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管家听了陆小凤的问题之后一脸疑惑, 摇头道,“从未有镖师找上门来。”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就仿佛是真的没有没有人来过一样。
可是米亚却从他微微曲动的手指上看出了端倪,这人在说谎!
除非是受过专业的反侦察训练, 否则的话, 大部分的人在说谎或者是情绪有变化的时候都会有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 眼前的这个人也不例外。
虽然他竭力控制自己的动作跟表情, 可是一些下意识的行为还是暴露出了他的内心。
只是米亚也没有拆穿对方的谎言, 就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看着陆小凤跟对方试探,顺便观察了一下这屋子里面的摆设。
就跟外面掉了漆的大门一样, 这堂屋中的摆设也是半新不旧的样子。只不过跟外面稍显落魄的大门不同, 这屋子中的摆设虽然半新不旧,可是用料却十分讲究, 不管是上好的木料打造的家具,还是窗上挂着的半透的轻纱帘子,都价值不菲, 便是那等世代官宦人家也不过如此了。
这可跟外面那掉了漆的大门不一样啊。
米亚唇角微勾,做戏都不知道做的谨慎一点儿吗?半新不旧,累世的富贵人家最是喜欢搞这一套做派, 只有一直使用这些陈设才会半新不旧,而不是有了客人才拿出来用一用以至于东西都是崭新的。
可是大门却是一家的脸面,再是不能掉了漆也不漆好的。
所以这家人到底是想要彰显自己家富贵呢, 还是想要表示自己家没那么富贵?
嗯?
米亚正在想着这家的主人的矛盾之处,突然感到了一道让她不舒服的目光, 眼睛向这那边扫去,却只见到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一闪而过。
是个小孩子。
米亚若有所思。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是也是一双充满了恶意的眼睛, 她大概知道这双眼睛是属于谁的了。
这时候陆小凤也结束了跟林管家之间的交谈,起身告辞。
“他是你见过的那个人吗?”走出林府之后,陆小凤突然开口问道。
他拖延了那人这么长的时间,其中固然有想要找出破绽的心思,也有为米亚争取时间,让她判断那人是不是当夜杀人的那个蒙面者。
“不是。”米亚回答的很干脆,“不过我想他跟那个人脱不了关系。他在说谎,而且半途中有人在窥伺我,我想那就是这家的那个小孩子。”
“林仙儿?”陆小凤诧异,“可是她才只有八岁而已。”
既然要调查这件案子,他们自然是已经搞清楚了这家的那对祖孙的身份,林仙儿就是这家的那个孙女,今年只有八岁,这样的小孩子又能做出什么事情?
“八岁的孩子已经能做很多事情了。”米亚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她遇到的最凶残的凶手其实不是那些成年人,而是一个小孩子。仗着自己可爱的外表,那个孩子杀了几十个人,而且每一个被他杀死的人最后都被分尸之后做成了饲料。
原因也只不过是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所以越玩越上瘾。
而这件案子被发现的时候,他也只是过完了九岁的生日不久。
有的时候,你很难想象一个孩子会有多么的恶毒跟残忍,他们生下来似乎就是为了向世人彰显自己的恶。
现在的这个林仙儿,她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小姑娘,可是却知道一件事,如果这个林正南真的是梅花盗的话,那么常年跟在他身边的林仙儿恐怕心灵早已经扭曲不堪。
她想到了被梅花盗灭门的富户家中那些美貌女子的下场,拧起了眉头。
预设立场带着偏见看人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但是米亚觉得她恐怕没有办法能够完全中立的看待这个叫做林仙儿的小姑娘。
那双眼睛中所蕴藏着的恶意,简直让人心惊!
仙儿,仙儿,是仙气飘渺的仙,还是送人成仙的仙呢?
米亚不知道。
但是却希望不是后者。
林仙儿到底是哪个仙米亚不知道,但是线索查到了林正南这里断掉了却是事实,陆小凤为了这件事情十分发愁,不仅仅是为了案子的进展停滞不前,也是因为如果这个林正南的真的是梅花盗的话,他们两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他的。
“当人我在隔壁,直到外面有酒坛子的碎裂响声才察觉出来有事发生.......”陆小凤苦着脸说,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既然梅花盗能够不知不觉的杀死那两个镖师而不被他发现,就说明对方要么武功比他高,要么轻功比他好,而最有可能是,这个梅花盗两样东西都占全了。
至少,陆小凤觉得以自己的功夫来看,他是没有什么把握能戳死点苍派掌门的。
而他对面的这位林姑娘,当日也是被对方随手打出的一记暗器给削掉了一缕头发,如果不是闪避的快的话,这时候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如此这般,他们要是这难道遇上了梅花盗的话,该怎么对付对方?
“你想的真是太多了。”米亚觉得这位陆公子思维未免有点儿太过跳跃,现在都不能确定林正南就是梅花盗呢,就想到了两个人对付不了对方的事情,这未免也太过超前。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你说,那几个镖师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杀的呢?”
他始终对几个镖师的被杀耿耿于怀,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
如果是灭口的话,那当初托镖的人为什么要选择镖局的镖师,又暴露了这对尊孙的住处呢?这其中的逻辑不通啊。
陆小凤觉得自己的头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抓的秃掉,想不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谁知道呢?”米亚看着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小鸟,幽幽的叹了口气,“也许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林正南就是梅花盗,也许是因为那张羊皮纸有问题,也许仅仅只是因为梅花盗看他们不顺眼而已,谁又能知道梅花盗在想什么呢?”
如果她知道梅花盗的想法的话,那么现在她就不是坐在这里吃着都快要变成一坨面团的阳春面,而是坐在客栈里面享受一顿美味的晚餐了。
想到这里,她哀怨的看了一眼陆小凤,这人请客也不知道挑个好一点儿的地方,偏偏找了一家做面做的如此难吃的店。早知道,还不如她掏钱请客呢,岂不是比这劳什子面团好吃的多?
陆小凤被她看的心虚,“咳,我身上的钱不多了.......”
他花钱向来没有个数,都是有多少花多少,有钱的时候能为了一盒送人的胭脂花上几百两银子,没钱的时候也能蹲在街边吃几文钱的阳春面。
很不巧的是,这次遇上这位林姑娘的时机不太好,他身上真的没有钱了,刚刚他还准备去找自己的朋友借点儿呢!
“你要是早点儿说的话,我也不必陪你受这份罪。”米亚感觉自己今天叹气的时候特别多,这都是第几次了?
被穷的身上连车费都付不出来的人请客的经历她又不是没有,但可惜,陆小凤长了一张欠揍的脸,让她连就着美色下饭都做不到。
“呵呵。”陆小凤没说话,只是挑起了碗中的阳春面,用力的咬了一口。
他决定晚上就去找朋友借点儿钱,也省的下次请客的时候这位林姑娘硬要付账,那未免也太过丢人!
不过这位林姑娘有一点倒是跟他挺像的,花钱总是大手大脚,从来都不看数目,可见除了生活习惯上面挑剔了一点儿之外,这位姑娘真是没有什么缺点了。
陆小凤暗自忖度着,觉得有这么一位同伴一起查案子也是件好事,至少两个人在大方向上还是挺有志一同的,不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起了不必要的争执。
想到对方随手就丢给打探消息的人银子的事情,陆小凤又苦笑了起来,别的不说,光是这份财力就让他远远不及,昨日里他可是见到这姑娘的荷包里面大部分都是金豆子金瓜子,反倒是碎银子不多,这可比他这个苦哈哈的穷人要方便多了。看来还是要多多接案子,填填自己的腰包,否则的话,连给红颜知己买胭脂都没钱,这日子过的也未免太过窘迫。
米亚不知道陆小凤在想什么,就算是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她别的不多,就是金银这种贵重金属最多,以至于从家里面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的话,连平日里面积攒下来的私房钱都不想要带。
这样的人,对于金银自然是不够看重的,因为她拥有的实在是太多,少一点儿,多一点儿对她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可是有人却很看重,就像是梅花盗,他犯下那些案子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生活过的更好,对于金银自然是看重的。
“爷爷,这张藏宝图真的能让我们以后过上什么都不用愁的日子吗?”林仙儿趴在桌子上,看着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的羊皮纸好奇的问。
“那是自然。”林正南呵呵一笑,拿起了那张地图。
“你爹办事向来牢靠,没有把握的事情他又怎么会做?这份藏宝图乃是前朝皇帝的心腹所留,他当权之时大肆敛财,还收集了不少的武功秘籍,只要我们找到了这份宝藏......”林正南说着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谁会想到这份藏宝图居然会落到他的手中嗯?
只要他找到了宝藏,那么不但财富唾手可得,就连武功秘籍也是他的囊中之物,到时候还不是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的好儿子,果然为他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今天的的那两个人不会成为这件事情的阻碍吗?”林仙儿扑闪着自己的一双大眼睛,歪着脑袋好奇的问。
她今日可是见到那个女人用一种洞悉的眼光看着家里面的东西呢,让她忍不住想要把她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死人是阻碍不了别人做事的。”林正南看着林仙儿,突的一笑,“你还是太小,不明白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人们把它想的复杂了而已。那个林诗音,会在我们离开太原之前就死去。”
而且死去之前还能派上点儿用场。
想到那个小姑娘的绝色容颜跟那副冷冰冰的神情,林正南舔了舔嘴角,他倒是愿意让她多活几天,等尝过了新鲜再杀也不迟。
“阿嚏!阿嚏!”正在剥松子的米亚连续打了个两个喷嚏,感觉脑袋一重。
“小姐你怎么了?”红寰赶忙凑到米亚身边,担心的问。
“是不是受了风寒?”碧翎也担心了起来。
前几日她们回来之后才发现小姐撞见了一起杀人案,而且这两天她总是跟这一个有着奇怪的眉毛和胡子的男人早出晚归的查案子,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要是着凉了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感到意外。
“我没事,肯定是有人在念叨我。”米亚挥挥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身体上的问题。
碧翎跟红寰就是喜欢想太多,她能吃能睡身体好的很,能受什么风寒啊?就算是真的有受风寒的那一个人,也肯定不是她,而是陆小凤才对。
“阿嚏!”正蹲在朋友家中的陆小凤打了个喷嚏,引来了金九龄的注意,“你着凉了?”
他接到了梅花盗可能在太原的消息之后就匆匆的赶了过来,没想到才刚刚跟陆小凤汇合,对方就看起来身体有恙。
“我没事。”陆小凤抽了抽鼻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没有问题,“肯定是你身上的香粉味道太刺鼻了!”
他把责任都甩到了金九龄的身上。
这位六扇门的风云人物什么都要求最好的,最好的衣料,最好的酒,最好的马匹,最好的车.......这样的一个人,保养的自然是好的,以至于他看上去不像是一个可以震慑绿林的高手,反倒是像一个富贵人家的花花公子。
况且他长得也很英俊,是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身边又怎么缺得了女人呢?
所以陆小凤的这个锅甩的简直毫无压力,因为他只是在金九龄的屋子里面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见到了太原城最有名的花魁送到这里的帖子。
金九龄却是被气的笑了起来,“我一路赶回来,见你的时候头发都是湿的,身上哪来的香粉味?”
这只臭小鸡,真是拖人下水的好手,不但用梅花盗的案子把他给引了过来,现在居然还懂得栽赃了,简直岂有此理!
“呵呵,那可能是我的鼻子出了问题,大概是真的着凉吧。”陆小凤摸摸鼻子,呵呵一笑,半点儿不见他有什么尴尬。
“现在已经出现了三具镖师的尸体,只剩下冯毓一个人下落不明,你说他会在哪里?”他自然无比的把话题转回到了案子上面。
他最近为了这件案子多番奔走,基本上已经确认了林正南跟梅花盗之间的联系,就算是这人不是梅花盗,也肯定跟梅花盗有关系。
只是这人武功高强,他在一次潜入被发现之后就再也不敢随意潜入林府当中。而且对方似乎也是有所顾忌,不想要在林府中动手,双方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当中。
这种微妙的平衡也不知道时候什么会被谁给先打破,是陆小凤先找到林正南就是梅花盗的证据还是林正南先找到机会杀死陆小凤,未来还不得而知。
当然,最重要的是,林正南一直都没有露面,他跟那位林姑娘就算是再想要确认对方的身份,只要没有见到人就无法做出结论。而表面上,林宅只有一对病弱的祖孙,他们总不好一直上门打搅人家。
但他想明白了这些事情,却没有想明白那几个镖师为什么会死,这让陆小凤始终觉得自己是忽略了什么东西。
“你在太原城待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查出来,你觉得我刚到太原就能发现吗?”金九龄‘啪’的一声甩开扇子,反问了一句。
要不是陆小凤传信说这个林正南很有坑就是梅花盗,可以在他的辉煌成就里面添上一笔的话,他是不会千里迢迢的跑到太原城来受罪的。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
“今夜我们夜探林府,你没问题吧?”他果断的再次转移了话题,一件事情被聊死了,那就换一件接着聊好了。
“能有什么问题?”金九龄反问了一句,似乎是不明白陆小凤在说些什么。
可是陆小凤却已经知道金九龄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金九龄就是他请来的帮手。
他是苦瓜大师的师弟,十三岁就进入了六扇门,号称六扇门三百年来的第一高手,后来又被冠上了天下第一神捕的名头。这样的一个人,陆小凤觉得要是跟他联手的话,或许梅花盗就不是个问题了。
至于那位林诗音姑娘,陆小凤没见过她出手,自然是不知道她的水平的,可是料想这位姑娘的武功不会太高,因为她身上真缺少一种高手的气质。
不但如此,陆小凤还觉得这位林姑娘不仅没有高手的气质,还像大家闺秀胜过江湖侠女,实在是不敢对她的身手抱有太大的期望,
最后所求也只不过是对方不要拖后腿而已。
“自然是你的身份。”陆小凤从思考中回神,对金九龄说。
身为六扇门的招牌人物,却半夜里面潜入别人家中,这种事情说去处总是不好听的。
“我现在的身份只是陆小凤的朋友金九龄,而不是六扇门的捕头。”金九龄看着陆小凤,慢慢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好,果然不愧是爽快的金九龄!”陆小凤大笑一声,拍在了金九龄的肩膀上,却得到了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陆小凤一惊,金九龄这样子似乎是受了伤?
“无妨,之前跟歹人搏斗之后被躲在暗处的人给暗算了。”金九龄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倒是你说的那位林诗音姑娘,我还没有见过,你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他来到太原除了梅花盗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就是这位林诗音姑娘。
陆小凤的信中并没有多说,只说了如果不是这位姑娘撞破了梅花盗的行踪的话,恐怕他们根本就不会发现梅花盗的真实身份。
这让金九龄对那位姑娘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梅花盗能够杀死号称武林第一剑客的点苍派掌门,武功自然是极高的,能在这样的一个人手底下逃生,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勘探案发现场的姑娘会是什么样子呢?
向来只看得上第一流女人的金九龄忍不住对她有了兴趣,很想要看看陆小凤口中的这个聪明睿智的姑娘是什么样子的。
但愿这位林姑娘不要像是诸葛亮的老婆一样。他在心中暗暗地想。
米亚没有让他失望。
金九龄见到米亚的时候是在他跟陆小凤准备夜探林府的晚上,朦胧的月色之下,一道窈窕的身影从街角出现,眨眼之间就到了金九龄的面前。
他心中一惊,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这位姑娘的轻功好生厉害!
金九龄身为苦瓜大师的师弟,见过的江湖人物自然不少,但是轻功这么好的人却真的没有几个,司空摘星算是一个,作为一个小偷,他的轻功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眼前的年轻姑娘轻功也这么好,就不太正常了。
她刚刚来到他身前的身法极为诡异,就像是一具僵尸一般的直挺挺的动也不动的飘过来,可是速度却快如鬼魅。
金九龄在心中赞了一声对方的轻功好俊,脑子里面却是在奇怪到底是那家的功夫这么诡异?
他是六扇门的捕头,还是很有名气的捕头,见过的各门各派的武功自然很多,可是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轻功,这姑娘是哪个门派出来的高徒?
这也是林正南的问题,他看着仿佛是一只没有什么重量的风筝一样的米亚,面色阴沉,扣住了手中的铁蒺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