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队, 这是八一九案的尸检报告, 徐老师半个小时前刚拿来。”顾云风左手抓着装满病历的档案袋, 右手拎着林想容的行李箱, 直接把她拉来先做个笔录。
“这位是……?”舒潘瞅了下穿着朴素气质温柔的女人, 眨着眼问他。
“江洋的妻子。”
他接过尸检报告,一页页翻阅着。
四名死者体内都检测出了安定类药物,尸体没有被移动的痕迹。遇害前凶手先给他们服用了安定类药物,再将四人移动到大厅的餐桌旁。死者的手腕脚腕处都有直径约一厘米的绳痕,初步判定凶手将受害者移动到座椅上后用麻绳困住其手腕脚腕,然后等待他们苏醒。
江荣华夫妇以及女儿,这三位死者的死因都是心脏被刺穿, 形成心包压塞后迅速死亡。使用的凶器是轻型长矛, 细木柄尖铁刺, 是江洋的收藏品。
“刚刚在提取的现场血迹中, 发现了被害者以外的dna。”文昕拿着一份新的文书走过来, 脸上充满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被害人以外的dna?”顾云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就是凶手的血了。”
她不甘心地点点头,指着文件上的一行字说:“这人的血液和遇害的四人混合在一起,是一名女性。”
女性?
他的手莫名抖了一下,几张纸掉在地上。室内空调开得很足, 蹲下身捡起后,顾云风感觉自己像是进了冰窖。
他再次确认:“凶手是女性?”
“对, 具体的比对还在进行中,徐法医已经申请了全市范围内的dna比对。”
长矛都跟肋骨平行横向刺入,完全没有滑到肋骨的缝隙和肋软骨, 而是轻轻刺入肋间肌,直接刺穿心脏,一枪毙命。
从他们三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大概可以看出,遇害前一定目睹了家人所受的折磨与死亡,这种心理上的惊恐,或许不亚于被锯下四肢失血身亡的江洋。
这是一个手法老练且心理承受能力极强的凶手。
现场的每一件物品都被精心擦拭,凶器上除了血迹连灰尘都很少。
锯下江洋四肢的凶器也来自别墅内部,一把锋利的钢丝锯。没有电锯,全靠手工发力,成年男性的力气勉强可以做到。相应的,江洋胃里的安定类药剂比其他人剂量更大,手腕上的绳痕因为过度的痛苦挣扎也更加明显。
这根轻型长矛和钢丝锯都是别墅内部的东西,长矛是江洋的收藏品,一般放在他自己卧室里。钢丝锯就是普通工具,一直放在三楼的杂物间。
直接用别墅内现有的刀具作为凶器,凶手对江家还是比较熟悉的。从犯案的手法来看,凶手深思熟虑,精心设计过,唯一的缺点是他在作案过程中不小心留了几滴血在现场,血液混在受害者中,难分彼此。
江家被供电局停了电,而凶手在处理肉片时使用了冰块还有干冰来保持其新鲜度,所以使用的冰块一定是凶手自带的。能想到带着冰块去作案,看来凶手已经知道他们被断电的事情,提前预设了要使用的凶器,为行凶做了万全准备。
凶手是一个手法老练,心理承受能力极强,还有轻微洁癖的成年男子。
怎么可能像dna报告中说的那样,是一名女性?
“乘月你也看看尸检报告。”他一把塞给许乘月,朝文昕招手。
“调过小区监控了吗?”
千源别墅小区的监控非常密集,公共区域内的道路完全做到了无死角全覆盖。在这样的情况下,所有进出小区的人员都会被拍的一清二楚,谁经过了江家别墅,谁进出江家大门,通通暴露在摄像头下。
“调出来了,但是……”
他们总共七八个人盯着监控录像看了整整两个小时,从案发两天前到案发后十二个小时内,小区进出口除了住户,快递员,外卖员以外,并没有其他可疑人员进入。
监控下江家别墅的大门也是如此,除了与江家有关的几个人——他们请的阿姨,家教,送快递的小哥,还有几个自称是非法药物受害者的男人,根本没见到形迹诡异的陌生人。
他闭上眼,双手揉了揉眼睛。几名死者遇害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之间,而这些监控拍下的人,大部分都在命案发生前,从正门离开了江家。
“最后一个离开江家的人,是江水珊的家教,她在晚上九点离开别墅,离开时江洋刚开车回来,还停下车跟她打了招呼。”文昕将监控跳回到十八号晚上九点零五分,做家教的女孩似乎并不太愿意见到江洋,见他的车停在面前,下意识地后退了好几步。
从穿着打扮上看应该是附近大学的学生,二十岁出头,长相普通戴着金框眼镜。
而在凶案发生后的早上五点,有一批自称是非法药物受害者的人跑来拉横幅,小区放他们进来了,五六个人在门前等了四五个小时见没动静,刚想走就遇到了才回国探亲的江泉。
结果他们逼着江泉开了门,面对一屋子的血迹和腐臭味道,吓得魂飞魄散拔腿就跑。
“把这几个人,烧饭阿姨,江水珊的家教,19号给江家送快递的快递员,还有20号去他们家闹说法接过留下心理阴影的朋友,都请来聊一聊吧。”说完他走进自己办公室,弯腰把手里的档案袋放进柜子里,锁好后拔下钥匙紧紧握住。
“江水珊的家教,要重点问一下。”他对文昕说,然后转身关上门,抽了几张纸巾,擦掉办公桌上沾着的灰尘,钥匙装进口袋,废纸扔进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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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突然看见许乘月安静地站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一叠报告,迎着阳光低头皱眉。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顾云风笑了下,轻轻一跳坐到办公桌上,环顾着自己空荡荡的办公室,桌上摆着两面国旗,墙上一副‘为人民服务’的题字,角落里一盆好久没浇过水快枯死的琴叶榕。
“十分钟前。”许乘月转身朝他走去,把尸检报告放回到他桌上。
“早上的经历太刺激了。”顾云风呵呵了一声,“晚上才被无人机监控,早上就直接开始实施谋杀。我刚收到技侦的邮件,他们帮忙处理了下你所说的无人机画面。”许乘月跟他视频的画面被他全程录了下来,挂断后他截了几张比较清晰的画面,拿给技侦科室去处理。
“可惜处理后也不是恨清晰……”拿出抽屉里的笔记本电脑,打开邮箱,里面一张高度锐化的图像,窗外空调机箱旁边,确实有一个白色的物体。
“你看到的无人机,是什么样子的?”
“航拍专用,多轴飞行器,目前只有dji的精灵系列中有这一款。”许乘月拉开椅子坐下,当时虽然紧张,他还是通过无人机的单臂长度和中心架直径搜索到了具体型号。
“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招惹了什么秘密组织吗?各种非常规手段都使出来了。”
从许乘月最初的意外坠楼开始,他奇迹般的在死亡边缘重生,经历监控下肆无忌惮的谋杀,再到现在的监视窃听。
有人时刻关注着他,他也一次次化险为夷。
顾云风把手中的钥匙抛向空中,右手一挥,那把银色钥匙就消失在视线中。再摊开手掌什么都没有,只看得见那道掌心疤痕。
“无论监视,窃听还是故意伤害,所有非情绪驱使的理性犯罪中,简单高效的方法都是最优选择。”他跳下来走到许乘月身后,弯腰趴在摇摇晃晃的椅背上,靠近他说:“所以,加害你的人使用的道具,都是他轻而易举能得到的。”
“你周围,有哪些人总是接触这些?”说完他伸出握紧的拳头,再次摊开手掌,钥匙又原封不动地躺在掌心。
“我想想……好像还挺多的。”比如他的导师陆永,还有实验室的其他同事,甚至一些在科技公司工作的同学。
他们都经常接触到这些前沿的科技产品。
“我现在真的挺危险。”许乘月取下黑框眼镜,拿张纸巾轻轻擦掉镜片上面的灰,然后迅速地旋转座椅,看着沉浸在自己无聊戏法中的顾云风,迅速拿走他手里的钥匙,直接放进自己衬衣口袋。
突然被拿走家门钥匙的顾云风一脸迷茫。
“我的安全受到威胁了,自己家是呆不下去了。”一声叹气。
顾云风:“嗯?”
“不如打包打包行李去你家躲躲?”
“啊?”他头脑一片空白地盯着许乘月的脸,最后一缕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进来,照亮对方清冷俊秀的侧脸,他修长的手指理了理领口的领带,另一只手拿过桌上放了不知多久的瓶装水,打开瓶盖喝了一半。
“你——到我家躲躲?”顾云风右手指着自己,又难以置信地指向他。
“别人想害的是你,你来我这……这不是拉一个垫背的嘛。”夕阳落下初月升起,刚刚还一脸懵逼的顾云风飞速整理了刚刚几句话的含义,立刻哭笑不得地得出这种结论。
许乘月:“……你还是不是警察?”
“我可以明天就辞职。”
“???”看着许乘月一脸震惊他赶紧改口配合他:“是是是,作为一名正义的警察我必须保护公民生命财产安全。”他嘴上答应着,心里是一万匹马奔腾而过。
可他还不能表现出自己的万般无奈,只好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肩膀,微微弯腰几乎快哭了:“许教授你就来吧,咱们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