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上六点。宋氏负责的城北工程,像往常一样正常开工。熟料,开工不过一个小时,负责人就收到了工人坠落脚手架重伤的消息。负责人慌了,虽然第一时间将工人送到了医院,但是却没有第一时间上报,他想,如果能够治好工人,这件事自然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就是这一瞬的迟疑,揭开了宋氏一步步坠入深渊的序幕!
第三天,网络上开始疯传宋氏城北工人掉落脚手架的视频,视频虽然是抓拍的,但是角度和采光都非常好,工人坠落,周围的人齐齐围上去,以及片刻之后负责人出现……玩味的是,视频非常精准地断在这里,之后工人送医的片段并没有出现。
视频一出,转发评论都到达了顶点,尤其是,宋氏竟然妄图掩饰这件意外,这让公众愤怒异常,媒体也在第一时间刊登了大篇幅报道,标题更是用上了大大的“问责”两字!
办公室里,宋瑾瑜狠狠地将报道拍在城北工程总负责人的脸上,一字一顿道:“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什么工地出现事故,全市都比我先知道!”
总负责人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心里那叫一个委屈,只有您是从报道里知道的嘛?他也是从网络上知道的好吗?!谁知道下面那个负责人会这么没脑子!
“说啊!”宋瑾瑜瞪了瞪眼,声音冷厉。
“是……是下面的负责人给瞒住了,但是他第一时间就将工人送往医院,经过急救,那位工人已经转入普通病房了。”负责人已经冷汗连连,但是不敢伸手去擦。
“工人已经没事了?”宋瑾瑜的语气稍微放缓了一点。
“是……是,已经在普通病房了,医药费都是公司付的,财务那边也已经准备赔偿了……”负责人舒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是比宋总早知道了一步,要不然,这一刻真是要完蛋了。
宋瑾瑜沉默了一会,挥挥手:“你先出去。”
“是是!”负责人如蒙大赦。
宋瑾瑜沉思片刻,打了个内线:“蒋秘书,马上联系宣传部,把公司全权支付医药费以及准备赔偿的消息放出去。另外,给我准备东西,我要亲自探望那位工人。”
“是!”蒋秘书挂断电话,就开始联络。
傍晚时分,宋瑾瑜在a市众多媒体的簇拥下,带着慰问品,去了市里医院,到了那位工人的病房。工人没有醒,但是他的家人在。宋瑾瑜温声细语地宽慰了在场的家人,又再三保证,工人的医药费以及后续治疗,公司都将全权负责,之后的赔偿也一定会按照法律规定及时支付。
闪光灯“咔咔”地亮,宋瑾瑜温和的态度,对工人家属的劝慰等等都被全程记录下来,上了第二天报纸的头条。愤怒的民众稍稍平息了一些,工人没有生命危险,宋氏的应对措施又很到位,甚至宋氏老板都亲自出面了,确实没什么能够挑刺的地方。雅*文*言*情*首*发
医院里,邰眉看着报纸上宋瑾瑜那张假笑着的皮,就觉得一阵阵恶心,偏过头来,对马老爹道:“这就完了?”
“当然没完。”马老爹坐在一边,乐呵呵地给球球削苹果,“说实话,宋氏的公关挺到位的,但是,它的问题太多了,内部的腐烂可不是表面粉饰就能够掩盖和解决的。”
邰眉不说话了,将报纸丢给马老爹:“待会儿带回去,别让球球看到了。”
马老爹接过来,随手塞到了食盒的底部,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带回去的。”
然而,两人不知道的是,刚刚从洗手间出来的球球,正蹲在门外,缩成小小的一团,听着两人的对话……他将小脸埋在膝盖间,看不清神色……
周四,本以为事情刚已经结束的a市民众再一次被另一个重磅消息给惊到了,这个消息同样登上了a市《新民日报》的头版,也依旧和宋氏有关,内容同样是最近的爆点,民众深恶痛绝的事情:宋氏拖欠民工工资!
准确说来,宋氏只是扣下了一部分应该支付给承包公司的费用,并不与民工直接相关,但是,承包公司认为,宋氏不给钱,他们当然就付不出工资,这件事的责任在宋氏!
《新民日报》的编辑显然做过很多调查,这篇报道里详细地描述了宋氏扣押的资金数目和时间,采访了承包公司的负责人,和几位生活拮据,急等工资的民工。
民工工资一直是社会敏感区,尤其宋氏还没从人们的眼中退去。这一次,除却工资问题,宋氏高层演戏欺骗大众的传闻也越演越烈!
承包公司乐得推卸责任,甚至怂恿民工去宋氏讨薪!宋氏的大门口,大厅内时不时地坐着几个参与城北工程的民工,他们或坐或躺,有几个蛮横地甚至直接坐在通道上,西装革履、穿着得体的白领们尴尬地被堵在通道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每天上班成了噩梦。
保安更加难做,任他们这样撒泼显然是失职,但是如果上前赶人……外面的媒体可都候着拍镜头,一个不好上了电视,给公司抹了黑,一样要被开除。
宋瑾瑜天天暴躁地发脾气,秘书室、各部长,甚至进来打扫办公室的阿姨,没有一个不被他迁怒!最糟糕的一出现是,他不能轻易出现,媒体,民工一个个追着他跑!
宋瑾瑜愤恨地将桌上的东西又一次全部扫到地上,困兽一样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眼神恶毒,表情扭曲,原来那副装出来的温和俊朗早已不见踪影!
“宋总……”蒋秘书远远地站在门口,硬着头皮开口,“您今天也不回……”
“看这样子,我能放心回去吗?!”宋瑾瑜瞪了蒋秘书一眼,半晌,才挥了挥手,“准备点日用品,这几天我都呆在公司了。”
宋瑾瑜的办公室有个套间,基本上就像卧室,倒也可以凑合几天。他倒在床上,外套零乱,领带也被他烦躁地扯断了,他怔怔地抬头去看着黑色的吊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但是外面依旧吵吵嚷嚷,那些记者和民工显然并没有离开。
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宋瑾瑜翻身起来,接通了电话。
“宋总,你看,要不要想把暂扣的费用先付了,承包公司那边现在也是天天在催……”李部长停顿了一下,才小声道,“我想,他们应该也是听到了一些传闻,所以才……”
宋瑾瑜握紧了拳头,脸色很难看,墙倒众人推,现在他还没倒呢,竟然就开始落井下石了!
“宋总?”李部长没听到宋瑾瑜的回答,试探地问了一句。
“我知道了……”宋瑾瑜的双手已经青筋暴跳了,他努力压抑自己的愤怒,“先给他们,然后通知媒体,发新闻!”
“是。”李部长挂了电话,神情却很不好看,他有预感,事情远没有结束……
这种感觉,宋瑾瑜也有,从唱标大会,到视频,再到克扣工资,不,也许更早……这就是个一环扣一环的局,推倒了最开始的一块牌,剩下的就像是多米诺骨效应……他们,甚至不用亲自动手!
宋瑾瑜越想越气,他只走错了一步啊,不该太过托大,为争一口气非要从顾舟手里拿下城南的工程……只是错了这一步啊!他狠狠地一拳头砸在桌上,钢笔都跟着向上跳跃了一公分。
深吸一口气,宋瑾瑜强迫自己冷静,他现在必须停下来,必须让这个多米诺骨牌停下,他绝对不能落到最后他们希望的结局里!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电话:“张部长,结束和现在那家供应商的合作,不达标的材料马上撤下了。”
“宋总?”张部长愣了愣,他刚刚才谈妥,这……又变卦了?
“最近的事情,你知道了吧。”宋瑾瑜点了根烟,“有人在整我,他们在盯着宋氏的工程,如果让他们查到材料的事情,再捅上去,我们就真的,彻底地完了。”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出声:“可是,宋总,资金怎么办?三个工程的工期时间相差不大,同时支撑这三个,我们绝对做不到……”
“我知道……”宋瑾瑜狠狠地吸了口烟,才低声道,“我会解决的。你先按我说的去做吧。”
“是。”张部长虽有疑虑,还是忍住了。
宋瑾瑜躺在办公椅上,沉寂地抽着烟,眼神一会儿决绝一会儿无奈,烟也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整个办公室都烟雾缭绕,气味熏人,他才按断了最后一根烟,慢慢站起来,拨通了苏四少的电话。
“哟,是宋总啊,你最近应该忙得很吧,怎么还有工夫给我打电话啊?”苏四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戏谑和嘲讽。
“苏少,今天给你打电话,实在是有事相求。”宋瑾瑜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但还是压低了声音,颇有几分低声下气。
“有什么事?如果是借钱就算了,拜宋总所赐,我现在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苏四恨恨道。
这倒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投标事件后,探知消息的苏家大小姐和苏家二少爷,就开始对着苏四冷嘲热讽,说他什么“眼光真好”,什么“生怕人家不知道苏家有钱”之类的,将他气得够呛!
更重要的是,最近几天宋氏的丑闻一件跟着一件,虽然他私下已经跟宋瑾瑜断了联系,但是旁人依旧以为苏氏是宋氏的靠山,苏氏这几天也被记者追问宋氏的情况,惊动了大伯父和姑母。
烦不胜烦的大伯父在全家面前不轻不重地下了他脸子,说什么“年纪还小就跟着哥哥姐姐多学学,不要急着往外闯”!更重要的是,姑母一声不吭,显然是默认了!
这怎么可以!要知道,冷嘲热讽没什么,暂时没权也没什么,但是,他绝对不能被大姐和二哥用这个借口给关在家里,更不能放任大伯父一家彻底把持住公司!
想到这里,苏四就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宋瑾瑜,你拖累我还拖累地不够吗?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苏氏和宋氏,我苏城和你宋瑾瑜,再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我让你入股,成为宋氏最大的大股东呢?”宋瑾瑜克制住自己疯狂的愤怒和不甘,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
“你说什么?!”苏城显然被吓了一跳。
“我说,我愿意让你,成为宋氏最大的股东!”宋瑾瑜扣紧了掌心,里面已经血肉模糊,他一字一顿,神情决然地出声。
苏城已经恢复了冷静,他笑了笑,有些凉意:“宋瑾瑜,你耍我呢?还是疯了!”
“我不敢耍你,也没有疯。”宋瑾瑜同样冷静,这是一条险路,但也是唯一的路,“我实话跟苏少说吧,最近的事是有人在整我。马庭坤和顾舟联手,想要整死我……求助于苏少,是我现在唯一的出路!”
“让我成为最大的股东,就相当于将宋氏拱手相让,你真的肯?”苏四玩着手里的钢笔,神情却带着算计。当初他让下属偷偷卖了手里的一批货,钱还在他公司的账户里躺着,家里暂时还没有任何人知道……如果,用这笔钱和他现有的资产,买了宋氏,也许也是个反击的出路……
“如果硬撑下去,宋氏和我都会毁在顾舟和马庭坤手里。比起来,让苏少成为大股东,而我保留经营权,要好的多,不是吗?”宋瑾瑜停顿了一秒,“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宋瑾瑜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坑苏少。”
苏四静默了片刻,才微笑道:“好。我答应宋总。愿我们,合作愉快!”
“当然,合作愉快!”宋瑾瑜笑着回答,挂断了电话,他脸色骤然阴沉,发狠一般将手机用力砸向墙角,手机顿时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