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颗最棒的小蝌蚪, 开开心心地长成一个最活泼的“小红虾”, 一朝出生, 名动京城。
然后从一个圆圆胖胖的白汤圆,快快乐乐地长到一个俊俊悄悄的小儿童,从北到南一路名满大清。
自觉长大了的弘晙阿哥又从一个美美帅帅的小少年郎,从京城到四川到西藏到喀尔喀……超出所有人想象地长成一位合纵连横的“下棋手”。
纵横捭阖、远交近攻。
谁也想不到, 大清国的百年国策会在一个小孩儿的言语间实现?
谁也都想到,他们的小四阿哥纵使是斗鸡遛鸟、吃喝玩乐, 那也是他们的小四阿哥, 他终有一天会成为可以信赖,可以双手托付整个国家的小四阿哥。
雍正八年的九月初十,弘晙的二十二岁生日刚过,钦天监测定的好日子, 朝野轰动、举国欢庆的好日子,弘晙阿哥的太子册封大礼在紫禁城举行。
立如芝兰玉树, 笑如朗月入怀。大清国名副其实的美男子,气质决然、德才兼备,杀伐霸气种不乏宽仁以待……所有人看着他们的弘晙阿哥,热泪盈眶。
他们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他们的弘晙阿哥长大了, 勇敢地承担起国家大任!
恍惚间好像看到乖孙孙刚刚出生的模样,一家人捧着襁褓里的“小红虾”激动万分、喜笑颜开的情形。太上皇抬手擦擦眼泪,乖孙孙长大了。
恍惚间好像看到儿子因为换牙变丑张大嘴巴嚎啕大哭,一家人哄着劝着爱美的小孩子,心里头暗自乐呵的情形。皇上也眼睛湿润, 儿子长大了。
恍惚间好像看到顽皮的小孩儿上山下海无所不玩,所有人一面担心一面骄傲的情形,所有人弘晙阿哥身边的人,满朝的文武大臣们,宗室皇亲们……四九城的老百姓们,无不感动万分地热泪滚滚。
每个人都期待着,弘晙阿哥长大,引领大清国走向一个新的高度,一个他们梦中梦不到,想象也想象不到的高度,一一个人人都幸福的吃喝玩乐,美哉壮哉的国家。
弘晙明白他们的期待,也知道自己的责任。
大清国已经足够好,已经足够强大,不光要避免“盛极而衰”,还要更好,更强大,没有后患之忧。弘晙在太子册封典礼过后,就带着永琢出门。
小永琢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和阿玛一起做大船,好不兴奋。
“阿玛,我们去哪里?”和他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的脸蛋儿上笑容灿烂,大眼睛亮晶晶的。
“去看看阿玛曾经游玩过的地方。”弘晙微笑。
永琢好奇:“阿玛和玛法、乌库玛法一起南巡游玩的地方吗?”
弘晙:“对。阿玛去看看这些地方的变化。”
海风轻拂,海浪翻涌。当年弘晙收到的六岁生日礼物——一艘大船,经过弘晙的两次修改在大清国所有私家游轮排行榜上依旧是第一,而在弘晙阿哥本人的眼里,这已经是他的老朋友。
父子两个盘膝坐在甲板上一起研究这艘大船图纸,一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引得其他人看着想哭又想笑。
太上皇和皇上等人收到小画儿,瞧着小永琢在他引导下画的设计图,也是想哭又想笑。
他们的永琢小阿哥,可以明白他阿玛的各种奇思妙想,可以跟上他阿玛的思维!
苍天保佑大清!
……?
永琢小阿哥高高兴兴地享受和他阿玛一起玩乐的快乐时光,压根儿没有其他想法,他阿玛也不想儿子这个年纪就接触过多,只着重教导一些关键性的“学问”。
那是雍正九年的三月,永琢正期待他五岁生日礼物的一个春天,畅春园的太上皇刚刚送走太上宜妃娘娘举着各种小画儿缅怀自己的青春,圆明园的皇上正领着兄弟们欣赏牡丹台前的数百朵牡丹,弘晙和永琢来到江南。
青春时光难忘,牡丹开得正艳,江南给予他们父子两个一样的震撼。
弘晙“哇”一声,是因为这前后十五年来苏州的巨大变化。
永琢“哇”一声,是因为这和沿海,京城,和承德,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阿玛,好多美人儿,和京城不一样的美人儿。”永琢眼见一个个街道上的大小美人儿,小小的激动,“曹沾小叔叔说:南方的美人儿仿若姣花照水,弱柳扶风。果不其然。”
弘晙乐呵,接过来儿子吃不完的糖葫芦咬一口,笑着问道:“你曹沾小叔叔净说大实话。”
永琢也笑,摇头晃脑:“‘漫言红袖啼痕重,更有情痴抱恨长。’阿玛,曹沾小叔叔在信里说他正伤心,还和永琢说:‘红袖指女子,情痴指男子。世人不能光说女子痴情凄惨,男子痴情也苦。’”
弘晙:“……”弯身给宝贝儿子擦擦脸上红糖印记,“大方”地夸道:“阿玛都不知道这句话。不错,你曹沾小叔叔写得很好,很公平。”
永琢听到他阿玛的认可,一口珍珠小乳牙在太阳下闪耀:“阿玛,永琢知道‘痴情’是曹沾小叔叔那样无所事事的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应该懂,阿玛放心。阿玛,很多人都跑起来,我们也去看热闹。”
弘晙:“……”
“永琢乖乖。我们也去看热闹。”
父子两个一起随着人群来到一个名叫“状元楼”的地方,三层高的茶楼外面装饰的金碧辉煌,在这一条吃喝玩乐的大街上不算多么醒目,但也是独树一帜。
楼前的街道上挤挤挨挨的都是人,根本挨不着大门,大门两边是排着长长的队伍的人群,要答题对了或者写诗作赋合店家心意了才可以进去。父子两个四目相对,果断地分开,一人排一个队伍。
弘晙一边排队一边手捧一本《日知录》看得津津有味,永琢一边排队一边手捧一本《千字文》也是看得津津有味。父子两个虽然分开了,但其他人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父子,在耍赖。
而且因为弘晙本人出门的“需要和爱好”,现在大墨镜已经成了一部分人——略有点儿“范儿”的人的出门必备,弘晙的超大墨镜不光不显得奇怪,还显得各位引人注目。
这个圆圆的款式,这个超大的规格,够特别!
这位年轻人的身高,这份纨绔的气度,就是这个“内味儿”!
这位小娃娃,娘啊,好像玉雕出来的一样,乌溜溜的一双大眼睛专注地看你一眼引发心脏骤停——这怎么长得幺?
店掌柜举着小望远镜看到楼下的动静,激动。胖乎乎的身子“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一张油汪汪的胖脸更是笑得满是“谄媚”:“两位客官你们好,去楼上坐如何,楼上好位子。”
弘晙微愣,随即点头;永琢发现阿玛同意了,开心地答谢:“谢谢掌柜伯伯。”
“不谢!不谢!”店掌柜瞧着粉妆玉琢的小娃娃心里头那个美滋滋,“我在店里做活好三年了,第一次见到有人学我们小四爷学得这般相似的人。小娃娃的爹爹有前途。”
小娃娃·永琢重重地点小脑袋:“不是‘阿爹’,是‘阿玛’。”
“对对,应该喊‘阿玛’,这个才更像。”店掌柜点头跟小鸡啄米似得,越瞧这对父子越喜爱。
其他人:“……”这么美好的父子两个,店掌柜你这过了一刻钟才出来,不合格啊!
因为弘晙阿哥本人的爱好影响,现在的大清国人对于“美”的理解,对于“美”的尊重,对于“美”的追求……都达到了一个新高度——这般美好的人当然不需要排队,要好茶好水好好伺候着。
父子两个从善如流地坐在三楼临窗的位子上,看着楼下的热闹,听着楼里的热闹,悠哉哉。
“今天是我们店东家母亲的七十大寿,东家做东,宴请苏州城的四邻游人,诸位尽情地喝,尽情地乐,今天一天的美酒佳肴、茶果点心都免单、管够!”
“好!好!”
“老朽在此代替东家感谢诸位的捧场,今天的第一场大戏——《牡丹亭》和《长生殿》已经在戏院开始,诸位有喜欢看戏的,请移座。”
“晓得!晓得!”
楼上美酒佳肴的香气弥漫开来,众人的心情嘴巴都打开,弘晙和永琢品着店掌柜专门送来的苏州经典茶点,也是不由自主地点头。
其他人,一边讨论《牡丹亭》的“惊心动魄,且巧妙迭出,无境不新,真堪千古矣!”一边讨论当年汤显祖先生因为和友人的感情“梦生于情”、“情生于适”,走上“因情成梦、因梦成戏”的创作之路的骄傲、坎坷、无奈、心酸……
待到一轮酒过,接着开始议论《长生殿》。
“《长恨歌》和《石壕吏》都是有名的诗篇,题材相同,但是其内容上却恰好构成鲜明的对照。”
“《长恨歌》对杨贵妃之死,对唐玄宗之无奈,表示了深切的同情,并歌颂了他们的爱情专一,后来的宋乐史的《杨太真外传》、元白朴的《梧桐雨》,明吴世美的《惊鸿记》、清洪异的《长生殿》等等,莫不受其影响。”
“虽称盛世,然战争频繁,有开边之战,也有内战,其中规模大的,如用兵吐蕃,讨伐南诏,尤其是安史之乱,伤亡惨重,丁壮或死于战场,或死于摇役,或久戍不归……唐玄宗本人难辞其咎。某倒是更喜欢杜甫先生的‘三吏三别’。”
“‘……肥男有母送,瘦男独伶俜。白水暮东流,青山犹哭声……’明明是老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的罪魁祸首,却因为一句‘爱情’传唱千古。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弘晙和永琢都竖起耳朵好奇地听,就听这些热血文人先是一起“哈哈哈,哈哈哈。”陆续开口。
“还能有为何?大家看戏就看一个乐呵,莫要想得太多。”
“宫里头的娘娘们一顿一盆肉包子,宫里头的皇上天天用金扁担挑水,这不就是老百姓的日常乐趣吗?莫要在此煞风景。”
“在下顿有灵感,先下有一首词,诸位听听:莫唱当年长恨歌,人间亦自有银河。石壕村里夫妻别,泪比长生殿上多。”
…………
用不到去歌唱当年皇帝妃子的悲欢离合;在人间也有银河,使得千千万万人家夫妻离散。
像石壕村那样的夫妻诀别数也数不清,老百姓的泪水比长生殿上洒的那点泪水多得多了。
众人还在呆愣这个立意之新,不落俗套,就见这位突然有了灵感的文人一拱手,对三楼的所有人问道:“名字就叫《马嵬》,如何?”
马嵬:即马嵬坡。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亡,在随军将士的胁迫下勒死杨贵妃的地方。
《长恨歌》:唐代诗人白居易所作,写的是唐玄宗和杨贵妃之间的政治悲剧、爱情悲剧。
银河:天河。现版本的神话传说中,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不得聚会。
石壕村:“石壕村”出自唐代诗人杜甫“三吏三别”中的《石壕吏》,写在安史之乱中,官吏征兵征役,造成石壕村中一对老年夫妻惨别的情形。
…………
比照明显,对比深刻,堪称一首好诗,一首意义非常的好诗,可众人依旧呆愣中。
弘晙先鼓掌叫好:“点铁成金,化陈腐为新奇。妙哉!”
永琢跟着他阿玛的行动,有模有样地喝彩:“借古人往事,抒自己之怀抱,妙哉!”
那个文人,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眉目清秀,斯斯文文,听到这位格外引人注目的父子两个的夸奖,本来就不大自信,又莫名多了几分羞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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