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宋氏, 她几乎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想到可能会得到的惩罚, 她就忍不住悲从心来,趴在地上呜呜哭泣。
耿氏面有不忍,与乌雅氏相互扶着站在一处;李氏狐疑地将在场的女人都看了一遍, 然后皱了皱眉头,自顾自地站在一边;武氏、张氏知道事情闹打发了, 怕被牵连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句话都不敢说;年氏低头玩着帕子, 也是一声不吭。
世间的事从来都是如此,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对宋氏来说, 没有人趁此机会落井下石已经很好了。而年氏——本来事情就是她设计的, 再多说话,反而可能会暴露自己。
齐布琛看了看哭得不能自已的宋氏, 又看向脸色不善的四阿哥, 道:“爷,要不然先宣霞儿上来问问情况吧。”她也想像耿氏她们那样不做声,可她知道,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四阿哥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这样定了宋氏的罪, 更不会容忍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有了粘杆处的存在,年氏能否彻底扳倒宋氏,还尚未可知。既然如此, 不如让她来做个顺水人情。
四阿哥点了点头,赵秦儿便去宋氏的院子,将霞儿带了过来。
霞儿哭泣道:“回爷的话,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真的看到主子抱着一只小狗进门。奴婢瞧着,那狗儿和三阿哥的有些像,还想问问主子身边的绿景姐姐,可绿景姐姐斥责奴婢,让奴婢管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也别看,奴婢便没有再想过这件事。之后几天,那狗儿都没有出过房门,只在晚上的时候,能够隐隐约约地听到狗叫声,翠儿也听到了的,爷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翠儿。”
紧接着,绿景,翠儿和宋氏院子里的一干人都被带了过来。一时间,房间里哭声不断,惹得人心烦不已。
四阿哥狠狠地摔了一个杯子,才让他们闭了嘴。
翠儿抹了抹眼泪,道:“奴婢确实在半夜里听到过狗叫。刚开始时,奴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没想到霞儿也听到了。奴婢觉得事情有古怪,可主子的事情,哪里容得奴婢们多嘴,所以奴婢就将这事儿放到脑后了。”
四阿哥冷冷地看着绿景:“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绿景支支吾吾地不说清楚,直到四阿哥发狠,要让人将她拖出去打板子,她才哭嚎道:“事情都是主子吩咐的,奴婢不敢不照办啊!”
宋氏呆呆地坐在地上,麻木地看着她的丫鬟倒戈,将她推到万劫不复之地。好一会儿后,她才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伺候了我五年的丫鬟呐……哈哈哈……”
齐布琛忍不住心惊。年氏居然有了这样的本事,能够让近半数的丫鬟背叛她们的主子,真真是狠辣绝情。她又扫了年氏一眼,对她越发防备起来。
四阿哥觉得事情可疑,可奈何现在无法去粘杆处查明,所以让人将宋氏看押在了她自己的院子。只不过,出来指证的那几个丫鬟,也被关到了另一边。
如此背主的东西,留着也没有用!
第二日便是正月初一。照规矩,正月初一,宗室里排的上号的人都要进宫参加年宴。
那拉氏的身体太过虚弱,所以只是在太后和康熙面前露了个面,请了安后就请假回去了。
而齐布琛则只跟在侧福晋那堆人里头,冷眼旁观着九福晋。今天九福晋穿着大红色地福晋正装,两把子头中间是一朵大红色的月季绸花,一边簪着两根大大的点翠簪子,另一边簪着一根粉色的水晶花簪,旁边陪着细小的粉色珍珠。那水晶花簪在灯光的映衬下,不时闪烁着细细碎碎的美丽光芒,端的是惹人心动不已。
齐布琛深深地看了眼那根簪子,然后转过头,在不远处坐下,漫不经心地听着她和其他福晋的讲话。
九福晋一转头,就抓到了齐布琛看着她簪子的眼神,心中忍不住有些得意。当初在八福晋园子里的那件事儿,因为八福晋的不配合和佟佳氏的狡猾,硬生生地被搅黄了,害得她回去后就被九阿哥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接下来几个月,连带着初一十五,他都宿在了那些不要脸地小贱|人那里,弄得她脸面全无,被一群小蹄子挤兑。
不趁着这个时候报仇,她就不是董鄂氏!
想到这儿,九福晋转了转眼珠,亲亲热热地拉着简亲王福晋的手,道:“你今儿的装扮真是别致,尤其是珍珠簪子。没想到不规则的珍珠还能做成这个样子,今儿我可真是大开眼见了。”
见亲王福晋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咳,我这个算什么,你那支亮闪闪的簪子,才让人惊艳,快给我说说,那是哪儿来的,明儿我就去买一个。”
九福晋瞟了齐布琛一眼,翘着兰花指拿下簪子,笑道:“这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说起来,我也是偶尔得到的。那天,我不是和八嫂约好去奇珍坊看新到的簪子吗?结果那天弘旺病了,八嫂没去,我一个人闲着无聊,就自己去了。到那里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穷丫头正在苦苦哀求老板多付点钱。我过去一瞧,原来是个卖簪子的。诺,就是这根。”
简亲王福晋啧了一声,道:“你倒是好运气。不过,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让一个小丫头拿出来卖?可别是偷了主家东西逃出来的吧?”
九福晋得意地笑了笑,道:“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便让人去查了查那丫头。后来发现她是家里败了,拿着母亲的嫁妆来换银子的。反正来路清白,我就买下来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简亲王福晋细细地端详着手里的簪子,赞叹道:“何止是不错啊。”
九福晋又瞟了瞟齐布琛一眼,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毫无顾忌道:“所以说,福分这东西啊,不是谁都有的。咱们这样的,嫁入皇家就是天大的福气。有些东西,你不求,也会自动地跑到你手里来。哪像是那些小蹄子,舔着脸勾引爷们儿,就算进入了皇家,也寒碜地很,没一点拿得出手,真真是倒胃口!”接着,她又恶狠狠地瞪着齐布琛,斥道:“妾就是妾,一辈子都登不上台面!就算你娘家再好,也改变不了你如今卑贱的地位!”
话一出口,她心中一惊,立刻先捂住了自己的嘴。
大殿上一片寂静,原本聊得欢快的的人都惊愕地看着她。太后微微眯起眼,射向九福晋的目光,却凌厉地像把刀。
九福晋大骇!
不对,这不是她该说的话!她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么粗俗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简亲王福晋忙闭上因惊愕而张开的嘴,将手里的簪子插到九福晋头上,笑着道:“我说午膳的时候,别喝酒。你偏可这劲儿和八福晋闹,瞧瞧,如今醉了便说胡话。你啊,还是快去歇着吧。”
五福晋忙接过话头,扶起九福晋,道:“就是这个理儿,我扶你去。”
九福晋也知道自己这会儿不对劲,顺着五福晋的话起身,尴尬地给太后行礼。谁知太后还未说话,她又瞥见了齐布琛嘴边那抹嘲讽的笑意。
九福晋胸口又燃起了熊熊大火,她想也不想地怒吼道:“小贱|人,你笑什么!”
大厅上又是一片寂静。
太后狠狠地拍了拍椅子的扶手,怒道:“老九家的,哀家看你,是真的喝醉了!老五家的,还不快扶她下去!”再说下去,皇家的脸面就全没了!
五福晋忙行了个礼,硬拉着九福晋下去了。
齐布琛收回视线,又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嘴角。
在曼陀罗花水里浸泡过三天三夜的水晶簪子,果然是好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