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达一周的新年假期中, 我几乎都躺在床上嘴里含着体温计迷迷糊糊地渡过了。
因为跨年那天一直坐在阳台上等到凌晨12点的关系, 我终于光荣地患上了感冒。随之而来的是咳嗽,高烧,还有疼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的嗓子。
在我病倒的期间, 向日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电话并不是我接的,因为我除了躺在床上睡觉以外几乎什么也做不了。帮我接电话的管家每次都抱着电话机站在我床前, 可我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嗯……唔……”,见我这幅摸样, 管家也只好无奈地对电话那头的向日说:“非常抱歉, 小姐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就这样,一周的新年假期很快过去了。我的感冒总算有了起色,让我不至于在新年伊始的第一次登校日就缺席。
新年假期的结束, 同时也意味着文化祭即将到来。在剩下不到两周的时间里, 冰帝进入了全面备战文化祭的状态,平日的课程缩短了一半, 上午正常上课, 下午则全部用来做文化祭的各种准备。
校园里的变化是随处可见的。
3—c的教室门口挂上了大大的“炒面屋”招牌,窗户上贴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剪纸,每当坐在教室里上课,我都有种是坐在某家张灯结彩的店里的错觉。
话剧的排练也进入了收尾阶段,忍足再也不需要随身带着剧本走来走去了, 我们已经把所有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剩下就是等话剧部的人把做好的戏服拿来,试穿, 定妆,彩排,最后便是正式登台亮相。
自从合唱比赛的彩排结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凤。我们班的女生很起劲地制定了一个什么类似于“网球部成员文化祭攻略要点”的计划表,大体就是把日吉和凤他们所在的班级分别要做什么活动,以及他们分别负责什么事务都写了上去。
我无意间看到了那张表,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凤的班级要做执事咖啡厅,而凤则负责做接待。
这还真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据说在文化祭里销售额最高的班级会被授予荣誉奖,全班的合影都会被登上校刊封面,这对平时默默无闻的学生而言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荣誉——不难想象,今年能登上校刊的班级有十之89就是凤他们班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在忙碌的事情,比如忙着做炒面屋的`户和慈郎,比如忙着试衣服化妆的我和忍足,还有隔壁班准备做鬼屋的泷他们。凤当然就更不用说了,因为他除了要参加文化祭和合唱比赛的演出,还有一个网球部的重担压在他的肩上。
我原本以为要再见到凤得是2月份的事了,因为合唱比赛在2月初才正式举行。但出乎意料的是,向日突然在回到学校的第二天就号召了所有闪亮大军的成员,把我们一起又带回到了食堂里那张闪亮大军专用席上。
就在那里,我见到了凤。
`户,慈郎,忍足,凤,日吉,泷,除了迹部和桦地之外的每一个人都到了。向日很大方地掏了腰包说这顿午餐由他来请客,让我们不要客气尽管吃。
但谁都没有真正放开怀来吃。这明明是闪亮大军时隔已久的重聚,可餐桌上的气氛却微妙地沉闷。
我的感冒已经好了九成,但不知为何吃起东西来还是有些索然无味。我一直往牛排上撒盐,撒了三四回后觉得还是吃不出味道来,于是又伸手去拿装盐的瓶子。
就在我的手即将够到瓶子的时候,对面也同时伸过来一只手。我抬头一看,那只手是来自凤的。
我们俩的动作停滞了一秒,随后我慢慢地把手收了回去。凤无言地拿起瓶子,往他的盘子里撒了些盐。
“长太郎,给我。”
在凤撒完后,坐在他旁边的`户又把盐要了过去。我这才发现我们三个人点的都是牛排,看来并不是我的味觉出了问题,而是牛排本身就有问题。如果换做是平常,我应该早就开始和`户一起吐槽食堂的厨师了,可今天,我们谁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我们只是一边安静地吃着东西,一边听向日独自感慨离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迹部那家伙居然一声不吭去了德国,连桦地都跟着走了!然后啊,回头一看部长都已经变成凤了……”向日懊悔不甘地说道,“可恶可恶!总觉得我错过了好多事情啊!”
忍足比所有人都更早地吃完了午餐,这会儿正在悠闲地喝着红茶。同表现不太自然的我们相比,忍足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当他发现我在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朝我投来了一个微笑。
那个微笑多少让我好受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向日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我身边。这个座位在他离开期间一直都是忍足坐着的,而此时此刻忍足却和`户他们一起坐在桌子对面。我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和`户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吃午餐了,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总是刻意低着头,担心会碰上谁的目光,然后不免尴尬一阵。
“麻里奈,你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没怎么吃过东西耶。”一旁的向日凑过来问我,“难道是感冒还没好?”
我迎上向日关心的目光,忽然觉得心情莫名复杂。
“不是,只是……牛排味道有点淡。”
话音刚落,我听到`户咳嗽了一声。
“咳,是、是啊,今天的牛排根本都没什么味道嘛……哈、哈哈。”
我朝`户望去,他好像是在勉强自己接上我的话茬,声音听起来非常别扭。
就在此时,我面前装着牛排的盘子已经被向日麻利地调换了过来。
“那就吃我的吧!”向日把自己的定食推到我面前说,“我这盘很好吃哦!”
我看着向日推过来的定食,愣了一小会儿。看到这幅景象,坐在不远处的日吉冷冷地“哼”了一声。
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渐渐冷却了下来。
“抱歉,网球部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才行。”凤拉开椅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先走一步了,大家请继续吃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桌子上还放着那盘几乎没怎么吃过的牛排。
“等、等等啊……!长太郎!”
`户着急喊道,可凤并没有理会他。一桌子人都错愕地看着凤离去,`户再三纠结,终于也站起了身。
“不好意思!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到那家伙的!”
`户一溜烟跑了出去,桌子上又剩下一盘没吃完的牛排。
泷用手指卷着他的头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迹部不在,我们就是一盘散沙呀。”他说,“看看这好好一顿午餐都吃成什么样了。”
“那两个家伙算怎么回事啊?”向日疑惑地问,“我不在的时候又吵架了吗?凤都已经当上部长了,怎么还那副德行啊。”
没有人为向日的疑惑解答,桌子上只是传来一阵又一阵慈郎的鼾声。
“向日前辈,虽然你刚从英国回来无事一身轻,但我们可不是。”日吉面无表情地说,“大家都为了文化祭忙得底朝天了,没空在这里叙旧也是正常的。”
“文化祭我也是想参加的啊!”向日不满地嚷嚷道,“只不过回来的不是时候,话剧社的排练都快结束了,我想帮忙也帮不上嘛!”
说着,他看了我和忍足一眼。
“麻里奈和侑士倒好,可以去演呼啸山庄的男女主角……我也很想演耶!说到底迹部不在,本来就人手不足不是嘛!结果那个可恶的话剧社指导连埃德加都不肯让我演,明明已经跟他保证了我可以花一星期把台词全部记住的!”
“如果岳人半途跑进来,被你挤下去的那个埃德加不是很可怜吗?好歹人家也是花功夫练习到现在了呀。”一直在喝红茶的忍足放下茶杯开口道,“再说,需要岳人帮忙的地方应该多得是吧,泷他们班不是要做鬼屋吗?听说一直都很缺人手呢。”
“哎呀呀,干得好呢,不愧是忍足。”泷夸张地感叹了一声,“该感谢你聪明机灵替我们班找了个帮手好呢……还是该说你太老奸巨猾了,有点可怕呢?”
“老奸巨猾?”忍足反问道,他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
泷有意无意地朝我和向日这里看了看。
“没什么……就当我没说过吧。”然后他耸了耸肩,主动放弃了这个话题。
向日不解地看着我们,他脸上的疑惑显得更深了。
“芥川前辈——喂——芥川前辈!该醒醒了!”
日吉走到打鼾打得惊天动地的慈郎身边,不耐烦地拍着他的背。
“该——吃——午——饭——了——!”见慈郎没有丝毫动静,日吉干脆趴到他耳边大声喊道。
慈郎总算是艰难地从睡梦中醒来,正准备打着哈欠伸个大大的懒腰,他就摇晃了一下从椅子上跌到了地上。
“哎哟……好痛哦……”
慈郎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从地上爬起来,日吉站在旁边一脸无奈。
这是我们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幕,慈郎迷糊的摸样总能让大家会心一笑,可这会儿,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我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改变,或是它其实早已面目全非,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罢了。
我开始吃向日的定食,奇怪的是这份定食吃在我的嘴里竟然也还是没有味道。
“好吃吗?”看到我动筷,向日问道。
没有味道,也就根本没有好吃与不好吃的区别,尽管如此我还是回答道:“……嗯。”
我假装吃着定食,然后悄悄地看了忍足一眼。这种情况最近似乎常常发生,每当我想到去看忍足的时候,我都会发现他其实也在看我。
忍足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他的视线平稳地投向我,没有逃避,没有遮掩。
忍足,你在想些什么?
在我思考着这个问题的同时,这顿乏味的午餐也随之结束了。
在接下来准备文化祭的两周里,向日几乎每天都来话剧排练室看我。
话剧的服装和道具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由于服装大多是学生自己亲手缝制的,所以尽管是比量着各自的尺寸做的,但到后期试衣的时候还是出现了各种大小不合适的问题。
向日每天放学后都等在排练室门口想跟我一起回家,但话剧社的人早已习惯了在天黑之后才离开,加上服装一改再改的问题,向日几乎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而我们这头还远远没有忙完。
最后,等不到我的他还是只能一个人回家去。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一周,耐不住性子的向日改变了作战计划,开始在午休的时候来排练室找我。
我和忍足都不怎么愿意再去食堂吃饭,也许是因为上一次不算愉快的午餐经历,也许是因为改服装改得焦头烂额的关系,我们干脆把午休时间也一起牺牲给了话剧社,总是买上两个面包两瓶水,就这么直接在排练室里啃完了事。
于是向日等待的身影成了排练室门口的常客,连话剧社的指导老师看到他都会忍不住调侃一句:“哎哟,你又来啦。”
在这种忙碌占据了大多数时间的日子里,只有那么一次我终于抽出空来和向日一起回家。
那一天负责服装制作的女生感冒了在家休息,由于核心人物不在,指导老师也只得早早地解散了我们。
向日终于等到了我,他喜出望外地拉着我说要一起去商业街的游戏中心玩,我虽然答应了,可心里面惦记的却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戏服还没有最后完成,刚用油漆刷完的道具还散发着异味,我的那顶假发热得能捂出痱子来,还有前些天往家里打了电话的迹部,听说他外祖父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下来,接到电话后松了口气的继母说,这样看来也许他很快就能回日本了……
结果,我就在不断地恍神中渡过了难得与向日独处的几个小时。
晚上回家的途中,向日很少见地沉默寡言了起来。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到了迹部宅邸前,向日在告别之际似乎是打算要说些什么的,但他挣扎了两下,最后还是放弃了。
这一天就这么草草地收场了,对我们来说甚至不能算得上是一次真正的约会。那时的我还并未意识到,这竟然就是我和向日的最后一次外出。
在之后的几天里,向日的身影神奇地消失在了排练室门口。他一连几日都没有再来找过我,而我也没有去主动找过他。
负责服装制作的女生戴着大大的口罩来学校上课了。她把重新改好的戏服分别交给了我和忍足,并且拍胸脯保证说这回肯定没问题了。
呼啸山庄的戏服都是19世纪厚重又繁杂的英伦古典礼服,我光是穿上女主角的戏服就得靠两个女生同时帮忙才能顺利打理好。话剧社的人手不多,一开始大家都在帮忍足试衣服,打理好忍足那边,才又跑来打理我这边。
我敢说我的戏服要比忍足那身复杂了十倍不止,穿好我这身衣服起码比忍足那身多花了一倍的时间。两个话剧社的女生好不容易替我穿好衣服,就在我忙着照镜子看效果的档口又跑出去替其他角色试衣服了。
这一回,衣服确实没有太大,也没有太小,应该说正合身。穿上它我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在镜子前面转了个身,想看看背后的效果,没料想刚背过身去,就发现裙子后面的拉链只拉到了一半,没有完全合上。
那两个女生可真够粗心的。我一边想,一边试着伸手到背后去拉拉链。可这身衣服不大不小的贴身剪裁完全束缚住了我,让我的手怎么也没法够到身后。
最后,我放弃了,我看了一眼还在外面帮其他人穿衣服的两个女生,发觉她们此刻根本空不开手。
“侑士,你在吗?”
我想这会儿闲着的人应该只有刚刚试完衣服的忍足了。
“我背后的拉链好像开了,能过来帮我拉上吗?”
照着镜子,我拨了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以为是忍足走过来了。
就在我对着镜子梳理头发的时候,镜中出现了除我以外的另一个人——但那人并不是我以为的忍足,而是向日。
我睁大眼睛看着镜子,停止了梳理头发的动作。当我想转过身去时,向日却将双手按在我肩膀上,阻止了我。
“别动,我来帮你拉。”
说着,他的双手从我肩膀上移开,慢慢落到了我的身后。
向日轻轻地替我拉上了拉链,那只是很短暂的事情,可我却觉得向日好像花了很长时间才做完。
“谢谢。”我看着镜子对身后的向日说,“你怎么来了?”
镜子中的向日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奇怪的问题。”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我每天都来找麻里奈,麻里奈却不理我。我以为如果我不来找你了,你就会来找我,可你没有。现在你问我怎么来了?……当然是因为想见你啊,如果我再不来的话,你就永远想不到要来找我了吧。”
我没想到向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哑然。可下一个瞬间,向日忽然仰起头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才怪咧!”他换上笑脸,用爽朗的语气说,“我知道麻里奈在为了话剧全力以赴啦!没关系,我会等着的!反正只要等文化祭结束就不会再这么忙了吧?”
向日不自然的笑容中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一些不能称之为快乐,而是类似悲伤的东西。
“呐……麻里奈,已经厌烦了我吗?”他小声问道,像是害怕听到答案一样。
我还没有回答,他就立刻抢过话茬。
“这么说来,你还一次都没叫过我的名字呢!”向日佯装轻松地说,可接着他的声音又沉了下去,“刚才……我听到你叫侑士了,对吧?”
向日拼命保持着笑容,却无法掩饰那层脆弱面具下摇摇欲坠的失落感。
“侑士他啊,跟我不一样,那家伙真的很像大人,老是会让人不知不觉地依赖他。所以……我是明白的,麻里奈有事情的时候会去找侑士商量,而不是来找我商量,因为那家伙看起来更可靠些嘛。”
真奇怪,明明应该是需要开口解释的时候,我却只能默默注视着镜子中的向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除夕的那天!麻里奈用我的手机打电话了对吧?……那个电话,是打给侑士的对吧。”
向日边挤出笑容,边发出和刚才一样略带惧怕的声音。因为太拼命的关系,他的表情看起来反而像是要哭似的。
“麻里奈也真是笨蛋啊!你不知道打过电话会留下通话记录的吗?只要稍微一看……就能知道你是打给谁了啊。”
我并不是不知道会留下通话记录这回事。
事实上,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过要消除通话记录,当时我只是急着想联系忍足,急着找借口打电话,所以才撒了那个谎。
……但现在就算解释这些也没有意义。
“对不起,我撒谎了。”
向日说的并没有错,如果他不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去主动找他。……我已经不再喜欢向日了吗?我厌烦他了吗?并不是这样的,这样的想法一次都没有过。但在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必须得承认一个事实。
我已经和向日离开前的那个我不同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面对向日。
“向日,你不需要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我尽力保持平稳的语调说,“除了我以外你也还有很多朋友不是吗?你还有很多可以去做的事情,你可以帮`户他们做炒面屋,可以帮泷他们做鬼屋……但如果你成天只盯着我一个人,我会觉得累,你也会觉得累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番话来,我甚至可以预想到向日在听到这番话后会露出怎样受伤的表情来,但我还是说了。
“这算什么……?”如同预料中的那样,向日勉强支撑的笑脸在顷刻间崩离瓦解。
“这算什么啊!”
他情绪激动地上前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赶回来的啊!那么长时间都不回复我的邮件,手机也没法联系到你,不管我跑去问谁,大家都支支吾吾地不肯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每天都担心你担心你担心得不得了,担心到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直在想你的事情!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每天都打起精神来给你写邮件,跟你说一大堆好玩的事情想让你开心起来!可是你呢?你有想起过我吗!”向日声嘶力竭地喊道。
看着悲愤交加的向日,我感到内心的空洞正在不断扩大。
对于向日来说,这只不过是离开后的短短一两个月,可这一两个月对我来说,却像是一生般漫长。我无法解释清楚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连我自己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把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地全说出来,那样我大概就能卸下点包袱来喘口气了——可我不能,我终究还是不能。
我不能再用混浊的颜色去污染向日了,他应该是美好的,应该一直都保持着向日葵般明朗鲜艳的颜色。他的脸上不应该有此刻的表情,他的世界不应该被渲染上浓重的色彩,他理应远离玷污了那片纯净天空的我。
“回来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怪怪的,凤虽然当上了部长,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开心,亮以前跟你那么要好,可现在他连话都不跟你说了。迹部不在,桦地不在,大家甚至连午饭都不在一起吃了,你不是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就是和侑士一个劲地只往排练室跑,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我这么问也没有人肯告诉我……我真的不明白啊!跟以前一样有什么不对的?我只是希望大家开开心心在一起吃饭,只是希望可以每天都跟麻里奈在一起……为什么就连这些都做不到?我明明……明明对你……”
向日的声音哽咽了,他摇了摇头,像是在否定我,又像是在否定他自己。
“呐,说啊,”向日沙哑地说,“你喜欢上谁了?是侑士吗?……算了,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向日的双手离开了我的肩膀,那里留下了疼痛的感觉。
“我不会再来找麻里奈了。”向日失魂落魄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又是一步,“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他颓废地转过身去,我的双眼忽然变得朦胧。
“向日!”
我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向日回头瞪我,冲我喊道:“放手!”
他用力想要甩开我,可我却死死地拉住他不肯松手。
“这种事跟你喜欢的男人去做好了,别来对我做啊!”向日悲痛地大喊,“我最讨厌你了!我讨厌你!这样说你满足了吗!”
“岳人!”
我喊道,眼里顿时溢满了泪水。
“是的,你说得对,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所以拜托你,甩了我吧,就在这里甩开我的手,告诉我是你要分手的,是你厌烦我了!”
向日惊诧地愣在那里,企图甩开我的手在一刹那失去了力气。
“你在说什么……”向日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眼睛里此刻正有泪水打转。
“岳人,我喜欢的人……并不是忍足。除夕的那天晚上,我和他约好了要一起跨年,可你突然回来了……所以我才会那么做的。我撒谎了,是我的错,现在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可忍足没有错,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他从来没背叛过你……不要怀疑他。”
我拼命压抑着想要哭的冲动,不停把眼泪往肚子里咽。
“现在你可以甩开我了,”我对向日说,“来吧,甩开我……就说你已经讨厌我了,再也不想见到我了。”
如果你不这么说,我就无法原谅我自己。
向日咬着牙,泪水顺着他的脸庞往下掉。他的眼泪掉在了地上,也掉进了我心里。无法拥抱他,无法帮他擦去眼泪,我什么也做不到。
向日短暂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的眼睛还是湿润的,但那里已经有了一份绝决和漠然。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啪”的一声,向日甩开我的手,扭头走开了。
我看着向日离去的背影,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他的背影显得那么瘦小,仿佛他是如此地孤单。
属于我的世界再也没有绚烂的阳光,那副曾经美好的光景破碎了。如今那里只是不断地下着雪,一直下,一直下,直到整个世界再度被冰封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