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熙只觉得脑子昏沉沉的, 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脑袋里被癌症、白血病、恩熙的死亡等异样的字眼和一些交错的画面充斥,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炸掉了!
尹母原本见到俊熙的时候,还很是不快的那一日俊熙的指责还历历在目, 每每想起,她的胸口就一阵阵地泛疼, 只是,这份不满却在见到痛哭失声的俊熙的时候就消散了, 反而在看到俊熙消受的脸庞, 凹陷的黑眼圈,没有神的样子时,很心疼, 再怎么说, 俊熙也是她怀胎十月,一点一点带大的, 对俊熙的疼爱自然是一点都不会少的, 前阵子即使被气得半死,也没有真的对俊熙感到仇恨,她只是伤心,伤心自己一心着想的孩子竟然这么地忤逆自己!
心一点一点软下来的尹母,见原本还在哭泣的俊熙, 竟然突然抱着头一副很疼的样子,哪里还顾得上其他,马上拖着病体, 准备从床上起来,而一直站在门口看着母子两人互动的尹父,也是着急地扶起捧着头在地上直打滚的俊熙,神色间满是慌乱。
一阵兵荒马乱后,尹父好不容易安抚住尹母呆在床上好好休息,自己则带着俊熙赶到了医院,看着在镇定剂下慢慢平静下来,沉沉睡过去的俊熙,尹父只觉得心底一片苍老。
想着刚才抱着头直喊头疼,甚至不惜用头撞地,即使这样,口中还是不停喊着恩熙的名字的俊熙,尹父真的觉得很累,很累,他实在不明白,俊熙和恩熙两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明明都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俊熙现在竟然会这么喜欢上恩熙,甚至到了这般非卿不可的地步,简直是有些癫狂了!
而此刻的俊熙在梦中浮浮沉沉,原有的记忆和梦中的记忆开始交织,倒是真的有些庄生晓梦迷蝴蝶的味道了。
这边的动静,自然是没有影响到芯爱和韩澈、在静和英雄的订婚进程的,来自亲朋好友的祝福,以及终于在名分上和心爱的人有了牵连的众人,心底自然是高兴的。虽然,有些劳累,却也是高兴地劳累。
“什么,俊熙竟然住进了医院?行止都有些癫狂?”
英雄听到韩澈这么说,倒是不知道是该叹息,还是该如何。对尹家那边,到底还是芯爱的亲生父母,所以,即使众人都离开了美国,韩澈还是派人定期向他报告尹家的情况,只是,这些情报,韩澈都没有跟芯爱说,当然,如果有一日,芯爱问起,他当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但是,现在,他自然是不会让这些事情给芯爱心底添堵的。
韩澈看了看手中的文件,签了字,又拿起桌边的另一份看了起来,对于英雄的惊讶,他也是了然的,几人当中,英雄和尹俊熙怕是感情最好的,现在听到尹俊熙如此,心底肯定或多或少有些叹息的。他也知道英雄之所以会有如此感慨,怕只是心中有感而发罢了。
因为明白这些,韩澈就专心地处理手头的文件,甚至拿了一些文件递给英雄,让他帮忙处理。
英雄无奈地接过文件,反正最近被拉来一起处理文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每次年末,总会有那么十天半个月的。不过,他最后还是叹息地说了一句:“俊熙明明是个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韩澈从文件中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英雄,然后慢吞吞地说道:“根据情报,那尹俊熙是因为得知了我们订婚的消息,才兴匆匆地赶往尹家,然后突然住进医院的。等他出了医院,还有尹家那位太太身体康复后,怕是会赶到这边要求参加订婚宴吧。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去同情他们,反而是我们要头疼了!”
英雄闻言脸色白了一下,想到尹母那性子,动不动就掉泪,若是真的让她参加了订婚宴,在宴会上掉金豆子,那还得了!这不是让他们的订婚宴被人笑话!而且,以他们家在静的性子,说不得会一冲动就要说上这么几句。
看来,他们是得先想着法子准备着了!
“这件事情,我们还是先不要和芯爱他们说吧。等他们真的到了中国,再做安排!”
韩澈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峰间的锐利一闪而过,他可不是被动挨打的人,只是,他也隐隐知道英雄心底的考量,再怎么说,尹家和芯爱的血缘关系不断,芯爱的订婚宴上,尹家的人到底还是该有个代表出现的。只是,尹母哭哭啼啼的性子不行,尹俊熙一见到恩熙就忘乎所以的疯狂性子就更是不可以了,那么,也就只有尹家那个看着最近脑子还算清明的父亲可以担当这个角色了。
诚然,如英雄和韩澈所料,从沉睡中醒过来的尹俊熙,仿佛又变回了尹家那个温文儒雅的儿子,对着尹父和尹母都恢复了一贯的彬彬有礼又不失亲近之意,然后,在尹母的身子骨好了些后,就不经意地提起了芯爱和韩澈订婚的事情,尹俊熙从来都知道尹母乃至尹父的心底对芯爱是存着愧疚的,如今芯爱要订婚了,身为芯爱亲生父母的两人自然是希望能够出席订婚宴的,而他这个当哥哥的适当地表达几句对妹妹的关爱,希望能够出席订婚宴给予祝福,自然也是顺理成章了。
此刻,尹家主卧房内,尹母看着皱着眉头始终没有说什么的丈夫,有些不满地抿了抿唇:“老公,你还在想什么?芯爱她订婚,我们难道不应该去参加吗?芯爱可是我们尹家的亲生女儿,没道理,订婚宴还不让我们参加吧。老公,你到是说话啊!”
尹父看着尹母最近几日略有舒展的眉目,想着前几天接到的韩澈的电话,心底不住地叹息。
那一天,尹父刚刚接俊熙出院,然后便会学校处理一些事物,在办好事情后,就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拦住,有礼地表示他的主人有话要和他谈,在得知是韩澈有事情找他商量的时候,他就在离学校最近的一个咖啡吧要了个包厢,然后接了那通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清冷带着一股子矜贵之意,说的话也很简单,他的女儿芯爱要和韩澈订婚了,而韩澈打电话过来就是邀请他这个芯爱的亲生父亲出席订婚宴,但是,他也特别强调了只有他,至于其他人,就恕不招待了。
尹父挂断电话的时候,想着电话那头清冷的声调,想着最后一次见芯爱时芯爱眼底的冷漠,以及护着芯爱的韩澈眼底的不敢苟同的样子,觉得有些事情他早该想明白的。这一次,韩澈肯打电话过来邀请他参加订婚宴,甚至让人专门给他送了订婚宴的请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不,也许不该这么说,韩澈这么做大抵也只是为了让芯爱在以后的人生中没有遗憾吧。
想到此,尹父觉得心底一阵热一阵冷,芯爱能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未婚夫自然是好的,而且,他也见过韩澈几次,每次见面,面上虽然是一贯的清冷,但是,对着长辈的时候很是恭敬,对着芯爱的时候,眼神也很是温柔。芯爱能有这样一个相伴终生的人,是芯爱的福分。只是,这样一个人对于自己和妻子的所作所为怕是看在眼底的同时,也将芯爱和他们尹家隐隐地划开了界限!
这一刻,尹父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想着妻子哭哭啼啼的性子,如果真的让妻子出席了订婚宴,肯定是一副慈母样的哭着说着对不起,这当然是自己的妻子对芯爱的一份心意,可是,在订婚宴这样喜庆的日子上,这样的作为就是有失妥当了。更何况,这还是韩氏集团和jk集团联姻的订婚宴,出席订婚宴的人员非富即贵,这样的场合,又怎么能够容忍这样的瑕疵!
至于俊熙就更不用说了!
此刻,尹父看着眼前不满地看着他的妻子,心底却是想着最近几日俊熙的乖巧懂事,突然觉得心底发寒,甚至连今晚俊熙状似无意地提及芯爱订婚的事情都让他觉得可疑,是了,以芯爱和恩熙的交情,没道理不会出现在订婚宴上的,那么,俊熙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了!
尹父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他的家人竟然都是这样的算计着的吗?
“老婆,我会去参加芯爱的订婚宴,你身子不好,就留在这边把。你的祝福,我会给你带到的,俊熙也会留在美国照顾你,有俊熙陪着你,我也放心。”
即使心底明白一切,尹父却不能明说,现在这个家已经四分五裂了,他又怎么能够让这个家接着破败下去,尹父甚至觉得从前那个一家人言笑吟吟的尹家只存在于梦境中一般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老公!”尹母闻言忍不住尖声叫道,眉眼间也有了怒意,只是,在这样叫了一声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委屈至极的事情一般,默默地垂泪说道:“老公,你怎么可以就自己一个人去,我身子骨不好,不代表我就不能参加芯爱的订婚宴!芯爱可是我的女儿,是我们的女儿啊,老公,哪里有女儿的订婚宴,母亲不参加的道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尹母仿佛想到什么似地,颇有些意有所指的味道,尹父自然是知道尹母是在替恩熙抱不平,当初恩熙和泰锡的订婚宴太过简单,而恩熙的生身母亲钟琴也是远在维也纳忙着音乐会的事情没有脱开身参加,对于这件事情,尹母一直耿耿于怀。
尹父后来辗转得知,并不是钟琴不想参加恩熙的订婚宴,而是那边实在是脱不开身,听说是韩家的小儿子韩沐突然生了重病,离不开妈妈。只是,尹父并没有将这些告诉自己的妻子,他知道,他的妻子若是知道这些,肯定会更加地认为钟琴这个母亲做的不好,会说她竟然只顾着小儿子,而忘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些心结,尹父已经无力去解,每次说到最后,面对的都是尹母红肿的双眸,默默地垂泪,他还能说什么呢!仿佛,他说什么都是错的一般,久而久之,尹父也就将有些话放在了心底,并不明言。
只是,此刻,他如果不直接点明,她怕是会自己收拾护照行李,拉上俊熙就这么到中国去吧。
“老婆,是芯爱只希望我一个人出席,也只是寄了一张请帖给我!”
尹父说完这句话后,只是平静地望着尹母,颇有几分随遇而安的味道。
尹母睁着眼睛,透过泛着水汽的双眸看着自己的丈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尹父,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说谎的痕迹,可是,相处了这么些年,尹母知道,自己的丈夫此刻却是半点慌都没有说的,她突然觉得心慌,她自然也是记得芯爱对自己的冷淡的,只是,她一直以为,再怎么样,她也是芯爱的亲生母亲,他们之间的关系绝对不会到那种仇视漠视的地步的!
她一直这样坚信,却突然从丈夫那里得知,原来芯爱早就给自己的丈夫发了请帖,却特意说了一句只要丈夫出席,不要她这个做母亲的到场!
尹母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般,好冷,真的好冷!
尹父看着有些浑浑噩噩,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回过神来的妻子,咬了咬压,转身将请帖拿了出来,火红描金边,上有龙凤呈祥图案的请帖上,只有尹父的名字!
终于接受了事实的尹母只觉得心底好苦好苦,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拉着尹父的衣襟默默地哭泣着,尹父将请帖放在床头的小柜上,轻轻地安抚着身心受累的妻子。
只是房内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屋的一个身影扫了扫那张请帖,双眸闪了又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