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布琛怀孕这个消息, 就像是大爆炸一般, 将所有的人都炸晕了。
德妃原本半躺着靠在榻上,听到这个消息后,气败急坏地将手里的茶杯砸到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惊得屋子里所有人的心都跳了跳。
德妃身边的嬷嬷忙使了个眼色, 让周围的人收拾了碎片后,都撤了下去。
“我的主子, 你这又是何苦呢?”她靠近因愤怒而喘着粗气的德妃,劝慰道, “雍王爷也是您的儿子, 他子嗣单薄,瑾侧福晋有了身孕,那是好事。”眼看着德妃因她这话更加愤怒了, 她忙又压低声音道:“您到底在介意什么?那个位置, 坐上去的不论是四阿哥,还是十四阿哥, 您以后都是高高在上的圣母皇太后, 是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您有两个儿子,机会都比别人大,何苦单就认定了十四阿哥?”
德妃愤怒地垂了垂榻子,道:“这么些年来,你都没有看到吗?当年我怀着老四, 皇上明明许诺给我升位,让我自己抚养老四。可是佟佳氏和宜妃联合给我下套,令皇上误会我, 厌弃我,生生地抢走了我的孩儿。我一做完月子,就小心地躲着别人,在承乾宫门口,希望能够见见老四,听听他的声音,可偏偏遇上了通嫔和宜妃,将我彻彻底底地羞辱了一番。”
“老四大一点了,佟佳氏带他去花园,我寻了个空隙,手足无措地想要抱抱他……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哪里来的奴才!我当时心都碎了……如果不是佟佳氏给我下药,老六也不会先天不足,也不会才那么几年,就去了。佟佳氏死后,老四给过我一个笑脸吗?嬷嬷,我心里恨啊!!”德妃痛哭流涕,嗓音蓦然变得尖锐,“老四不是我的儿子!他不是!十四才是!只有十四登上了皇位,我的屈辱才会彻底被洗清!我心里憋得那口气,才能全部都吐出来!”
她死死地拧着垫子,双目圆睁,面容扭曲:“那个皇位是老十四的!老四想都别想!佟佳氏,她也别想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
嬷嬷看着她疯狂的样子,心中不可遏制地涌上了恐惧。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可就在她还想往后退的时候,拼命尖叫的德妃突然一口气喘不上来,然后直直地往后倒在了床上。
嬷嬷一愣,随后大惊,立刻推开紧闭着的房门大叫:“快请太医!”
德妃自从下午昏过去后,一直到晚上都没有醒过来。太医战战兢兢地把着脉,却不敢说一句实话:“娘娘是因为怒极攻心,情绪太过激动,才会一时昏迷,待臣先去开副药,用了后看看效果再说。”
怒极攻心,情绪太过激动都不是什么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根本就是因为她中毒了!
那毒若是只中了一点点,那倒还没什么,只是德妃仿佛几年前就已经中毒了,累积到现在,早已深入肺腑,无力回天。
不是没有人发现这个事实,而是根本就没人敢说。给四妃之一的德妃下药,谁敢做这样的事,又有谁能做这样的事?更何况,从三年前开始,德妃的饭菜基本上都是皇上所赏,李德全亲自送过来的!
一想到这里,太医就满脑子冷汗,只恨太医院里的其他人太过狡猾,居然早早地买通了永和宫的人,提前溜走了,只剩下他在这里遭罪。若是他也早做好准备,说不定还能逃过这一劫。
没过多久,康熙身着明黄色的龙袍走进了永和宫。他气场全开,双眸中泻出危险的光芒:“太医,德妃‘怎么样’了?”
太医哆哆嗦嗦地回道:“娘……娘娘,只是身子有些虚弱……刚刚情绪太过激烈,所以一时……啊,一时受不住,才晕了过去。”
康熙看着他眯了眯眼,然后点点头,坐到德妃身边,道:“既然如此,你就去好好开药吧。德妃身子不好,暂时不用管那些宫务了,横竖宜妃容妃她们还在。对了,李德全,你亲自盯着,让人去做些清淡的吃食过来。”
怒极攻心?为什么怒极攻心,他还不清楚吗?老四到底是怎么想的,不是早暗示过他要好好处理佟佳氏吗,怎么还让她怀孕了?!如此优柔寡断,以后怎么能够承担起整个大清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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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夺走了德妃掌管的宫务。不知德妃醒过来后,该又是怎样的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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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孕之后,齐布琛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第二天,四阿哥沐休,便将公务全部都转到了齐布琛的房间,坐在她的床边办公。
很快,弘昭带着布耶楚克,萨伊坎和弘旷进来了。布耶楚克和萨伊坎一进门,就迈着小短腿朝齐布琛跑去:“额娘额娘~~你要生小|弟|弟了,对不对?”
还来不及等四阿哥和奶嬷嬷阻止,两个小家伙就利落地甩掉了鞋子,爬上了床。
布耶楚克拉开齐布琛的手,将她上上下下扫了一圈后,疑惑地歪着脑袋,道:“没有啊,额娘肚子扁扁的,小|弟|弟藏在哪里呢?”
萨伊坎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道:“额娘是不是把小|弟|弟藏起来了?”
四阿哥头上青筋乱跳,头一次后悔顺着齐布琛的意思,让这两个女儿去学武。现在好了,这两个丫头完全是开口剑法,闭口刀法,琴棋书画不是不通,就是捣蛋不去学,偏偏上面有皇阿玛宠着,下面有齐布琛拦着,养着了她们那种霸道的性格。
齐布琛看着两个女儿,又想起自己的决定,心里难免又难过了一回,只想对她们好一点,再好一点,哪里还会去责备她们,当下,忙将她们搂到怀里,哄道:“弟弟还小,所以你们没有看出来。等过几个月,他就可以和你们打招呼了。”
四阿哥眉头一皱,从齐布琛怀里一手抱过一个孩子,威严道:“你们两个,今日的功课都完成了没有?如今你们额娘身子弱,不可再缠着她,明白吗?”
布耶楚克和萨伊坎恹恹地垂下了头。她们虽然不惧怕自家的冰山阿玛,但当他板起脸来说话时,她们心里也有些发憷。
让奶嬷嬷接过怀里的女儿后,四阿哥坐到齐布琛身边,对四个子女道:“今儿以后,你们用完早膳,迟点再给你们额娘请安吧。她的身子需要将养着,也不好太早起。弘昭难得回来一趟,带着弟弟妹妹好好去说说话吧。”
弘昭应了声,拉着几个小孩走了。
齐布琛心里惦记着事儿,假装打了个呵欠,便闭上眼睛在床上躺好,精神却是去了空间。
四阿哥以为她睡着了,又帮她拉了拉被子,这才继续看起公务来。
刚进空间,一只白色的大鸟忽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齐布琛吓了一跳,等看清了眼前的东西后,才笑着道:“雅索卡,你吓了我一大跳。”前年,四阿哥从草原上带回了一只白色的雌雕。雅索卡和那只雌雕生下了一只小白雕,那之后,雌雕便消失不见了,而弘昭,决定亲自培养小白雕,将雅索卡还给了齐布琛。
和雅索卡闹了一会儿后,齐布琛进了空间里的书房。书桌上放着一本书,那是她昨晚在书架上翻出来的。书的正面有三个大字:龟息法。
如今这个情况,她不走,可能就没有几年可以活了。
但是怎么走,什么时候走,又是另外一个难题。若是可以,她多想,看着孩子们成了亲,有了归宿后再离开。
下午,四阿哥用了午膳后,去书房和谋士们讨论事情去了。弘昭照顾着弟弟妹妹们睡了后,又拐道去了齐布琛那里。
齐布琛一见到他,自然是欣喜万分。她看着眼前已经长成小男子汉的弘昭,心中感慨万千:“这两年,你长大了许多……吃了不少苦头吧?”
弘昭眼圈一红,将头埋在了自家额娘的肩上。这两年,所有的人都只看到他被皇玛法看重,亲自教养在身边的荣耀,可是,有谁看到其他人对他的陷害污蔑,他一路走来,处处是陷阱,处处是圈套,身前背后,不知哪个可信。如果额娘没有从小就让他看着王府里的龌龊,如果额娘没有早早地教他识字习武,如果额娘没有和他讲药草与医道,如果没有额娘给他的应急物品,他可能早就栽了。
阿玛虽然也知道这些,虽然也给他帮助,但是,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弘昭,你要自己学会长大。
他并不讨厌那种男人与男人间的鼓励方式,可有时候,他还是想要额娘那种体贴的安慰——不需要多说话,只要能够静静地陪着他,摸摸他的头就好。
额娘……
他这么好的额娘,皇玛法为什么会厌恶她?
齐布琛扶起弘昭的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旭哥儿,虽然额娘很不愿意说这些话,但是,额娘已经不得不说了。”
“额娘……”
齐布琛轻叹了口气,道:“今前太子被废已有几年,你那么多叔伯,大伯被圈禁,三伯聪慧而缺乏果敢,五叔与七叔一向明哲保身,从不参与这些事,你八叔去年已经被你皇玛法一撸到底,九叔喜爱黄白之物,已经转而支持你十四叔,十数娶了蒙古媳妇,十四叔太过年轻,有能力登上你皇玛法那个位置,也就那两个人——包括你阿玛在内。若是那人不是你阿玛还好,可若真是你阿玛,你要做好心里准备。”
她深吸了口气,接着道:“旭哥儿,佟佳氏是一个大族,两朝皇后,两朝外戚,门生故吏遍布朝堂。说是位高权重,也不过分。若是你阿玛继位,佟佳氏就还能再兴盛两朝。这样的家族,无论是哪一个帝王,都会忌讳。所以……前朝的事儿你也看到了,已经不知道有几个佟氏官员被你皇玛法发落了……”
“所以,皇玛法不喜欢额娘,就是因为这件事吗?就是因为额娘姓佟?”弘昭只觉得全身冰冷。
一定不止额娘说得那些!肯定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齐布琛苦笑了一声,道:“额娘和你说这个,只是为了让你清楚当前的情况。有的时候,额娘甚至都想让你克洛玛法致休回家算了。可是西北问题不断,你克洛玛法所辖取乃是西北的大后方,若是临时换了将领,后方还不只会乱成什么样。”
“你只要记着,在宫里,不仅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好好孝敬你皇玛法。”
弘昭死死地咬着唇,拼命点头:“儿子明白。”
齐布琛落下泪来,双手忍不住抚上他的脸颊,轻声道:“以后,就别惦记额娘了,你皇玛法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额娘知道你心里惦记着,就行。”
弘昭用力地点了点头,眼泪滚落下来。
齐布琛吻了吻他的额头,又道:“旭哥儿是小男子汉,能保护额娘了,额娘真高兴……以后,若是额娘有一天不在了,你要负起做大哥的责任,好好保护弟弟妹妹们,知道吗?”
弘昭冲进齐布琛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额娘,额娘……你要去哪里?你别离开旭哥儿,旭哥儿一定努力,努力保护额娘。额娘……”
齐布琛擦去眼泪,强忍着泪意扯开一个笑,她抚摸着弘昭的头,道:“傻儿子,额娘能去哪里?额娘怎么会离开你……额娘只是,只是教你,学会保护弟弟妹妹们而已。”
弘昭在她怀里不停地点头:“儿子知道,儿子会保护弟弟妹妹,儿子会保护额娘,额娘别走就好。”
齐布琛用手绢帮他擦去泪水,笑着道:“额娘知道,旭哥儿不会让额娘失望的。今儿这是咱们母子的秘密,旭哥儿不许将今日和额娘说的话告诉别人,就算是你阿玛也不行,知道吗?”
弘昭红着眼眶,用力地点了点头。
当晚,那拉氏正房中突然传出消息,雍亲王嫡福晋那拉氏殁。
雍王府中,一篇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