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又做了一夜噩梦的莉希奥罗呜咽着看着床边窗外的湖面, 湖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在等待着还留在湖里的夕阳守护者彻底清醒。只有确定夕阳守护者的灵魂已经恢复完整, 他们才会启程离开这里。
为了维持神域的建立,成为祭品快速的消耗掉精神力和生命力。龙的生命力自然强大到可怕的地步,维持整个丹特领十天时间的神域, 对于夕阳守护者来说,也许只是取走它漫长的寿命中微不足道的十几年。若不是有他们搅黄了奥卡斯的阴谋, 夕阳守护者还可以在这里耗上好几年。
可是若是十七也想维持神域,就必须要献上他仅剩的所有人生。这是所有人都必须直面的结果, 现实残酷到他们都无法规避它。
亚瑟终究还是建立了乌鸦女王的神域。十七的灵魂被撕裂, 然后痛苦的嚎叫的样子,至今还萦绕在莉希奥罗的眼前。乌鸦女王的领域替代了奥卡斯的,不死生物们纷纷被驱散, 十七的灵魂似乎也在不停的修复中, 但他的生命已经开始慢慢离开他的身体。
在那座湖底的宫殿里,乌鸦女王的神力保护着夕阳守护者和十七不被湖水吞噬, 莉希奥罗去了几次, 就因为无法再承受那样的痛苦而返回了地面。
乌鸦女王的祭司不允许拥有名字,也不可以暴露出形象。他们是终将走向死亡,不愿意在世间留下任何印记之人,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尊重牧师们虔诚的信仰。
可是莉希奥罗却还是瞒着所有人,掀掉了他的斗篷, 偷偷看了十七的脸。那是一张二十七八岁模样,长相非常普通的男人的脸。
即便这张脸如此普通,也已经永远的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不会忘却。
阿方索法师对莉希奥罗揭开斗篷一事虽然有些不赞同,却最终还是妥协了。
因为莉希奥罗哭着嚷道:“连名字都没有,总要让我们记住他的样子吧?难道你想让我们的回忆里,只留下穿着乌鸦女王的祭跑,名为‘伟大牺牲者’的符号吗?
连最注重荣誉的龙裔都这么做了,阿方索还能说什么呢。
巴哈从城堡的房间下来,亚瑟依旧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他的头低垂着,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耀着他的金色头发,看起来像是在他的周围泛出一整圈的光芒,但是亚瑟的脸却笼罩着阴影,显得有些暗沉。
难道他一整夜都用的是这副姿势吗?
“你怎么不休息呢,亚瑟?若是夕阳守护者出现,作为沟通者,你必须要保持清醒才是啊。”
亚瑟费力地移动不太能动的双腿,站了起来。在他站直身子的那一瞬间,头晕目眩,他不禁摇晃了一下。
巴哈扶了一下。“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亚瑟并没有回应巴哈,只是把手往旁边移动,仿佛就像是只有手还活着的样子。过了一会儿,他握住椅背,喃喃地说:
“巴哈,为什么你会这么冷静的样子呢。所有人都如此悲伤,只有你依旧保持着平静。若说是因为你是龙裔,那莉希奥罗的态度又如何解释?我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十七递给我神徽的样子。”
“我是发誓要锄强扶弱的圣武士,却亲手做了这样残酷的事情……”
“你的圣徽并没有黯淡不是吗。那说明你做的事是正确的。”巴哈扶着亚瑟,把他按进了沙发里。“这话虽然说来残酷,可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只能这样做。若我在那种情况,也会选择如此做,所以我能理解十七的想法。”
“更何况,十七也并没有死不是吗?他只是在飞快的老去。若是夕阳守护者能够早一点……”
吼昂昂昂昂昂昂!
震天的龙吟声从湖底发出,巴哈惊喜地看向窗外。
“亚瑟,快打起精神,我们去找夕阳守护者,然后切断仪式!”
亚瑟摇摇晃晃的又站起了身,使劲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确定我绝对没有如此清醒过!让我们走吧!”
巴哈和亚瑟朝着城堡外跑去,他们的速度用“风驰电掣”也不为过。阿方索法师直接从三楼的地方对自己释放了一个“羽落术”,直接下了楼。还在穿衣服的莉希奥罗一边抹着眼泪骂‘阿方索法师也不怕楼下的我长针眼’,一边随便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清澈的湖水中,展开了双翼的夕阳守护者终于重新出现在了半空中。
巴哈在一阵金光后变成了龙裔的形态,用龙语对着半空中喊道:“夕阳守护者玛克拉克,我是龙裔的王子,歌德的后人,我需要和你谈谈!”
夕阳守护者四周环顾了一圈,像是确定自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即使巴哈是如此“显赫”的身份,他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注意的样子。
巴哈对于这种结果并不吃惊,他看了眼身后的亚瑟。
亚瑟了然的点了点头。
龙类其实是都懂通用语的,并不需要用龙语要交谈。但在正式的场合里,使用龙语是对龙的尊重。所以亚瑟想了想,还是低沉着嗓音用龙语说道:
“夕阳守护者,我是亚瑟.列奥尼达.兰斯特洛,和你签订契约的那位‘列奥尼达’子孙。你曾发誓要与我们的家族建立千年的友谊,不知你还记得?”
夕阳守护者对着天空做了一声咆哮,如同山林间的回响般地渐渐消失之时,它将头低垂了下来,那声音变成了人类和矮人也能够听懂的语言。
“列奥尼达?哦,我记得,似乎是有这么回事。你还活着?不,列奥尼达几百年前就死了,那你是列奥尼达的子孙。你和你的祖先长得可真像,我还以为自己这一觉只睡了几天呢。”夕阳守护者对亚瑟倒是表现出一种亲近,它静静地弯着身子:“你来找我,是为什么呢?”
“我想请你回到北方山脉去。你的孩子现在正好好的在星坠城里,请带着你的孩子回去吧。”亚瑟大声地说道:“亚顿因为您的缘故,出现了无数的苦难。我们是渺小的人类,不敢命令伟大的您去做什么。在此,我请求你,请回到你该回去的地方!”
“嗯?亚顿?北方山脉?”夕阳守护者,“孩子?我的孩子还在洞里。对了,我怎么在这儿?我应该回去孵蛋才对。”
夕阳守护者自言自语了好一阵子,又重新开始震起双翅,“我要回去孵蛋。等儿子出来了,我要带它离开这个世界……”
!!!
这是怎么回事!莉希奥罗和阿方索等人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请等一等!你的孩子已经出世了!矮人拿走了蛋,一群人类将它偷到了这里,你记不得了吗?那你被抓起来,被抓起来的事情呢?你还记得吗?”亚瑟惊慌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阴云。
十七祭司白白牺牲了吗?夕阳守护者灵魂的完整性还是被破坏了吗?
“拿走了我的蛋?对!有一个矮人拿走了我的蛋!我的蛋!我要去拿回我的蛋!蛋!”夕阳守护者突然露出牙齿,大声吼叫:“矮人,就是你后面的矮人,把蛋还给我,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界上!”
铁饼跪了下来,用双手遮住耳朵,其他人也被这可怕的咆哮声弄的耳膜都快撕裂了。
“你的蛋没事了!星坠城的龙救了他!它是只很可爱的小家伙,你可以去接回他!因为有些原因,你的记忆缺失了,但是我可以保证你的孩子没事!”亚瑟的身体也在不停地抖动着,这可是龙,发怒的龙!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艾克斯那样站在发怒的龙脚下侃侃而谈的!
“……星坠城是什么?我是龙,是永远不会忘记任何事物的龙。我的记忆不会出现错误。那么,只有一个理由,你们在欺骗我!还我的孩子,偷了我蛋的矮人贼!”夕阳守护者朝地上的数人张开了嘴,他们甚至可以看见它嘴里泛黄的牙齿……
“妈的!拼了!”莉希奥罗对着亚瑟扭头大喊:“亚瑟,你快和阿方索大叔去把十七那里的仪式中断掉!什么修复灵魂一点用都没有!这里交给我!”
“可是小丫头,怎么交给你,那可是龙……咦咦咦咦咦?”阿方索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银银银银银……龙?”
两只龙巨大的身影把天空全都遮住了,因此连日光都看不见了。阿方索仰着头一副白痴的样子,亚瑟却拉着阿方索,直接穿过两只龙的肚皮下方,往湖里跑去。
“法师!我们需要水下呼吸!”亚瑟拍着阿方索的肩膀,“我知道你很震惊,但是现在我们要做的是从水底救回十七!一旦神域消失,水下的结界就会崩溃,十七会被淹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十七这么多天了还没有透支生命力而死,但这是好事不是吗?若是夕阳守护者再不苏醒,十七就算原本是百岁的人瑞,也该被吸干了!
银龙和夕阳守护者的战斗在湖面上开始了。这不是凡人可以参与的战斗。闪电和暴风雪在天空飞舞,陨石群落术和火焰之息在其中穿梭,巴哈和两个矮人抱头鼠窜,狼狈地往更远的方向跑去。
莉希奥罗一旦变身为银龙,是一点理智都没有的,只凭着本能在战斗,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有着这般的强大的力量,可是夕阳守护者即使变成了“傻子龙”,也依然是战斗经验丰富,又正值壮年的公龙。
两只“傻龙”在天空中打来打去,钢盾、铁饼和巴哈却完全一点欣赏的意思都没有。他们恨不得再多张几条腿才好。
一个陨石砸落,直接把钢盾砸倒在地,已经跑出了一大截的铁饼吓了一大跳,赶紧一边往回跑一边对他喊着:“你没事吧?”
“没事,我的手臂没有不见!腿也在!”
虽然他很有精神地答话,可是左边肩膀却像用火烫过似地疼痛。身体的左半边全边全都发软了,软到都快发抖。
铁饼速度极快的跑到了钢盾的身侧,然后是几乎同一时间赶到的巴哈,他们搀扶起地上的钢盾,继续往更开阔的地方奔跑着。
“啊啊啊啊!城堡会没有的吧?”
“现在还担心这个干什么!先担心自己的小命吧!”
“两位矮人先生,逃跑的时候就不要说话了!等莉希奥罗把夕阳守护者打趴下再来悠闲的议论这个问题如何?”
“我说大个子,你是从哪里得到的自信小丫头一定能打倒夕阳守护者啊!怎么看也是玛克拉克的体型更巨大才对啊!”
“巨龙里……呼呼……”巴哈一手夹着钢盾,一手拽着铁饼,感觉自己跑的快要断气了,“就没有能红龙能打得过银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