,准提大和尚是厚脸皮啊,弘晙不要和他学……
哎呦呦,还和他阿玛念叨佛爷是厚脸皮,忘了他阿玛最信佛?
亲额涅笑得更“实在”。
“额涅不笑弘晙,弘晙画得好看,长得好看,画上的也好。”
四福晋的声音里也带着笑儿,弘晙阿哥犹自不服气,可是额涅夸弘晙,弘晙乖,不计较。
弘晙阿哥表示开心,“额涅,弘晙给额涅画画。”
弘晙阿哥说画就画,挥笔泼墨,在小孩儿的旁边画上亲额涅。
虽然还是小儿涂鸦一样的画法,但是看画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一身春夏便装的女子容华正好,低头含笑,满脸的温柔亲切,目光慈爱地注视着前面的小孩儿,小弘晙。
弘晙提笔就画出来他印象中的额涅,画完后,自己端详,满意。
捧着画儿问额涅,满心满眼的显摆,“额涅好看。额涅,好看吗?”
“好看。”
四福晋看看儿子,看看画儿,笑容和画上的一样,声音也是温柔似水。
弘晙欢喜,窝到额涅怀里撒撒娇,去里间洗手,乖乖地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弘晙阿哥的信寄出去,带着弘晙阿哥对他阿玛会为他“打抱不平”的希望和期待,弘晙阿哥满脸都是高兴的笑儿。
皇上早就猜到乖孙孙会和他阿玛说“委屈”。
午后散步的时候,瞧着乖孙孙脸上没有了昨天气咻咻的不乐意,一张小包子脸上兴高采烈的,心里头高兴,却是故意说道:“玛法听说,这扬州,每年春天还有那什么--选美大赛。”
选美大赛?弘晙阿哥登时来了兴趣。
是和小系统告诉他的,那样的选美大赛?
弘晙阿哥大眼睛亮闪闪的,眉眼间露出惊喜之色,满心满眼的期待。
紧接着就听到玛法很是“遗憾”地说道:“因为我们来了,就--不让办了。”
弘晙……
弘晙阿哥的大眼睛微微睁开,眼神儿是对玛法故意哄骗人的不满,“弘晙知道,福彭在信里说,江南有小脚比赛,选谁的脚最‘标准’。”
说到“标准”,弘晙阿哥小鼻子一皱,“玛法,选小脚是不对的,男子也美,可男子就不裹脚。”
亲玛法……被呛的咳嗽出来。
“男子的美,和女子的美,不一样。所以‘标准’不一样。”皇上一面在心里琢磨福彭带坏乖孙孙,一面迁怒到福彭的阿玛礼亲王,声音干巴巴的,“《论语》学而篇,一到七篇,弘晙不是刚学过?”
“看到圣贤人,有学问道德的人,马上跟他学习,美人儿不看,也不要了,专心学习。”
弘晙……弘晙阿哥气得大眼睛瞪得溜儿圆。
“玛法,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是说遇到学问和道德修养较高的贤者,就会肃然起敬,认真的待他。”
“色,是态度,不是美人儿。”
弘晙阿哥的小奶音里带着满满的不服气,皇上听着,那个乐呵。
瞧瞧乖孙孙气鼓鼓的小样儿,皇上很是“诚心诚意”地夸奖道:“弘晙解释的对,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这样。”
弘晙……弘晙阿哥觉得玛法是故意的,就是要让他学那个程朱理学。
弘晙阿哥小脾气上来,对那些歪曲孔孟之学的所谓大儒更不喜欢。
“玛法啊,他们都是坏人。他们说,男子看到圣贤人就不要妻子了,女子看到圣贤人就不要夫婿了,那圣贤人还敢出门吗?这是歪曲。圣贤人才不会这么霸道不讲理。”
“他们还哄骗不读书的人说,是孔圣人说的‘食色性也’。明明是孟子先生主张‘人性本善’,告子先生不认同,来和孟子先生辩解,说到一句‘食色性也’。玛法,他们坏坏啊,‘枉位读书人’。”
…………
小孩子铿锵有力的小嗓子响亮清脆,园子里还有小鸟儿时不时地鸣叫两声附和,跟着皇上和弘晙阿哥的人都是--好不惊吓,好不乐呵。
奈何弘晙阿哥自觉他很讲道理,一番“正确大论”说完,力求让玛法明白程朱大儒们的“坏处”,发现玛法没有回应,伸手拉拉玛法的衣袖,眼巴巴地等候。
亲玛法……犹自愣住。
明明他是在说男子做学问,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女子有何关系?
从--男子看到圣贤人就不要妻子了,女子看到圣贤人就不要夫婿了……开始,皇上就听得一愣一愣的。
此刻面对乖孙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大人一样纯真稚气的小表情,捂着帕子重重地咳嗽两声。
弘晙……弘晙阿哥生怕玛法又琢磨什么哄他的道道,仰着胖脸蛋,眼神儿催促。
皇上……皇上认为乖孙孙的认知,大大的有误,很认真地解释,真的是认真的解释。
“时易世变。孔圣人的学问很好,可毕竟过去两千年了,有些主张,需要活学活用,根据现实情况来用。”
“当年春秋时期,孔圣人的学问只是百家学问之一,到了秦始皇统一六国,也更重视法家思想,采用儒家思想,用的是荀子,而不是孔孟。”
皇上细细地和乖孙孙讲述孔孟之学的起源,从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到秦始皇“焚书坑儒”的不实传言的流行,再到两汉时期,一开始也是民间各种学说盛行,谁也不服谁,朝廷面对这个情况,则是主张老子的无为而治……
汉武帝遵儒,魏晋时期佛家传过来开始盛行,唐朝时期遵道……五代十国大乱,宋太==祖皇帝实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广开科举,导致儒家成为朝堂上的主要风向,但是世人喜欢佛道两家,于是出现结合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理学家……
这下子,轮到弘晙阿哥听得一愣一愣的。
皇上摸着乖孙孙的小光脑们,语气里有对历史变迁的感怀,“理学家们的主张,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也没有要汉家女子不二嫁,裹小脚。还是那句话,时易世变。”
“到了前朝时期,因为各种原因,先是八股科举,再是奉行程朱理学为国教,程朱理学一步一步地演化,就成了这样。”
弘晙阿哥更不明白了。
这样?
“玛法,什么原因要实行八股科举?八股科举好嘛?大魁学问好,人也好,可他考不上秀才,还有范和,范和说他的曾曾祖父当年就是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可怎么也考不中进士。”
“考不上进士就不能做官,玛法。”
弘晙阿哥认为八股科举有问题,有学问,有才华,人品好的人,考不中。亲玛法……傻眼了。
范和,这都和乖孙孙说得什么?
范和,弘晙阿哥的伴读之一,父亲范宜中,翰林院编修,祖父范时崇,左都御史,曾祖父范承勋,当朝的太子太保,年老致休,德高望重。
而他的曾曾祖父范文程,文正公的第十七代后人,作为大清国的四朝重臣,开国功臣,一生为清朝的建设立下不可磨灭的汗马功劳。范和居然和他的乖孙孙说,他的曾曾祖父当年就是因为没考上进士,没法在前朝做官,才投奔太宗皇帝,简直……
皇上挺生气,严肃着脸和乖孙孙说道:“范文程先生,是一位功臣,不可无礼。”
弘晙……弘晙阿哥也“严肃”着脸,他说的是,八股科举,没有对范文程先生无礼。
皇上一噎,妥协地解释道:“范文程先生,自幼好读书,聪慧灵敏,勤奋朴实,十八岁中秀才,是一位年轻有为、身怀抱负的有志之士。”
“奈何范文程先生身不逢时。明朝末期朝廷腐朽不堪,百姓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他看到动荡不安的大明朝廷,发现太==祖皇帝是一位明君,才来投奔。一生辅佐四代皇帝,勤勤恳恳,更难得情深义重。”
“不是考不上进士,不能做官,知道吗?”说着话,皇上也瞪大眼睛望着乖孙孙。
弘晙阿哥立马乖巧地表示,“弘晙知道,大清国的文肃公,‘元辅高风’,文人楷模。”
说到“楷模”,还搭配摇头晃脑。皇上让乖孙孙逗得笑出来,随即心里又是一叹。
汉人都说,范文程不顾国家生死存亡,转身投靠他国。说范文程有背弃国家只求名誉的嫌疑,是“大汉奸”,甚至被顾炎武评价为“士大夫之耻,是为国耻”……
弘晙发现玛法走神儿,等了片刻,发现玛法表情不对,喊出来,“玛法--玛法--”
皇上回神,牵着乖孙孙的手继续散步,不忘谆谆教导,“不论如何,范文程先生一生为了大清殚心竭力,操劳国事,弘晙要记得。”
不论如何?
弘晙糊涂,直觉里面有事儿,可他发现玛法的情绪不对,也没问。
“玛法放心,弘晙记得,范文程先生是大清的大功臣。”
“玛法,你还没说完八股科举。”
亲玛法……心头一哽,什么感伤感怀的情绪都没了。
皇上不乐意搭理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孩儿,让他自己看书,自己琢磨。
弘晙阿哥皱巴小鼻子,不想去找也可能会忽悠他的老师们,想起阿玛在信里的嘱咐,直接去了扬州的十大书院之首,安定书院。
安定书院,扬州最好的书院之一,当今天下最负盛名的书院之一,各地方各学派的大儒云集,天子学子更是数不胜数,科举考试也是人才辈出。
始建于北宋年间胡瑗先生的讲学旧址,重修于康熙元年,适逢监察御史来扬州巡视两淮盐政,对北宋时期的大学者,理学先驱、思想家,大教育家,胡瑗先生非常推崇,就将胡瑗木主置书院堂内,改“泰山书院”为安定书院,并为书院题写“安定”院额。
扬州有了安定书院,并且越来越兴旺,几代书院掌院都是名家大儒,文风鼎盛,引领江南学坛。
到了康熙四十四年皇上南巡,驾临安定书院,心里喜欢,直接赏赐一副“经术造士”匾额给了书院很高的荣誉,更是让安定书院誉满天下,天下读书人莫不向往,想当然,安定书院的浩瀚藏书,也是天下一绝。
弘晙阿哥带着“自己琢磨”的任务,领着人来到位于三元坊的安定书院,首先被书院里,完全不同于国子监,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学风,气氛,所吸引。
进来就是胡瑗先生的塑像和碑文,文采风流地讲述安定书院的由来。
胡瑗先生世居陕西路安定堡,且教书育人,传孔孟衣钵,当苏湖文坛领袖,学者咸称“安定先生”;胡瑗先生当年手植的一株银杏树,承负千年风雨的荡涤,见证千年沧桑的变迁,依旧执着地坚守,每年硕果累累……
弘晙阿哥领着人围绕大银杏树转一圈儿,继续参观。
前后三进的大院子,白墙青瓦,建筑是江南风格的精致,营造出一种精细厚实的书院风,环境是江南小桥流水的优美,每一幅图、每一块匾、每一副联……都是内容简单且丰富,值得细细品味、慢慢咀嚼……
回廊相连,四角飞翘,形似蝴蝶的蝴蝶厅;建环碧亭、辟荷池、架板桥,具园林之胜的东执事厅;挂有指路功能的对联,向北仰视,泰山顶上岳武穆祠巍然;向前探寻,蝴蝶厅内胡安定像凝重的,书院前厅……
庭院深深,花木葱茏,读书声琅琅,一个个身穿学生袍服的学子们也好似浸染书院浓郁的儒风学气,古老学堂的悠长韵味,身姿挺拔,气质清华,浑身诗意盎然。
弘晙阿哥看得入迷,被几声呼唤喊回神儿。
“小公子,小公子?”
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年轻学子站在他的不远处,赵知,魏珠等人等好像很奇怪地看着他。
弘晙阿哥环视一圈儿,发现其他人都该做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他,只有这位,远远的冲他呼喊。
装模作样的其他人,他们也想喊啊,他们不敢。
弘晙阿哥疑惑地走到他跟前,很有礼貌地问道:“你好。”
年轻学子笑着回答,“小公子你好,可是来找掌院?”
掌院?昨天玛法召集扬州文人饮宴,书院里的几位大儒都见过他。弘晙阿哥微服私访,不找他。
“不找掌院,要去藏。”弘晙阿哥指明要去藏,丝毫没想到他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不能进去的问题。
那位年轻学子登时想笑,在小四阿哥身边人的瞪视下,使劲儿忍住。
虽然是身穿扬州当地风格的便服,可是,听听这说话的语气,瞧瞧这俊俏的小模样,这身气度……就是没有掌院的交代,他们也都猜出来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四阿哥。
“小公子要去藏,我带你去。”
“我叫杭世骏,字大宗,是书院的学生,小公子称呼我大宗即可。”
弘晙眨巴眼睛,发现他眉眼间有股傲气,身上都是善意,立马乖巧地喊一声,“大宗哥哥好。谢谢大宗哥哥。”
“大宗哥哥在安定书院学习很多年吗?考过科举了吗?”
弘晙因为杭世骏的出现,有了更好的主意,科举好不好,直接问考科举的人啊。
杭世骏对他的问题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两个人一路交谈,甚为“投机”。
弘晙了解到,杭世骏自幼家境贫寒,勤奋好学,家里穷买不起书,偶尔过访友人馆舍,见异文秘册,就端坐那里默默记下其中要点,用功之勤,可见一斑。
他还经常向他人借书阅读,并与同乡梁诗正、孙灏、严在昌等人组织读书会,互相讨论学术问题。
当然,他也是学问好,但是考了两次乡试也没考中秀才的一个典型。
作者有话要说: 木主,亦即载木主,系最早的故人替身物,就是说,当时人们用木简单剥雕成人形木偶,无字无图案,以象征死者,用以长久祭拜。后来经过很长时间的演化,最终才称“神主”“神位”,上面开始书写或雕琢文字,以及图案。
范仲淹,谥号文正。范文程,谥号文肃。小脚比赛,是真的有。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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