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对着照片看了好一会儿, 犹疑地瞥了眼顾云风, 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差不多。”
“戴眼镜吗?”
“戴。”
两人相视一望, 瞬间精神高度集中, 得到这样的答复非但没能松口气, 悬着的心又被提溜到更高。
“欸你们要干嘛呀?”她接着问。
“我们是他朋友,找他有急事。”他随口一说,冲舒潘指了指大门,起身准备离开。刚往前走了几步,就听见女孩在他身后轻轻问:“等等,等等,你们认识他, 那有正面照吗?”
“啊?”
“我看他气质很好, 正脸应该也挺帅吧。”小姑娘羞涩地笑了下, 余光望向他, 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有女朋友吗?”
不爽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顾云风摆了摆手,哭笑不得地连着说了几句没有,拉上舒潘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
现在他们坐在车里大脑空空。顾云风摇下车窗,想让冷风把他们吹清醒点, 结果只是两人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只能裹好外套关上窗户。
“顾队, 这么说来,许教授今天来医院找了林想容?”舒潘眯着眼苦思冥想,脑补出了一大堆狗血剧:“他们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
“说不清。”
“这不行, 要说清。老大你看,许教授肯定跟江海是不认识的,也就是说林想容告诉他,江海病危了。所以他们俩私下有联系……”
“天啊,老大你不会被挖墙脚了吧?”舒潘大惊失色地嚷嚷着,全然不顾顾云风给他翻了好几个白眼。
“你要有危机感,我就奇怪呢,你怎么能搞定许教授那么优秀的男人,你看看,到处都是情敌,无论男女,无论年龄,无论……”
“神经病。”他骂了一句,把背后的抱枕直接丢到舒潘的脸上,堵上他喋喋不休的嘴。
但实际上,几个月前顾云风就隐约觉得许乘月和林想容两人私下联系颇深。上次从四川回来后他问了很多次,许乘月都一口咬定说他们认识但不熟,会认识也是因为江家那个案子,没什么其他交集。
联系到之前的种种迹象,他能猜到这是个谎言,很多次许乘月行为上的巨大转变都发生在见过林想容之后,情绪上的起起伏伏,总跟她有着点说不清的关系。
可他不想说,自己也没办法逼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走在谎言边缘,谁也不敢戳破。
“老大,现在怎么行动啊?继续去找林想容?”
“她不在医院,很可能是去智因生物了。”顾云风又拿了个灰色抱枕塞到自己背后,出神地望着车窗前摇晃的羽毛挂饰。
“你先跟她助理约个时间,不然她会故意躲着。”说罢他指了指没人影的街道:“下车,自己打车回队里。”
“那你呢?”舒潘委屈地开了车门,趴在车窗上一脸无辜。
“我回家里一趟。”
等舒潘两脚一着地,他就开着车离开医院,往许乘月家里开去。
今天一天都没联系上许乘月,如果没出事,总归要回家的。平时他们基本住顾云风这,但此时他有强烈的预感,实验室发生的事许乘月撇不开关系,恐怕他现在战战兢兢,宁愿关机回自己家,也不想见到其他人吧。
顾云风第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浅蓝的天没有边际,逃过前几天大雪的落叶掉进土里,堆砌了一片金色。一直倒退的高楼,红色灰色不停交错,让他看不到尽头。
开车途中接了个电话,人工智能实验室数据被盗的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市局的信息技术中心认定是撞库后导致的账号密码泄露,黑客获取权限远程入侵了实验室的数据库。
不过按照这个解释,实验室机械锁被撬的痕迹就显得很奇怪了,都已经远程入侵了,还跑来撬门做什么?障眼法吗?
顾云风把车停在许乘月他们小区里,攥紧口袋里的小塑料包。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录入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还配了一把钥匙。所以他站在许乘月家门口,几秒后顺利开门进入。
这个两室的房子看起来真没什么人气,冷冷清清。窗户开了一扇,窗帘全部拉上,每个房间都昏暗见不到光。
顾云风走进靠北的卧室,看见许乘月正躺在那,穿了套灰色的睡衣,蜷缩着裹紧被子,靠墙睡觉。他轻轻走过去,坐在床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许乘月的睡颜。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侧脸看着会比平常柔和许多,睡梦中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
顾云风在床边坐了将近半个小时,许乘月的眼镜和手机就在旁边柜子上,手机关机状态,难怪找不到他人。他情不自禁伸手碰了碰许乘月的脸,指尖沿着眼睛一直滑到脖颈,然后起身关紧旁边的窗户,打开空调,拉起窗帘,让阳光直接照到许乘月脸上。
刺眼的光线瞬间充满房间,许乘月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忽然意识到不对劲,警惕地睁开眼,掀起被子坐起来。
这个天气已经是深冬,穿着单薄睡衣在十几度的房间里依然很冷。许乘月在寒冷面前迅速清醒过来,他把大衣披在身上,一边发抖一边搓了搓手,震惊地望着顾云风。
“你怎么会来这里?”
“想你了,一天都联系不上你。”顾云风指了下柜子上的手机。
“你,你不是最近都休息吗?”
“今天被催着去干活,假期就这么直接被取消了。”他烧了壶水放桌上,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看许乘月慢腾腾换衣服。
“你要是没休息好,就继续休息吧。”
“睡好了,今天没课,睡了一下午。”许乘月笑了下,换上他平常穿的灰色衬衣,穿着拖鞋去卫生间洗了把脸。他看起来情绪有点低落,卫生间的光照下,眼眶四周一圈淡淡的青黑色,似乎并没有睡多久。
他心里有很多个问题想质问许乘月,但到了嘴边只有一句轻轻的质疑:“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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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只有这么一句质问,许乘月还是毫无防备地原地愣住了。
他站在镜子前,用毛巾擦干脸,转身看着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顾云风,过了半分钟才反射性地摇头,艰难地否认这件事。
“我在家睡觉。”他抽出几张纸巾擦了擦鼻子:“最近有点感冒,嗜睡。”
“今天没去学校吗?”
“去了,陆教授说,ai侦探的数据资料被盗了。但这事我也没什么办法,就请了假,回家睡了一会儿。”根据许乘月对陆永的了解,陆永只要发现被盗的事情,就会立刻报案。这案子刚好在金平区,顾云风管理的辖区内。所以他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肯定是为了这件事。
凌晨时分他一个人去了实验室,打开了设置重重密码的门,直接从陆永的电脑登陆,拷贝了数据和资料。为了掩人耳目,他还伪造了攻击数据库和堡垒机的痕迹,假装是黑客入侵。
现在这个时间,取证后应该已经认定为黑客攻击,警方要着手搜查自己伪造的ip了吧?那顾云风怎么还来问自己晚上去哪了呢?
他发现自己渐渐和顾云风有了一种默契,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对方不想说,那就不要追问。如果对方撒了谎,那就继续替他圆这个谎。
就像现在,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说,顾云风就如同林想容说的那样,不会再追问,也不会再追究。
但事实证明他错了,在他收拾完一切后准备和顾云风一起回去时,对方却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顾云风故作轻松地坐在那,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塑料包。许乘月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抖动,下定决心般直接拿出里面一个小得几乎看不清的东西——那是一小节锡纸。
灯光下顾云风的脸色并不好看,他把那节锡纸放在手里,摊开掌心抬头直视许乘月的双眼。
“这是我在实验室现场发现的东西。”他放缓语气说:“两天前,我收了个快递,快递的包装纸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包装纸里面就包括这种纹理的锡纸,我记得很清楚。”
他犹豫了下,把那截锡纸放回塑料包里。然后起身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按下冲水按钮,让它消失在下水道里。
“这种开锁的方式,还是跟我学的吧。”
顾云风沉下脸:“我不是说了嘛,不要学这种事情。”
那一瞬间恐惧夹杂着心虚,身体仿佛被抽空,没有任何力气。许乘月无所适从地靠在墙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当时真没注意到现场留下了这件东西,慌慌张张地离开,还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许乘月,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偷走那些资料?你拿给谁了?”
顾云风一步一步向前,极有压迫感地靠近他,微微低下头看着他渐渐苍白的脸。他喊自己名字时的声音很有磁性,动听又温和,让他忍不住想把所有事都倾诉出来。
“ai侦探的资料是拿给林想容了吗?你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