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联盟。
天师道各道门代表会议正如往常一般召开。
一个少年懒洋洋地坐在一边,无动于衷地看着会议桌上各个门派代表为一些琐碎小事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谁也没有察觉到他眸中逐渐弥漫开来的浓郁黑『色』。
他在郑家祠堂放了九足圣鼎,为的就是诱使天师联盟对鬼域发动进攻。
只是这群老头安逸惯了,为了些蝇头小利争论不休,又忌惮于鬼域的势力,不敢真正对鬼域下手,只能装模作样地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炼化小鬼。
想起中枢给的信息,少年眸中的阴郁愈深。
鬼域那个蠢货任务者,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只要中枢重新掌控主世界,那个蠢货唯一的下场,只能是成为中枢的低等奴隶。
他真正想要让他死的,是顾清越!
忽然,少年心下有所感应,面『色』微变,猛地抬头往远处看去。
门外有弟子惊慌失措地跑进来。
“师叔!阵法有变,师弟他们失去联系了!”
天师联盟几个老道士听到这话,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那传信的弟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道血红『色』的光芒蓦地从天际飞过来,窜入大厅。
“小心!”
“老张躲开!”
“小辈们到我身后!”
几个老道士奋力护法,才堪堪将身后弟子护住。
但即便这样,已经有几个法力低微的弟子嘴角吐了血。
一切只发生在几秒内。
而那道血红『色』光芒,在释放出巨大的威压后,利刃一般狠狠扎在会议长桌上。
“轰——”
会议长桌被截成两半,一半轰然倒塌,另一半依旧保持原样。
整个会议厅死一般寂静。
有弟子颤巍巍地探出头,朝前方面『色』难看的师父看去。
“师父?”
这边,少年垂眸看着将将钉在自己眼前的那道红『色』光芒,眉心猛地一跳。
桌面上,红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逐渐浮现而出的几行血红『色』字体。
泛着森森鬼气。
——诛我鬼域小鬼,杀!
——炼我鬼道金身,死!
——诸位『性』命,三更来取!
最后的落款,则是由狰狞奇诡的线条组成的一串神秘符文,符文上方刻了四个大字,铁画银钩,笔锋间倾泻而出的是滔天怒意与煞气——“鬼域之主”。
在场的几个老道士在看到这串符文的瞬间,瞳孔骤然紧缩。
已经有小辈认出了这道符文的来历,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索命符……”
鬼域最高级别的索命符。
*
主世界核心。
996:“宿主,高数他们已经回到了他们的世界。”
还直接开了大招。
996也没想到这帮小龙傲天们的潜能能激发到这地步。
不止高数,还有付芸,这小龙傲天平时脾气爆得不行,这次在看到自己世界的画面后却连一句话都没说,阴沉着脸几乎要吃人,之后二话不说回到了自己的世界,掀翻了几个姐姐,直接领着自己的人鱼大军对人类帝国发动了攻击。
996此刻见到的画面,就是这位人鱼公主面『色』极为平静地站在高空,俯视着下方港口的画面。
身后是手下既愤怒又不忍的表情。
而这位人鱼公主,从始至终,面『色』都很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不正常,双眼一动不动注视着下方。
此刻的港口码头处,正是将近十条人鱼被几个渔民用通了电的渔网拖回港口的画面。
已经有一条小人鱼醒了,惊惶失措地看着周围的情景,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下意识朝海洋方向看去,张开口想要发出声音。几个渔民见状,面『色』一变,立刻互相招呼着上前,一个跳到小人鱼旁边,挑开小人鱼身上的渔网,在她张口的瞬间掏出一把刀,作势要朝小人鱼的颈间割去,另外几个则边说着什么,边拿出拿铁质的鱼叉,用力举高,对准小人鱼腹部以下的鱼尾叉去——
996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艹!
996当然知道这几个渔民为什么做出这些动作!
割开小人鱼的脖子,自然是防止小人鱼发出声音召唤海洋深处的同类,而将鱼叉叉向小人鱼的鱼尾,则是为了毁掉她跳入海中逃跑的可能『性』!
996几乎要爆粗口!
虽说已经知道了付芸那个世界是什么情况,可再次目睹这种画面996还是气得红了眼。
这他妈是人干的事?!
事实上,不止是这个港口,人类帝国中但凡靠近海洋的港口,此时此刻都在上演着相同的画面。
而站在付芸的角度,她能看到的也不仅仅是这个港口。
从高处往下望去,沿海众多港口的画面尽收眼底。
996下意识朝付芸看去,想要看清她的表情。
果然,付芸眼中弥漫着浓郁的黑沉,而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她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狠厉。
下一秒,她用力闭上眼,嘴唇微张,脸『色』看上去很放松,额角的青筋却微微凸起。
从996的角度,它只能看到画面,听不到声音,但这会儿,996蓦地明白过来付芸在干什么。
只见海面的海浪在付芸张口的瞬间骤然变得凶猛,像是蕴藏了毁天灭地的气势,朝港口汹涌而来。
与此同时,港口处的许多人类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下意识地抬头朝不同的方向看去,眼中还带着疑『惑』。连带那几个围在小人鱼身边的渔民动作也顿了顿,皱眉抬头。
只有那只小人鱼眼中爆发出终于得救的狂喜,眼中落下大滴的眼泪,她迫不及待地同样张大嘴,努力发出声音。
与她同样动作的是付芸身后的众多人鱼。
其他港口,许多已经被割断喉咙,奄奄一息躺在甲板上的人鱼同样听到了声音,他们艰难地抬头,早已流干的眼中再次淌出大滴血泪,尽管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却依旧用力张开嘴,做出发声的动作去回应从高空传下来的那些声音。
下一刻,像是空中有什么东西骤然变得尖锐,海『潮』再次汹涌而起,巨大的浪花拍向港口。
还没来得及回到港口的渔民被卷入汹涌波涛中。
而在港口地面的渔民则面『色』大变,一个个捂住耳朵痛苦地惨叫倒地。
有的渔民耳中甚至流出了血。
伴随着渔民的倒地,港口的渔船上,所有的透明玻璃也在一瞬间轰然爆裂。
像是炸.弹被不断引爆,玻璃的爆.炸从港口的渔船一直蔓延至距离港口不远的各大城市。
繁华喧闹的港口城市中,许多民众恐慌地抬头朝某个方向看去,更多的人则抬手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同一时刻,身处人类帝国版图中心的帝都街道上,众多帝国居民也听到了什么,抬头朝港口方向看过来,有些人则惊恐地发现,自己手中的玻璃制品忽然毫无缘由地爆.炸,变成了碎片。
帝都居民:“???”
“这是什么声音?”
996看到有许多人疑『惑』地朝身边的人问道。
有人遥遥望着港口城市所在的方向,声音飘忽地回了一句话。
“镇魂曲。”
“传说中,人鱼送别同伴亡魂的镇魂曲……”
*
看着画面中帝都街道上茫然的民众,996有些没回过神。
它也没想到,付芸那个世界竟然会演变成这样。
只不过……
996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画面中的付芸,有些迟疑。
“宿主,二班那些人,原本的职责是维护他们那些世界,付芸他们现在这样……”
996倒是能够理解这些小龙傲天的行为,但说到底,让二班这群小龙傲天们维护世界稳定,不是让他们把小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地,甚至由他们的行为导致世界不稳定的。
顾清越这会儿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空间,听到996这话,眼皮都没抬一下,冷笑了一声。
“放心,他们心里有数。”
被教训了这么久,这群小屁孩早就知道轻重了。
“就算他们真的控制不住了——”
说着这话,顾老师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眼底慢慢浮现出傲慢的意味来。
“那也有我兜着。”
“我这里,没有让这帮小屁孩被傻.『逼』欺负到头上还忍气吞声的道理。”
别说他顾清越不是这种『性』格,就算那帮小兔崽子是这种『性』格,他也能把他们揍得改了『性』子。
顾老师想到这里,冷笑一声。
被他揍也就罢了,要是被傻.『逼』搞还搞不过,到时候被算账的可不是那些傻.『逼』,而是这群小兔崽子。
准确地从自家宿主眼中解读出这层意味的996:“……”
996还想说什么,却听自家宿主不耐烦地问道:“我那个贪官爹的世界怎么样了?”
996看了一眼,回道:“秦观已经回去修真界了,那里的情况比较严重。”
它之前展现在秦观眼前的也是修真界画面,不包括人间的。
顾清越点头:“那正好。”
他贪官爹那里,他得自己去解决。
但在那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说完这话,顾老师又冷眼看向眼前刻意被隔开了的空间。
谢临得找回来。
还有这个地方,不知道什么东西。
旁边的数据版自己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双手懒洋洋地『插』.进兜里说道:“我的职责就是保护这里,里面的东西一直不让我进去,我也不好翻脸。不过……刚才中枢溜了进去。”
顾老师这会儿很不耐烦。
他急着找到谢临,然后去他那个贪官爹的世界里搞死那里的傻.『逼』,没工夫在这儿磨蹭。
他斜了一眼那串数据。
“你进不去不代表我进不去。”
说完这话,也没管那串数据的表情,而是伸出手,语气森冷地吐出一道命令。
“让我进去。”
相应他这声命令的,是手指触碰的末端,一道水膜缓缓形成。
顾老师冷笑一声,刚想往前一步,水膜那头,一只手蓦地伸过来,骨节分明,纤细修长,轻柔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顾清越一顿。
手腕间的温度有些熟悉。
下一刻,他就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穿过整片水膜走了出来。
“越越。”
声音低沉悦耳,双眸定定地注视着他。
正是谢临。
“艹,终于出来了!”
谢临身后,宁苒骂骂咧咧走出.水膜,一抬头就见到自家儿子站在眼前,脸上骤然一惊。
“宝宝!你怎么进来了?”
她不是让其他人拖住自家儿子吗?!
宁苒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没能把自家儿子给防住,一转头见到旁边的那串数据,心下又是咯噔一声,身体瞬间僵硬,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家儿子进去这里。
顾老师却压根不知道自家妈心底的想法,他的视线在谢临和自家妈身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两人身后的水膜。
“这是什么?”
宁苒刚打算开口,就听谢临缓声回道:“中枢把我送到这里,什么打算不清楚,不过所幸宁女士救了我。”
宁苒立刻转移话题:“宝宝,八,不是,谢临现在还是魂体状态,你得赶紧把他送回身体,魂体离开身体太久了不好。”
说完这话,宁苒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家儿子。
记忆回来后,自己被封印记忆进入主世界后做出的一些事情就显得有些不堪回首。
比如抱着软萌可爱的自家儿子一脸严肃地对他说宝宝你记住了,你以后是神,顾青松是你孙子,收获五岁宝贝一脸认真的“嗯!”
自家.宝宝小时候软萌可欺,还很好骗。
现在特么不行了。
宁老师给自己捏了一把汗。
果然,这会儿自家儿子那犀利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随后缓缓眯起眼。
半晌,就在后背都快冒出一层薄汗的时候,宁苒才见到自家儿子收回那道审视一般的目光,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好。”
宁老师暗暗松了口气。
谢临却在这时出声,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数据通道,又看向顾清越:“如果你有事需要离开,可以让宁女士送我回身体。”
顾清越看了谢临一眼,点头。
*
等到自家儿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宁苒才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把自家.宝宝给忽悠走了。
耳边却忽然响起一个凉凉的声音:“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吗?”
宁苒抬头,立刻就对上了另一个顾清越的视线。
从刚才开始,那个顾清越就像是一个局外人,眯着眼站在旁边看他们说话。
对上这个顾清越,宁苒莫名有种心虚气短的感觉。
主要原因在于……
这个顾清越不是她宝宝。
这个顾清越会对她说老子是你爸爸。
这个顾清越还特么会让她蹲墙角。
宁女士觉得很草。
但她打不过。
所以她不敢造次。
一边的谢临却轻轻笑了笑。
自水膜后出来,他的视线便停留在顾清越身上,此刻他转向了这个顾清越,神情认真而专注,语气却依旧平缓温和,注视着顾清越的眼神也隐隐带了点笑意,仿佛说的并不是离开的那个人,恰恰是眼前这个顾清越。
“他知道宁女士有事在瞒他,他也很不高兴。他不高兴的时候总会先抿唇,烦躁的时候会眯眼,抬下巴,然后冷笑——他刚才就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没冷笑,八成的可能因为宁女士。至于他怎么想的,他想的是——”
说到这里,谢临又转向宁苒,眼角带了温和的笑意。
语气依旧温和平缓,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看在你是我妈的面子上,给你一天时间,要是想瞒住我就尽快把事情处理掉,否则等我回来,我会自己过来看你搞什么鬼。到时候……呵。”
宁苒:“……”???
艹!
这特么就是他儿子顾清越的语气!
宁女士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
“刚才他只说了一个字,他说‘好’!”
谢临笑容不变:“他说的‘好’,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段话的意思。”
宁苒:“???”
不是,这他妈就一个“好”字还能这么解读?
谢临笑容不变:“他只说了一个字,是希望你能自己解读出这些。”
宁苒:“……”
这一刻,宁女士终于理解三年二班那帮小崽子到底是什么心情了!
这边,谢临抬头,朝一边的顾清越看去:“他就是这么想的,不信你可以问他。至于时间是一天还是半天,应该看他的心情,可能是一天,也有可能他办完事就会过来算账。”
顾清越被谢临这么看过来,双眼微眯,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显然是被谢临说中后的不爽。
宁女士脸『色』铁青:“……”
艹!
*
十分钟后,市区医院。
宁苒将谢临的魂体送回他的身体后,立刻火急火燎地离开。
临走前,见到他旁边同样魂体缺失的顾清远,宁苒丢下一句:“他是小世界里的人,不会被核心数据吸收,这点你放心,而且越越没急着找他,就说明越越对他什么状况心里有数。”
等宁苒从医院离开,病床.上的谢临缓缓睁开眼,双眼定定地注视着天花板。
眸中神『色』难辨。
许久,他缓缓起身,伸手拿过床头柜的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手机那头的铃声很快停止,一个清冷平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
“谢施主。”
谢临起身,缓步走到窗边,穿过透明的玻璃看向窗外夜间的景象:“你是佛,应当能看到我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头沉默了许久,玄真的声音才再次传了过来。
“谢施主联通主世界的时候,贫僧确实借谢施主看清了前因。”
谢临眼眸渐渐变得幽深:“你我是同一人,所以你应当也看清了,封玉衍终其一生所做的事情。”
“你我终归……”
“都是祭品。”
*
小世界中。
鄞州府衙后院。
一队丫鬟在一个老嬷嬷的带领下快步走向老爷的书房。
领头的丫鬟手中端着一碗汤,一边小心护着汤水不洒,一边看向领路的老嬷嬷,面『色』有些厌烦。
“方嬷嬷,老爷这汤还得喝多久?总不能天天这样,小姐就没说什么?就那么个糟老头子,也不知道小姐怎么想的,要嫁给他,还让咱们天天这么伺候着,小姐没对这老头厌烦,我们都要烦了。”
老嬷嬷回头瞪了她一眼:“再敢胡说八道,仔细你的皮!”
大丫鬟俏皮地笑了笑:“方嬷嬷最是心疼巧儿,怎么会怪巧儿?”
说完又是好言好语说了一会儿,这才把老嬷嬷给哄得眉眼松动。
“行了,你啊,心里这么想也别这么说出来。小姐如花似玉,委身下嫁给这个顾大人,受的苦已经够多了,咱们只要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别再『乱』嚼舌根,小姐自有她的安排。还有,小姐说了,只要再多忍几天,她就能脱离苦海了。书房到了,进去吧。”
等进了书房,见到那坐在书桌后面,眼神有些呆滞的老头,巧儿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厌恶。
这么些日子,巧儿也从自家小姐的态度里看出点什么。
小姐屈尊嫁给这个老头,应该是这老头身上有什么是小姐有所图的。
这些日子接连送过来的汤『药』,巧儿也依稀能够分辨出来这是对这老头的意识有影响的『药』。
若是这老头乖乖听自家小姐的话也就罢了,巧儿最厌烦的,便是这老头时不时抓着一面镜子,念念叨叨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每当这个时候,她们几个就不得不给这倔老头灌『药』,回回都弄得她们一身脏。
她好几身喜欢的衣服都是这么弄脏的。
巧儿抬眼,对上书桌后依旧在念念叨叨说些什么的老头的视线。
依旧是“越越”、“修道”、“不能贪”之类的话,她都听得耳朵出茧子了。
想起这位顾大人身上的传闻,什么『尿』壶清官,什么独子被仙师看中,前去修道,巧儿轻蔑地笑了笑。
“老爷,别念叨了,您那被仙师接走的儿子,我看呐,八成早就夭啦!”
这话一出,老头呆滞的目光忽然一凝。
巧儿却仿佛没看见,口中凉凉地说了一句:“行了,老爷,天冷了,巧儿给您送『药』过来了,趁热喝了吧。”
说着就要把汤『药』往他嘴边灌下去。
可碗还没凑到老头嘴边,老头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恐惧,抬手就要打翻那碗汤,巧儿见状,忙不迭护住那碗汤,她身边的嬷嬷和丫鬟也都呼叫起来,手忙脚『乱』地将那碗汤护住。
等确保那碗汤没洒出去,巧儿抬眼,眉眼竖起,厉声说道:“老爷!这都是夫人为了您的身子熬的,您总不该对不起夫人的心意!来人,把老爷按住,我这就给他灌下去!”
一边看守的护卫见怪不怪,驾轻就熟地上前,在老头惊恐地往后退去的动作间按住老头的肩膀,将人往前压,直压在书桌前。
巧儿则端着碗,居高临下看着这位知府老爷,脸上『露』出怜悯的表情来。
“老爷,夫人怜惜您脑子不太好,这才给您熬了汤『药』,您看,夫人的心意,您总是不珍惜,您这也太对不起夫人了。”
说着这话,巧儿掰开挣扎着的顾知府的嘴,将碗中的汤『药』往他嘴里灌。
“越、越——”
顾知府边挣扎,口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来。
巧儿巧笑嫣然:“您看,您再叫也没用,还是好好喝了这汤,喝了这汤啊,就去法.场。小姐说了,您那前夫人窝藏逃犯,其罪当诛,人就押在法.场,就等着您过去呢。等您过去了,把您那前夫人和您那女儿下令斩首,这事就算完了。这也是小姐给您和您那前夫人施恩,送她们早点上路,能让她们再和您那儿子在阴间团聚呢。”
“这人呐,还是得知足,您说是不是?”
笑『吟』『吟』地说着这话,巧儿将最后一滴汤『药』灌进顾家富的口中。
正打算将碗收回来,一只手忽然凭空出现,死死钳住她的手腕。
巧儿看着这诡异的一幕,面『色』霎时惨白,尖叫出声,她用力想要挣开这只手,却怎么都挣不开,心下更是慌得不行。
她身后的丫鬟们见到这一幕,同样开始尖叫出声,有人转身往后跑去,可还没靠近书房大门,两扇大门就“砰”的一声自动关上。
所有人面『色』苍白地跌倒在原地。
“妖、妖怪!”
而这边,巧儿僵在原地,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我爹就用不着你施恩了。今日我这个早夭之人,倒是愿意给你施恩,早早送你上路,至于是什么路,像你说的那样——”
那冰冷的声音霎时间充满戾气。
“自然是黄、泉、路!”
“你说这样、可好?”
巧儿初时还没反应过来,等脑中消化完这话的意思,面上所有血『色』尽皆褪去,浑身颤抖起来。
这是!这是顾家富那个修道的独子!
这是顾清越!
意识到这点的瞬间,巧儿猛地感觉到自己手腕间一阵深入骨髓的痛感传来。
她睁大眼,惊骇地低下头,只见自己原先握着汤碗的手软软垂下。
手腕间除了那尖锐的刺痛感,再没有任何知觉。
巧儿心下大骇,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她的手废了!
废了!
“今日.你哪只手给我爹灌的『药』,我便收你哪只手。”
听到这冰冷的声音,巧儿终于禁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书桌那头,被强『逼』着灌下一整碗汤『药』的老人强撑着最后一抹理智,费尽全力睁大眼,想要将那出现在眼前的人影牢牢印入脑中,口中也含糊地吐出两个字来。
“越、越越——”
顾老师听到这声音,立刻扔下那丫鬟,走到自家贪官爹面前。
老头老了许多,以前还有些富态的身体此刻已经变得骨瘦如柴,头发也白了大片,那张脸上更是沧桑无比。先前因着被人押着灌了汤『药』,此刻他整个人都显得狼狈不堪。
顾清越站在原地,视线在自家便宜爹狼狈的脸上停顿了片刻,面『色』平静,眸中的怒意却越发汹涌。
几乎能撕毁一切。
但最终,顾老师还是强压了胸间滔天的毁灭欲,平静地喊了一声:“爹。”
不再是以前双手『插』兜,冷笑着把人堵在门口,抓到他耍小聪明的贪污现场时,满是讥讽的语气。
只有平平静静的一声“爹”。
听到这话,须发皆白,面容沧桑的老人却怆然掉下眼泪来。
像是分不清真实还是虚幻,口中只一味含糊不清地说道:“越、越越别生气,爹,爹记着呢,记着你看着我……”
“爹、爹没贪。”
“爹不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