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珩眉心一紧,走了过去,半蹲下来,轻拍她的肩:“宋陵澄?”
宋陵澄没应。
沈司珩手劲加大了些,宋陵澄幽幽转醒,意识还没完全醒转过来,看到沈司珩时人还有些迷糊,以为自己还身在云丘,咕哝着问了句:“夜珩……你来了……”
沈司珩压着她肩的手微微一顿,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将他误认成那个叫“夜珩”的男人了。
他望向她:“夜珩是谁?我和他长得很像吗?”
沈司珩嗓音温软,像怕吓着她般,宋陵澄确实没怎么清醒,迷迷糊糊地点着头:“对啊,一模一样。”
手撑着墙想要站起来,沈司珩下意识伸手扶她:“他还有别的名字吗?”
宋陵澄摇头:“他就只叫夜珩。”
沈司珩沉吟了会儿,望她:“你很爱他?”
宋陵澄轻轻点头,她曾经为了他连公主也不当了,千里迢迢跑到他的太子府去当个粗使丫鬟。
“他爱你吗?”沈司珩问。
宋陵澄摇头:“不爱吧。”
语气没听出失落来,只是有些淡淡怅惘,沈司珩视线落在她脸上:“他知道你爱他吗?”
宋陵澄摇摇头,而后又点头:“大概知道吧。他应是有喜欢的人的,所以没给我机会。”
“既然这样,其实你……”
“我知道。”没等他说完宋陵澄已经打断了他,以着那双清澈的眼眸望着他,“我现在没有喜欢他了。只是你和他长得像,看到你时就不自觉地想起一些事而已。”
沈司珩点点头,也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往她房间望了眼:“你在外面待了一晚上?”
“对啊,钥匙掉了,进不去。”
正说着肚皮就“咕……”地叫了声,宋陵澄尴尬地捂着肚皮,有些不自在地问道:“你家里还有没有吃的?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
刚说完便见沈司珩望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像是不可思议。
宋陵澄小嘴又不自觉地撅起了一个可爱的弧度,语气有些呛:“干嘛啊,又不是不给钱,吃完我会付你餐费的。”
沈司珩将她从头打量了一遍:“你就为了去见温劭华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别跟我提那个王八蛋。”宋陵澄松开了扶着他的手臂,弯腰拿起自己的包,“算了,我自己叫外卖算了。”
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也没电了,小嘴又无意识地撅了起来。
沈司珩望她:“我锅里还有一些粥,留着下午也是倒掉。”
开了门,把她让了进来,给她端了碗海鲜粥和一小碟酱瓜和一盘吐司面包。
宋陵澄实在饿得慌,也管不得味道合不合口味,狼吞虎咽的完全不顾吃相。
沈司珩坐在她对面,有些看不下去:“宋陵澄,先说好,我家里没胃药。”
宋陵澄不甘不愿地看他一眼,吃饭的速度倒是不自觉放慢了下来。
沈司珩往她脚下瞥了眼,长臂横过桌面,手指叩了叩她的手臂:“昨晚和温劭华打起来了?怎么弄得浑身是伤?”
宋陵澄瞥他一眼:“说了,别和我提那个人。”
然后才道:“出了点小车祸。”
语气平静自然,像是在谈无关紧要的事。
沈司珩却是皱了眉:“身上其他地方没伤到吧?”
“应该没有吧。”
宋陵澄也不确定,喝了一大碗粥和几块面包,祭过的五脏庙心满意足,吃完后才意犹未尽地发现沈司珩熬的海鲜粥味道真心不错,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
“诶,我那天提议的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给你工资你包我饭怎么样?”
“免谈。”沈司珩想也没想,起身收拾桌面,一边收拾一边道,“你脚上的伤口还是处理一下吧,顺便请锁匠来给你换个锁。”
宋陵澄端着盘子跟在他身后,继续游说:“反正你都是要做饭的,我饭量也不大,多做一个人的分量也不是多大的事,还能赚外快。”
“我不住这儿。”
宋陵澄脚步一顿:“你不是这里的主人?”
“我是。”沈司珩回头望了她一眼,“但我不常住这儿,最近只是有事回来住几天而已。”
“好吧。”宋陵澄心里突然有些失落,把盘子放下就出去了。
沈司珩盯着她落寞的背影望了眼,薄唇不自觉抿紧了些,终是淡淡收回了视线,把餐桌处理干净,出来拿了些上药给她处理伤口,顺道替她叫了锁匠上来换锁。
回到家后宋陵澄没能好好休息。经过了昨天那么一闹她又再次成了热点,经济公司百般公关,经纪人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这种时候不要露脸,她还是露脸了,还去了温劭华的公寓,还当面和记者叫板了。
话语权在记者手上,记者不会把宋陵澄写得多美好,对于丑闻缠身又没有后台的宋陵澄,记者可劲儿黑可劲儿博眼球赚钞票,没有人会在乎记者怎么歪曲,只要能证明宋陵澄确实不如平时表现的那样清纯美好就够了。
看戏的人,既想探寻真相,又想在众人营造的假象里找到共鸣,以此证明自己的眼光独到和独一无二。
宋陵澄也不在意,这个世界里让她在意的人还真没有出现。
但她不在意,经济公司在意,经纪人也在意,在宋陵澄探访温劭华公寓温存十四小时的新闻以着爆炸式的速度迅速传播后,梁菲就疯了般想找宋陵澄,偏偏宋陵澄手机电量耗尽一个也没接上。
中午锁匠开了锁回到自己公寓后宋陵澄才有机会充电看手机,手机一开就几乎被梁菲的未接来电给震瘫痪了。
宋陵澄回拨过去,免不得受梁菲一顿训,训完后让她回公司一趟,既然脸都露了,板也叫了,宋陵澄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博同情票。
宋陵澄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五月的青市入夜后还有些凉意,宋陵澄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睡不着,当时脚上的伤也在疼,肚皮在饿着,自己也在为着自己的凄凉处境难受,一晚上几乎没能睡,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因此宋陵澄也就没理梁菲的怒气,在家补了个眠,补足了精神才去的公司。
公司附近自然少不得记者埋伏着。
宋陵澄想着自己昨天都冲着记者黑脸了也就不在意一次两次了,因此很淡定地无视掉了蜂拥过来的记者,面无表情地上了楼,刚到海星老总陈开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了苏颖。
每一个有一姐一哥之争的经济公司都少不了些暗流涌动,这种暗流涌动在海星传媒是摆在了台面上的,尤其是宋陵澄和苏颖。
出事前的宋陵澄太嚣张太卑鄙在海星里甚至整个娱乐圈内部臭名昭著,出事后的宋陵澄虽然没了这些坏毛病,但风头太盛太受宠资源太好还是容易招惹红眼病的人,将这种红眼病表现得最张扬恣意的大概非苏颖莫属了。
在宋陵澄崛起前的苏颖是海星的准一姐,享受着一姐的待遇一姐的风光,那时的宋陵澄顶多只能给苏颖作个配,作配的宋陵澄自然不乐意,暗地里干了不少中伤苏颖和挑拨离间的事,现在网络上一波波看着有根有据的黑料就出自当年的宋陵澄之手,在互联网极度发达的现在,要把一个明星往死里黑,有钱就行,多的是拿钱办事的水军团。
因此苏颖很恨宋陵澄,恨得丝毫不掩饰。后来宋陵澄崛起了,公司可劲儿地捧,好资源轮不到她苏颖,能轮到的顶多给宋陵澄做个配,还是为了烘托宋陵澄的恶毒女配,这口气苏颖更是咽不下,她从不避讳自己嫉妒和恨着宋陵澄,哪怕是在公共场合,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提问,苏颖也懒得去虚与委蛇,总是大大方方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对,我就是不喜欢宋陵澄。”或者,“没错啊,我是和宋陵澄不和。”
宋陵澄总觉得,其实本质上苏颖和她算是同一类人,她总觉得她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是以前的宋陵澄劣迹斑斑,造成的只能由她这个冒牌的宋陵澄来尝。而她宋陵澄确实也算不得什么善茬,苏颖喜欢处处找她麻烦,宋陵澄自然也不会乐意任人欺凌,因此宋陵澄认识了苏颖五年多,也斗了五年多,只是因为宋陵澄的名气以及慢慢扭转的公众形象,苏颖总屈于下风。
现在宋陵澄倒了,苏颖自然乐于抢回主导权,因此看到宋陵澄时美艳的脸上已经勾出些恶意浅笑:“宋陵澄,精神还不错嘛,看来最近的丑闻杀伤力也不是那么大。”
宋陵澄也笑:“当然,不用拍戏不用上节目不用节食减肥我每天好吃好喝好睡的,你看我脸上还多长了半圈肉。”
苏颖也笑:“说实话,宋陵澄,你蛮让我意外的,我以为今天我会看到一个灰头土脸垂头丧气的宋陵澄。不过要你宋陵澄真变成那样了我还真是挺不耻你的。”
宋陵澄弯着的眉眼里带入了笑:“所以,你现在其实是敬佩我的?”
“别想太多,那样的宋陵澄只是让我觉得生活无趣而已。”
“你放心好了,没揪出整我的人,我又怎么会甘心堕落让人看戏呢。”
宋陵澄说着已往陈开办公室走去,擦身而过时,苏颖突然说:“宋陵澄,其实我和关倩很熟。”
宋陵澄脚步一顿,望她:“关倩的死和我没关系。”
“我知道,事实上她也不认识你。”苏颖望她,“宋陵澄,其实在整容业这么发达的今天,要复制一个宋陵澄也不是多难的事。在那种□□的时候,谁会去注意到这眉眼间的神韵是吧?况且你宋陵澄不是高傲得很,这几年从不真身拍激情戏?谁又知道你宋陵澄脱了衣服后是怎样一种风情呢是吧?”
宋陵澄没应,只是睁着眼眸直直望她。
苏颖又是忍不住一笑,手掌很轻快地在宋陵澄肩上拍了拍:“别误会,我苏颖做不到你宋陵澄的卑鄙无耻,这种事我还不屑做,更何况温劭华那样的男人我还瞧不上眼。”
勾唇一笑,昙花一现般再收起,苏颖脚步轻快地离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把伶牙俐齿的宋陵澄堵得哑口无言,苏颖心情舒畅。
宋陵澄依然只是站在原地,苏颖刚才那番话一字一句地钻入脑海中打转,想得出神,连梁菲叫她也没听到,直到她拍了拍她的肩。
梁菲约她过来是告知她关于违约赔偿的事,就如同沈司珩那天说的般,所有广告商和投资商联合起来起诉海星,而海星将这所有的责任全部归咎到她的身上,宋陵澄面临着巨额索赔,而这笔钱宋陵澄是远远还不起的。
宋陵澄这几年是拍戏不少,赚得也不少,但她没太大的金钱概念,公司给她多少她就拿多少,从不去计较,到手的钱也不是捐了就拿去买房子了。
宋陵澄心里没什么慈善作秀的念头,就是拍戏的时候或者看社会新闻的时候,觉得哪些人可怜就让经纪人把钱捐出去了。至于买房,宋陵澄从小对吃穿住的要求就高,样样挑剔。这几年常年要在外拍戏,各地辗转,她住不惯酒店,因此都是在哪个地方待得长,就顺便央经纪人帮她就近买个房子,各种手续有专人□□,她负责刷卡就好了。
因此宋陵澄户头钱不是很多,但名下房子不少。
只是无论钱多寡,宋陵澄也没有赔偿的打算,在办公室里和陈开争论了一番没个结果,最后不欢而散。
回到公寓时天已经黑,外面还下着毛毛细雨,经过楼下宋陵澄想起了那枚还没找到的扳指,又忍不住去那片草地上翻找。
沈司珩下班刚走到楼下就看到了蹲在草地上的宋陵澄,她这几天天天趁夜下来找东西他是知道的。也不知道宋陵澄怎么就那么执着,以她的财力别说是一枚小小的扳指,就是一整个专柜她都买得起,可她就死心眼非得找回来不可。
沈司珩本不欲理会,转身刚想走,宋陵澄看到了他,俏声朝他打招呼:“诶,你下班啦?”
人就跑了过来,仰着脸望他:“你有没有小手电,借我一下,我的坏了。”
沈司珩盯着她那张光彩熠熠的小脸:“宋陵澄,这都多少天了,暴雨也下了好几场了。你就非得这么死脑筋?”
宋陵澄脸上的神采褪去:“反正也闲着没事干。”
没再问他借手电,转身又蹲在地上找了起来。
沈司珩不自觉也走了过去,伸手将她拉起:“下雨了,先回去吧。”
宋陵澄挣开手:“你先上去吧。放心好了,我不会再把自己淋出高烧来的。”
转身又去继续找。
沈司珩站在原地看她,站了会儿,看她是铁了心要继续找,也没再去理会她,转身想走,右脚鞋底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硌着了。
沈司珩下意识低头,抬起右脚,看到了鞋底下扎着的一枚古铜色龙纹扳指。
沈司珩弯腰拾起,捏在指尖上,黑眸不自觉地盯着那枚看着有些古旧的扳指,有些怔然。
宋陵澄翻找了会儿发现沈司珩还在,下意识回头望他:“诶,下雨了你怎么还在这淋着啊?”
沈司珩几乎在她回头的瞬间本能地将那枚扳指纳入了掌心里,垂了下来,没让宋陵澄发现。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个举动,像是……下意识地不想让她找到这枚扳指,身体先于意识之前做出了反应……
沈司珩又是本能一怔,不自觉望着宋陵澄。
宋陵澄有些奇怪,张开手掌在他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沈司珩沉默地望着她,扳指嵌在掌心里硌得掌心微疼,他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宋陵澄越发奇怪,沈司珩一只手已经朝她伸了过来,“雨势变大了,还是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