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阴恻的掌风从耳边掠过,强大的威压之下,两人忙内力才不至于被震得心脉俱损。
无边的黑暗中,一个人影慢慢浮现,铁鹰如同雄狮一样缓缓踱着步子,冷冷观赏他手下的猎物。
然而他并没有再出手,甚至连眼光都懒得再多停一刻,只抬步敛裾,径直走上了台阶。
当他走过两人身边的那一刻,玉面罗刹双目泛红,额上青筋暴突起来,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薛h忙抢身过去狠狠在他虎口一掐,提醒他不可冲动行事。
铁鹰未曾想到秋水山庄地下竟藏有如此一座宫殿,多年来的目标终于近在眼前,从心底生出的狂喜,给他那双阴鸷的眼中增添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只是一瞬,那光芒就如星子被幽暗天际淹没。
他回头淡淡道:“说吧,你们想选择哪一种死法?”语气平常的仿佛在问今天要吃哪一道菜。
薛h压下心中恐惧,微微一笑:“铁总管若想要我们的命,这里早就只剩两具枯骨了。只可惜,你现在还杀不了我们。”
铁鹰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丫头,看的倒是通透。”
笑声中他突然出手,狠狠按住薛h的左肩,狞笑道:“只可惜你诡计太多,不如我先废了你一只手,省的你再玩花样?”
薛h感到左肩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压下,疼的几乎要掉下泪来,却还是勉强挂着微笑道:“薛h虽不是什么江湖豪杰,却也懂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道理。铁总管若不信我,大可现在就杀了我。我与叶大哥孑然一身毫无牵挂,只可惜铁总管多年谋划,到此功亏一篑,实在是不划算。”
铁鹰露出赞许神色,慢慢放松了手上的力道,“不错,我最欣赏有胆识的后辈。你若肯好好听话,乖乖我带路,事成之后,我会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想在我面前再玩任何花样,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薛h揉着快要碎掉的左肩,忍不住苦笑,明知这趟行程不论结果,这人绝不可能放过他们,如今也拖得一刻是一刻,只求混乱局面时能寻得一丝转机。
仿佛洞悉她心中所想,铁鹰又掏出一把铁锁,将自己和薛h的手腕锁在一起,嘿嘿一笑道:“你这丫头太过狡猾,若不把你绑在身边,总归是心中不安。这把天机锁普天之下只有一把钥匙能开,就委屈你,和老夫多呆上一阵了。”
薛h暗恨此人果然多疑狡诈,看来今日自己已是凶多吉少,她只得将眼光看向玉面罗刹,偷偷做了一个“走”字的口型,只盼他能找到机会,及时抽身。
谁知玉面罗刹只是微微摇头,就将眼光冷冷移开,垂在后背的手轻轻的做了一个“三”的手势。
薛h感到心中有些微热,虽未开口,她已明白他的心意,三个人,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于是,一行人再度拾阶而上,所站之处正在一个圆形宫殿的正中心,殿内八根雕花石柱,上擎八颗夜明珠,将堂内照的熠熠生辉。
地上画着一副巨大的八卦图案,图上排列着数个方正石块,似是随意设置,看不出章法。
再抬眼望去,三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四周石壁竟上嵌着八扇玉门,足有两人高的玉门,通体碧绿,毫无瑕疵,随便一块已是价值连城,更何况还有足足八块。
这八扇如此贵重的玉石是从何而来,玉门背后,守护的又是怎样的财富?
想到此处,铁鹰眼中露出狂热的渴望,即使已有至高的武功修为,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对权势的欲望,能够处尊居显,享侯服玉食,这世上有几人能抗拒。
薛h偷偷观察他的神色,在心中冷哼一声,又想到这人若不是有这处弱点,自己和玉面罗刹只怕早就命丧黄泉。
铁鹰勉强按捺住心中急迫,低头问道:“下面该怎么走?”
薛h蹲下身子细细观察,道:“我只知道这宫殿是以八阵图为原型所建,这些石块似是某种阵法,不可轻易移动。至于门背后是什么,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个去试。”
铁鹰略一思索,转向玉面罗刹道:“你,过去开门。“稍顿一顿,又将手指向玉面罗刹背后负着的秋容尸身:”把他放下。”
薛h在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他笃定玉面罗刹不会弃秋容的尸身不顾,如此一来,便是封住了他借机逃走的后路。
玉面罗刹眼中燃起怒火,只是目光一触薛h和他锁在一起手腕,终是狠狠咬一咬牙,将秋容轻轻解下放在薛h身旁,随后掠身飞起,直落在玉门之下。
确认脚下并无任何机关,玉面罗刹小心的向墙壁探去,手中触到一个拉环,轻轻拉下后,三人都感到脚底传来轰隆的震动声,玉门在这巨响中缓缓开启,仿佛猛虎即将出闸。铁鹰脸色微变,似是嗅到了某种危险气息,默默后退一步,将薛h挡至自己胸前。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从门后袭来,三人还未看清门内事物,就已被吹得睁不开眼睛,险些站立不稳。
三人心中皆是一凛,地宫内并无空气流通,怎么可能会刮起大风,更何况还是如此强劲的风势!这风从何处而来,又往何处去?还未等他们想清楚,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狂风过后,一股猛烈的洪水夹杂着巨浪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大半个地宫,将三人卷至水底。
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洪水打得有些发懵,连呛几口水之后,也顾不得追究这水从何而来,只赶快往玉门方向游去:唯一的出口已经被洪水灌满,只有门外才能寻得生路。
而那扇门竟然消失了!
急忙转身再寻,八扇丈余高的玉门竟如隐形一般,消失的毫无踪迹。只剩光秃秃的青石墙板,嘲讽的注视着面前尤自挣扎的生灵。前一刻堆金砌玉的富贵门,转眼竟已成白骨垒垒的孤坟冢。
可水势却越升越高,眼看就要将整个地宫淹没。水,从何处而来?
饶是铁鹰身经百战,也从没遇过如此诡异绝望的情形,一时间他情绪失控,伸手狠狠掐住了薛h的脖颈,将她往水下压去。
“一定是这个丫头在捣鬼,一定是,只要杀了她,就能从这困境中脱身!“绝望中,他脑中只剩这一个念头。
薛h猛地呛了口水,脖间压迫感袭来,仅剩的空气被逐渐抽走,她嘴唇乌紫,身体渐渐沉重,眼前的事物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好像看到玉面罗刹暴怒的狠扑过来,却被铁鹰一掌狠狠劈开。
水波流转处,秋容的尸身静静躺在八卦图的中央,面容平静而安详。
不对劲,有个地方不对劲。
一片混沌之中,狂风、洪水、八阵图,八扇玉门……如漩涡般不断在她脑中旋转着,突然,薛h双目圆睁,按住铁鹰的双手拼命挣扎起来,这猛烈的求生意志让铁鹰渐渐恢复些神智,手腕一提,将她整个人如同傀儡一般吊在空中。
”幻境,全是幻境!“濒死的压迫终于消失,薛h猛吸一口气,急切的吐出这几个字。
“幻境?”铁鹰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切肤的凉意、这真实的触感,怎么可能是幻境?
薛h将手往水下的秋容一指,气喘吁吁的继续道:“这么急的水势,他为何还在原地不动,从头到尾,受影响的只有我们三个而已!”
她看到铁鹰眼神一亮,知道他已信了大半,又连忙说道:”启动机关的那一刻,阵型已经变了,我们被困在阵中,所以会辨不清方位,生出无穷幻象。”
铁鹰终于冷静下来,问道:“现在怎么办?”
“带我下去,我要把阵型归位。”
两人一路向下,回到八卦阵的中央,薛h小心的移动数个石块,终于,漫天的洪水消失殆尽,地宫内又恢复如初,三人连衣角都未湿分毫,只有身上残余的阵阵寒意,提醒几人已在生死间走过一遭。
薛h急切的向前寻去,一眼就看到玉面罗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的倒在地上。
她感到胸中气血上涌,狠狠瞪住铁鹰,厉声道:“你若不能救他,我就立即自戕与此,届时这地宫里的一分一毫你都休想染指。”
铁鹰眼神闪烁,刚才一役,他终于亲身体会到此地凶险,想到毕竟还要仰仗这丫头,只暂时忍住性子走到玉面罗刹跟前,将真气输入他体内。还好他当时并未下重手,玉面罗刹伤得不重,体内真气运转一刻,已能勉强起身。
他狠狠将手一挥,摇摇晃晃的走向秋容的尸身,忍住胸口剧痛,再度将他小心的负在肩上。
薛h确认玉面罗刹已无大碍,终是送了一口气。她抬头望着面前差点将他们吞噬的石壁,缓缓道:“如果我没有估错,这八扇玉门便是奇门遁甲中的八门,开、休、生、伤、杜、景、惊、 死,八扇门里只有一扇门是生门,只是那一扇门是真实的,其余的全是阵中虚影。”
铁鹰听的一阵烦躁:“那到底哪一扇是生门?”
薛h眉头微皱:“八门推算配合需天地星象,这地宫之内,就算我有罗盘,没有星象对照也是毫无把握。”
她将眼光移向头顶,只见八颗夜明珠辉映在穹顶之下,衬着顶上花纹雕刻,洒下一片星辉。
薛h心中顿时一喜,“原来如此,这地宫果然设置精巧。”她忙掏出罗盘,坐下细心推算一番,一刻之后,她指向寅位方向的玉门,欣喜的叫道:“就是此处!”
这扇门果然开的十分顺利,门背后是一条仅容得数人通行的甬道,甬道两旁燃着微弱的烛光,幽幽的照着吉凶难料的前路。
铁鹰忙使个眼色,让玉面罗刹背着秋容走在前面,他带着薛h缓缓跟在数步之后。
因为要格外留心脚下机关,一行人走得特别慢。行至过半,玉面罗刹突然感到脚下一块石板松动,心中一惊,反射性的凌空跃起。谁知壁间又有数只劲弩对射而来,他腰身在空中一拧,双手迅速夹住迎面而来的数只□□,背上秋容的尸身却在这拧身之时脱落,重重掉落在前方石板之上。
玉面罗刹心急如焚,只恨无暇□□,壁间的攻势还未停止,他稍有不慎就会被劲弩穿胸而亡。
薛h欲上前相助却被铁鹰狠狠扯住,想到他身上旧伤未愈,心中焦急万分,所幸玉面罗刹轻功高强,反应奇快,勉强躲过这一轮攻击。
两人正要松口气之时,突然发现,刚才落在地上的秋容,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连铁鹰都慌了神色,三人忙上前查探,甬道内再也找不到任何机关,就在眼皮之下,就在顷刻之间,一个死人,为何能凭空消失?
突然,甬道前方传来抽气般轻促的笑声,伴着密室的回音,一声声揪住众人心尖。铁鹰面容扭曲,突然大喊道:“吴秋水,我知道是你在这装神弄鬼,莫以为我会怕你,还不快给我滚出来!”
果然,一个人影出现在甬道尽头,只是他身形修长,并不似吴秋水般矮小。玉面罗刹心中焦急,连忙跃起朝那黑影跑去,铁鹰怕他借机逃走,忙带着薛h跟上。
墙壁上灯火跳动,忽明忽暗的将那人影映越来越清晰:苍白的脸庞,冷峻的薄唇,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竟是本应死去多时的秋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