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热了, 知了的叫声都一阵一阵的。
一行人走在渤海郡去清河的路上, 他们戴着遮阳的斗笠,打着绑腿,手拿刻有尺度的木杆, 频频引得过往民众注目。
“啊, 平时工作要去野外风吹日晒就算了, 没想到在这里还要搞水文勘察, ”一个玩家拿着斗笠扇风, 重重吐了一口气, “我不行了, 我要去吹空调,换人换人。”
说完往树下一闭眼, 再唤不醒。
领队的玩家看着这位新来的六测玩家,冷笑了一声,没有去扶, 甚至还拦住了旁人。
“怎么了?”有人问领队。
领队是修过上党漳泽水库的优秀水利玩家, 闻言只是拿手杖指了指躺倒玩家的手边。
众人定睛一看,大惊失色, 那里居然有一条黑白相间的蛇尾。
一瞬间, 领队周围的人就跑到了百米开外。
领队嗤笑一声, 拿棍子挑起了那条蛇,乱棍打死,再用棍子把玩家翻过身来,检查有无被咬。
数分钟后。
玩家们用了急救办法, 各出厉害手段,但是收效甚微,这个玩家没有醒来。
领队还用他教育周围的人,告诉他们如今这边的野外非常凶险,休息时一定要注意周围环境,据统计,乱去野外已经有上百人领过贡献奖励了云云。
众人听得都很认真。
然后,然后当然是录视频了,亲自遇到领贡献的机会可不多。
……
苍秀儿的坐在一张地图前,认真地审视着,这张地图非常巨大,其中的水文资料极为细致,都是水利玩家们上山下乡,精心勘测出来的。
没办法,如今的华北华中的水文和两千年后大不相同,在东汉治理黄河之后,黄海安宁了八百年,至宋朝时,才因为关中地区开垦过度,泥沙淤积成悬河,而开始长达千年的家暴。
后世,黄河有淤平原本的河道后,夺泗水入海,泗水无法流入淮河,便形成了微山四湖;夺淮河河道入海,淤平淮河故道后,形成了洪泽湖,历史上的“大野泽”、“巨鹿泽”、八百里梁山泊,都是被黄河推平的。
所以北方要取水,首要解决就是关中不能开垦太过,渭河是黄河第一大泥沙源头。
嗯,这个暂时不用管,关中的土地已经荒废百余年了,如今匈奴还在为争关中和当里的豪强索綝打得天昏地暗呢,听说植被甚是丰富,想找当年的良田都不容易。
第二就是水道,华北这边的水其实不少,但分布极不为不均匀,尤其是太行山东边的一带,有河流经过还好,没有就是纯的望天田,必须修筑堤坝蓄水。
修筑的堤坝平时蓄水,到农事时,才放水到各地田坝,水多越深,蒸发损失就越少。
苍秀儿算了一下,如今只要兖州没有战乱,那么从太行山东边到山东这块,基本上都是她管理的土地,按狗策划的补充算法,只要是他们管理的土地,那么粮食不管是在普通人手上,还是在她手上,那都能算成她的成绩。
与其现在去找不知道几年才能培育出来的良种,不如直接兴修水利,从而达到增产的目的。
一但水源足够了,那么至少这个活动里,加个名次是没有问题的。
第三,就是人口,兖州这边良田荒芜,就流民成群,需要尽快恢复生产生活,这样多出来的粮食产量,也算是她的。
第四,当然就是她的对手们。
肖妃不足为惧,她把自己草原上的后宫都杀了也增不了多少肥,种不出粮来。
严江更不用担心,他养猫打野哄人是一流的,但种植嘛——连种子怎么催芽都不知道。
孟岚是个劲敌,但广州那地方太小了,想开垦梯田那就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需要几辈人精心护理照顾才能出梯田作物区。
最麻烦的,还是辽东那家伙……
辽东,郡治襄平城。
扶余国王子依玄穿着丝衣,学着晋人束发戴冠,坐着牛车,带着扶余国特产的山参与礼器,前来求见辽东太守。
但是希银不在。
年轻的王子甚是忐忑。
他记得父亲临行前的嘱托,让他一定要通过辽东太守向渤海公朝拜,只有这样,扶余国才能重新得到中原王朝的保护,在白山黑水中生存下来。
依玄当然是谨记的。
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见到父亲那么虔诚的模样。
他们扶余国在辽东的东边,听去渤海郡的人说,那边的异人称扶余国的位置叫“吉林”,是非常富饶的土地,但依玄一点不那么觉得,不像中原这边,二月就开始融冰,扶余国的冬季非常漫长,冬天极为寒冷,每到冬季,就会有大量的老幼冻饿而死,种的大麦和粟米产量都很低,他们更多是以渔猎为生。
但是国内的特产很多,山林野货,野兽皮毛都能养育很多的人。
可是,慕容鲜卑太可怕了,如果说高句丽和更东边穴居的挹娄人他们还能勉强抵抗的话,慕容鲜卑简直就是他们的克星,三十年前,慕容鲜卑就攻灭了他们扶余国,爷爷依虑王自杀了,父亲逃亡到了辽东,向晋朝求援,是当时东夷校尉,打败了鲜卑人,同时且他们复国。
但就算这样,慕容鲜卑也不罢休,他们把数万人抓为奴隶,卖到了晋朝,好在当时的晋帝仁义,将他们扶余的奴隶送了回来……
“太守是有什么要事么?”想到这,依玄去拜访了李成,后者既是护东夷校尉的儿子,也是他们扶余国如今最大的雇主,是他帮着将国内的很多平民送去了渤海郡,从而换来了重要的粮食和铁器,靠着这些,他们的国家才高句丽、慕容鲜卑、还有挹娄人的侵扰下生存下来。
“没什么要事,只是去看稻田了。”李成回答道。
“稻田?”依玄有些茫然。
李成看着这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想到这些年靠他收的中介费,笑道:“嗯,正好有空,便带你开开眼界。”
依玄有些惶恐地道谢。
李成淡然地挥手:“随我来吧。”
依玄跟了上去。
李成上马出城,带着依玄来到襄平城外西边的一处河滩上,依玄目光有些震惊,这里有好多田。
浩浩荡荡,一望地际的田。
田里种的是豆子,蔓延很远很远,他有些惊叹,但又有些失落……豆子他们扶余也有的种,但是这东西吃了胀肚子,很难受,在他们那,只有健壮的,能打猎采集的人,才能吃上好的饭食,老人孩子,大多都吃的豆子或者割口的大麦。
顺着田路走了一截,一片有数十亩的田地出现在眼前,这东西让依玄有些茫然,他从未见过这种植物,细小的花穗开在又高又整齐的草丛里,田里有水,蔓延的整整齐,不由回头看向了李成。
李成却不看他,而是走向了视线尽头的一座的凉亭,那里正有几名晋人正在聚集在亭下的桌案边,细细说着什么。
依玄跟了上去,有些疑惑地问:“李丛事,那些种的是什么?”
“那是南方的作物,叫水稻。”李成傲然道,“它结的果实不知你听过没有,叫白米。”
依玄惊呆了。
“水、水稻??”
他怎么可能没听过水稻,那是晋朝南方的作物,但在粟米之外,还有白米,在北北是顶顶珍贵的货物,在扶余,是珍贵的供品,只有王族才能吃到,依玄吃过,但也不敢多吃,因为那是他们父亲才能随意享用的东西。
但是,水稻,水稻怎么可能长在这里,长在这么遥远,这么寒冷的地方??
而凉亭中,希银正听着手下的汇报。
“东北地区的稻米种植历史非常段,大约是在十九世纪才开始,先前一般都种的大豆和高粱,”希银的小弟林钟期正认真汇报着自己的选种和种植记录,“但是积累的经验非常多,最开始东北地区种的是朝鲜半岛带来的水稻,但是产量不如人意,所幸的是当时种上了北海道耐寒的‘赤毛’稻,这才在东北开启了主粮的种植,我查看了所有关于赤毛稻的文献,寻找到南方的航海队,寻找南方所有海拔在一千八百米以上的区域,寻找没有稻田……”
“幸运的是,这种稻田虽然少,却依然有。因为吴兴沈家如今在南方如日中天的势力,吴兴沈家高价购买了所有这些高海拔地区的稻种,由航海队向我们断断续续运来了约三千斤的稻米种子,”说到这里林钟期就非常骄傲了,“我们就现代最先进的选育经验,去年,在用玻璃温室催芽后,这几千斤种子存活下米的约有二十分之一,在挑选出最饱满的种子后,如今你看到的,就是我们新种出的实验田……”
“非常好。”希银表扬他,“如今女神要求的主粮,豆子虽然好用作用多,但是怎么都代替不了主粮的地位,其实我原本想种小麦的……”
“嗯,我当时拒绝了,”林钟期成就感更高了,“长城以北的地方太冷了,冬小麦是越不过冬天的,如果春天种小麦,口感和产量都远不如冬小麦,不如一步到位,而且这边水源丰富,能成为最大的水稻产区不是没有原因的!”
希银点头,正要让他加紧选育,为明年的推广做准备,就看到李成带着一年长像平庸,但非常激动的青年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