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别墅前, 林槐偏了下头, 防止脑袋被树枝打到。然而在男生的幻觉中, 这个场面却变成了另一种场景。
他看见那个美到妖异的年轻人蓄意地向他投来充满暗示性的一瞥, 勾起了嘴角。
‘不甘心是吗?想要拥有我,是吗?’他听见那个人满含诱惑力的声音,‘那就来找我吧,想办法拥有我独占我……让我不能动弹, 不能到其他人那里去,让我……’
‘只属于你。’
诡秘妖娆的笑声在男生的内心深处响起。他像是从梦魇中苏醒般地,惊慌地向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林槐和楚天舒二人已经进入了别墅。
男生低下头, 他的手上,已经是鲜血淋漓。
鲜血淋漓。
‘血的味道。’他面无表情地舔了舔自己的手掌,‘我的血的味道……他也会流血。’
他想起自己的家里, 似乎有一把很锋利的好刀。
好刀值千金。
千金……买一笑。
“吱呀。”
林槐和楚天舒一前一后,走进了这所过于阴森的公寓。
这所公寓似乎是许久没有人住过,就连空气里,也浮动着一股发了霉的味道。室内光线昏暗,客厅里摆放着沙发和电视机。林槐推开门时,看见二楼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
他眯起眼。
他们刚刚踏入玄关,原本敞开的大门,便在无风的情况下,在他们的背后关上了。
强烈的阴气在四周涌起,林槐警惕地看向四周。楚天舒握住门把手, 试图扭了扭,最后道:“打不开。”
林槐也蹲下身看了看:“早知道先把门拆掉了……”
“没事,现在这样正好。”楚天舒掂了掂手里的扳手,“瓮中捉鳖。”
楼上传来咯咯咯咯咯的笑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人在地面上爬动的声音。
林槐:“她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首先没有上楼,而是在一楼转了一圈。出乎两人意料的是,这所房子看起来还算干净。
“阴气很重。”楚天舒嗅了嗅,给出评价,“这座房子的主人,很强。”
“铛!”
楼梯上传来了有人爬动的声音,林槐回过身,眯了眯眼睛。
他下意识地便摆出了将要发起攻击的状态,原本漆黑的眼睛变得血红,身上的校服,也从末端开始染上了深红色。
楚天舒却在此时抓住了他的手。
“你手好冰,”楚天舒低声道,“是在害怕吗?”
林槐:……
“我的手本来就是冰的——”
林槐的手很冰,楚天舒的手却很暖。他将前者凉凉的十指包在自己的掌心,低声道:“别怕。”
林槐虚起眼:“你看我的这幅样子是害怕的样子吗?”
“好吧。”楚天舒看着眼前能一鬼打五个伽椰子的林槐,挠了挠头,“只是觉得这样说话,会比较有男友力而已……”
“男友力……”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传来,两人回过头,面色青白的男孩趴在电视机旁,此刻正张大了嘴看他们。
在两人回过身来后,他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这个孩子就是俊雄了吧?”林槐道。
“唔,应该是。”楚天舒评价,“长得还挺可爱的。”
林槐:……
他抽了抽眼角:“可爱?”
无论是青白的脸庞、阴沉的表情、还是周身的暗黑气质……这个小男孩从任何角度上来讲,都称不上是可爱。
“不可爱吗?”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小小的,很单纯,一被揍就会发出尖叫和哭声,抱起来玩时却会笑得很可爱……”
“尖叫和哭声算是怎么回事……总之我讨厌人类幼崽。”林槐评价,“要和这种小小的生物同居一个屋檐下,每天忍受着他的尖叫哭泣和各种幼稚的行为,光是想想就让人头大。”
他虚起眼,似乎又想起了几个月前,邵玮五岁的妹妹跑来宿舍时所制造的一系列混乱:“熊孩子会打翻你的水杯、弄坏你的图纸、搞乱你的桌面、删除你的文件、还会弄坏你的模型和手办……唔,我讨厌熊孩子。”
楚天舒:……
“唔,其实也不是每个小孩都这么讨厌。”楚天舒道,“我朋友以前见过一个小孩,还挺可爱的。”
林槐:?
“不过从某种角度上讲,他也不算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小孩,他的思维比较异于常人……”
“比如?”
“会为了离家出走而四处打工,打工失败就策划打劫,策划打劫时还会非常礼貌地使用礼貌用语……之类的……”
楚天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林槐:……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
林槐抽了抽眼角,不过他老实地没有多问。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你以后自己生一个?”
“你能生?”
林槐:……艹。
楼上继续传来咔咔咔的、厉鬼爬动的声音,楼下的两个人却对此充耳未闻。
林槐无语地一根根掰开了楚天舒的手指:“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
“你刚才说什么?”
“哈哈哈哈,我就是开个玩笑嘛。”楚天舒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反应那么大干嘛?”
林槐:……
“对了,这里怎么到处都是灰尘……”楚天舒抓着扳手东张西望,“嗯?伽椰子去哪儿了,我放在这里这么大一个伽椰子呢……”
“你……”
看着若无其事的楚天舒,林槐陷入沉思。
在重生且失忆之后,他为了恶补人际交往的常识,看了不少小说电视剧。
对于很多直男而言,他们对友情的理解、对男男之间人际交往边界的理解,都是相当异于常人、并会使得很多人忍不住发出“yoooooo”的声音的。
这种交往放在现实里,包括但不限于下课时分的教室后排,总会有一群男生在那里聚众扭来扭去,运动会后的操场上,总会有男生们把和自己关系最好、最受欢迎的男生抬起来阿鲁巴。
放在二次元作品里,则是一部部反应了男男之间真挚感情的友情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全世界背叛了我只有你守护我,全世界遗忘了我只有你记得我,如果你会消失至少我会知道,就算是打断了你的手和腿我也要把你带回村……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男人之间真挚的友情,反而更加荤素不忌。他们甚至会自然而然地开着逆苏彼此的玩笑,自然而然地做出在别人眼中gay过头的举止,因此……
——楚天舒,应该只是在和他开直男之间的玩笑?
在思考了这么一长串后,林槐觉得自己找到了最终的答案。他啧了一声:“好吧,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楚天舒转过头来,林槐摸着下巴道:“我仿佛明白了直男之间的玩笑尺度。之前应该是我神经过敏了。”
楚天舒:……
“毕竟这是一个人人都在逆苏我的世界,我会有些过激反应也是很正常的。”林槐评价,“之前在播音站里面也是,你一个直男,怎么突然说这么多gaygay的笑话啊……之前还说什么要追求我……”
楚天舒:……
他突然就不说话了,别过了脸。林槐看着他无言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发慌。
他这幅突然心虚了的表情……
难道……
一时间,偷吃他的面包的痴汉、给他拍照的痴汉、在校门口尖叫着迎接他的痴汉,灵魂附体……诸多不好的回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林槐看着黑洞洞的别墅,听着伽椰子爬来爬去的声音,头一次地感觉到了……
恐惧。
“等,等等,楚兄。”林槐急切地抓住楚天舒的手臂,“你不会也被那个buff影响了吧?你可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可以信任的直男了……”
楚天舒:……
“真的假的?你也沦陷了?”林槐的嘴角疯狂抽搐,“等等,我先戴个口罩?不是啊,像你这种直男,应该有的审美方向,难道不是温柔美丽善良可爱的白富美大小姐吗?”
楚天舒:……
他用鄙夷的眼神看向林槐,并作为回敬似的,一根根地掰开了他的手指。
“你以为我是谁?你以为我会轻易地被这种buff影响?”他嗤笑一声,“你觉得我会因此才对你……”
林槐:……
他依旧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楚天舒。后者在凝视了他一会儿后,突然一步一步地,将他逼到了墙角。
林槐:#q%#%!%dsa!!
“你,我,这……”
直到这一刻林槐才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压迫感。也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楚天舒居然比他高了足足一个头。
他的体型正好能将自己,整个的禁锢在墙壁与他的身体之间——这个认知,连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巨大的压迫感,让林槐居然有一丢丢发慌。
“你……”林槐下意识地夹了一下自己的腿,“你、要不等一下?我先戴个口罩和墨镜……”
楚天舒:……
“艹,你这个智障。”
楚天舒莫名其妙地骂了他一句,并用大拇指狠狠擦了擦林槐的嘴角。林槐浑身僵硬地由着他动作,最终,他眼睁睁地看着楚天舒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
“你嘴边有个冰淇淋印。”楚天舒放开他,并专心致志地用卫生纸擦着自己的手指。
林槐:“那你干嘛不直接用纸给我擦……”
他刚说出这句话,便觉得此刻局势不太明朗,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林槐靠在墙上,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尽管他相信楚天舒是个直男,然而要是楚天舒真的狂性大发,对他下手,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在这座鬼屋里制服他,以避免翻车被日的命运。
楚天舒擦干净了手指,随手将纸团扔在地上。接着,他掏出扳手,背过身道:“走,拜访屋主去。”
林槐:……
他难得老实地趴在墙上,右手偷偷地从兜里捉出一副墨镜。楚天舒像是身后有眼一般的,察觉了他的举动。
他像是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出了一口气。接着,他转过身来,无奈道:“别戴墨镜了,这里面光线本来就差,你再戴上墨镜,还看得清楚路么?”
林槐:……
楚天舒双手按住他的肩膀,认真道:“你放心吧。如果说这个世界里还有一个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人……那这个人,只能是我。”
林槐抿着嘴没说话。半晌后,他问:“为什么……”
对方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因为我是个直男啊。”楚天舒轻佻道,“不是你亲口认证的吗?直男。”
林槐:……
“没胸没腰没屁股,还是个男的,谁会想要搞你?”楚天舒拍了拍他的腰,“走了走了。”
林槐:……
虽然这话是他自找的,而对方也非常明确地表达了对自己完全没有兴趣……但他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身体。
……除了胸之外,明明都有。
林槐:……
他嘴角抽了抽,同时觉得自己变得有点变态,居然还对这句话进行了认真的思考……楚天舒握着扳手,走在他前面,很突然地,又道:“还有就是……”
“我不想让你疼。”他说,“唔,至少不是在这种地方。”
林槐:……
气氛突然变得又一丢丢微妙……他抓了抓自己突然有点发烫的脸,翻着眼睛往上看。
并同时,与惨白着脸的女鬼,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一眼,堪称世界名画。林槐刚想开口,伽椰子便迅速地爬走了。
“楼梯上有鬼。”林槐指着楼梯上说。
感谢伽椰子的出现,气氛一下子便变得不那么微妙,甚至还多出了几分紧张刺激。眼见伽椰子出现,林槐愉悦地挽起了衣袖:“让我去和她好好谈谈……”
楚天舒:……
楚天舒一看过来,林槐顿时又卡壳了。在这令人尴尬而沉默的注视之后,楚天舒笑了:“你还是到楼下去坐着吧,我上去看看情况。”
“哦……”
林槐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坐回了楼下沙发上。他的手里握着那卷录像带,一时之间,非常的无聊。
他转了一会儿录像带,嘴角被楚天舒擦过的位置,又开始发烫。
林槐:……
他自己伸手擦了一下,又忍不住……往自己的腰上摸了摸。
最后,他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一定是疯了。’他虚着眼想着,‘等他下来了,要和他好好地道一道歉……’
从来不曾反省过自己的林槐,难得地有些心虚和羞愧。
楚天舒是他的朋友,他们一起冒过险、一起睡过觉,平日里两人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无论是从游戏层面上,还是现实层面上,都建立了极为良好的双边关系。如今他为着朋友之间的义气(和拖稿),进入这场游戏,保护自己、呵护自己、帮助自己完成任务、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快乐……而自己,居然因为精神过敏,怀疑他对自己有着非分之想。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自己都太过分了。他想着。
他知道对于很多直男而言,被质疑性取向这种事所带来的侮辱,不亚于对掀翻其骨灰盒。因此楚天舒刚才突然把他压在墙上……
其实是因为,他想打他?
林槐:……
可他为什么……他看向自己的手。
有点不爽。这种对楚天舒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的感觉……让林槐有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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