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没能脱离新手世界。
光看她眼下所在的位置就知道了,她本人不知道被放在一个什么容器里,容器内正在有不少探头射出明亮的光线来,在她的身上逡巡。
这些光线经过的地方,她那过分苍白的、丁点儿活人气息也不带的皮肤,便会恢复些许正常健康的颜色,然后又在光线移走的下一秒恢复原状。
再加上她透过半透明的舱壁能够看到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以及周围的风景,还有屋内极具现代化气息的摆设,以及一些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高科技产物,很明显这里不是她自己应该所在的、布鲁德海文的家,而是斯塔克大厦。
虽然再过不久,这里可能就要改名叫做复仇者大厦了。
她瞬间感觉眼前一黑,两个血红的大字浮现在她脑海里:
完了。
温妮记得很清楚,在她昏迷过去之前,氪金系统曾经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焦急”的语调催促她赶紧离开;而在两人刚刚互相绑定的时候,氪金系统也已经提醒过她无数次了:
千万、千万不能在世界里留下会被人考究到的痕迹。
换而言之,就是温妮·琼斯可以在战场上来个神兵天降,但是不能躺在后方接受治疗、留下自己存在过的证明。
结果她没能离开,反而被不知道什么人带来了斯塔克大厦休养。
可以说之前所有的任务、评分和辛苦全都化为乌有了。
正在她无精打采地躺着发呆的时候,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道声音:
“你可算醒了。”
温妮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立刻打了个激灵:“!!!”
她当然认得这个声音。不如说所有险些倒霉过的布鲁德海文的人,只要没死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的手里、被人所救,就都认得这个声音:
那是布鲁德海文这座城市的守护者,夜翼。
哪怕他们这些不愿意暴露自己身份的义警全都用了变声器,还穿着便于行动、能够于夜色融为一体的战衣,夜翼也总是能够让人仅听声音便能认出来的那一个。
和哥谭的守护者蝙蝠侠不同,他的声音里总带着股年轻男子特有的意气风发,他永远都是那么的轻快自信。
而眼下,他一开口,就被布鲁德海文的优秀公民——或者说自诩为优秀公民的温妮·琼斯给认出来了。
不管是出于上辈子对超级英雄们的憧憬,还是因为这辈子倒霉催地生活在了布鲁德海文、甚至还被夜翼救过的因素,温妮立刻就想探出头去看看这人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
是夜翼?还是37号特工?还是以布鲁德海文的警察迪克·格雷森的身份前来的?
结果她没能成功探出头去,因为她所在的这个机械上面还盖着块透明得几乎看不见的玻璃,成功把她给挡在了这个机械装置里,甚至还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接受治疗,但是因为对周围陌生的环境过分惊慌失措的小动物,把自己撞在了玻璃上一样。
温妮捂着头,呆了三秒钟才后知后觉地发出一个单音节来:
“啊。”
正在温妮在心里后悔不迭,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简直太蠢了、太破坏形象了的时候,夜翼走到了她的身边,半跪下来,好让自己能够直视躺着养伤的温妮。
他缓缓伸出手贴在了半透明的舱壁上,试图安抚一下浑身都僵硬起来了的金发少女,温和开口道:
“别怕。”
他的上半张脸被多米诺面具遮盖住了,可哪怕只从露出来的半边脸来看,布鲁德海文的守护者也是个相当英俊的年轻男人:
脸部的轮廓深邃分明,微微抿起的嘴唇总是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让人一看,便会有种感觉,这是个自在又快活的家伙。他的身材流利而挺拔,肌肉线条富有张力的同时也不会太过夸张,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地卡在了力与美的平衡点上。
对任何一名女性来说,当重病在床动弹不得的时候,有这样一个英俊潇洒、身材好得不像话、气质温和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你的病榻边上,试图对你做出安抚的动作的话,哪怕之前怀有再多的戒心和紧张,想必也能烟消云散大半的吧?
可温妮不一样。
她垂下眼睛,警惕地往后缩了缩,试图离这只手越远一点越好。
氪金系统对此很是不解:“你这是干什么呢?夜翼是蝙蝠家里比较好相处的人了,你不趁现在刷一波好感度吗?”
“我在维持人设。”温妮在心底惆怅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们相信我就是亚瑟王的话,那么性别问题就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女扮男装多年的人应该是常年生活在秘密里的,既然如此,这种保守自己秘密的人怎么可能对他人的接近毫无障碍地接受?”
“如果他们不相信我是亚瑟王的话,那么我就是‘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可疑分子’,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避免产生我是在‘挟恩图报’的误会,我就更不能随意和他们接触了。”
氪金系统几乎都要为温妮鼓掌了:有理有据,相当令人信服!我的宿主为何如此优秀!
结果她的这套“有理有据”的动作,落在再生摇篮之外的夜翼眼里,便是另一副模样了:
她头上那根立起来的呆毛还在晃来晃去,颇有点活跃的意思;却又因为被拘束在再生摇篮里接受治疗,而有了点不得不困在这里面、可怜巴巴地想要出来的小动物的感觉。因为刚刚的撞击而略微泛红的额头,在过分苍白的肌肤映衬之下,便更加有种让人打心眼里想要去疼惜的少女感了。
又呆又可爱。
当她垂下那双明亮的绿眸,努力把自己往再生摇篮的角落里缩去的时候,饶是觉得自己什么大风大浪大场面都见过了的夜翼,也觉得心头涌上一股怜爱之情。
再结合他们之前根据分析战场情况而得出的情报,他就更恨不得放轻声音来跟这位金发少女说话了,生怕说话声音略微大一些都会吓到她一样:
这要在怎样的环境下成长,才能够在陌生的环境里被救助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别人的示好,生怕受伤?
她接受过的教育究竟是怎样的,到底给她培养出了怎样的观念、灌输了怎样的思想,才能让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千百年前那位生活在传奇神话里的“亚瑟王”,视自己的生命若无物一样,倾尽全部的力量去帮助别人?
……或者说,她背后的那个人,或者那个组织,总归是教她不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究竟有着怎样的用意?
——别说,这还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有理有据。
十分精彩,且更令人信服。
之前说什么来着?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神盾局在将她从战场上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便立刻叫来了和她正面接触过的蜘蛛侠问询。
“看这里。”玛丽亚把经过处理的视频文件放到了大屏幕上,在褪去了所有的噪音之后,视频中金发少女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一直都在重复这句话——‘我做到了’。”
“如果她想要表达对自己能力的感慨,就应该说的是类似于‘我成功了’这样的话语;但只有在接受某种任并予以完成、需要回去复命的时候,才会说‘我做到了’。”
“更别提她还说了两遍,很明显是在对什么东西重复汇报,以求确认任务的完成。”
围在桌旁的特工们脸色凝重了起来。
他们齐齐看向大屏幕上的金发少女,发现她从头到尾,但凡是出现在监控范围内的可见表情里,半点对死亡的恐惧也没有。
如果硬要说那张年轻美貌的面容上有什么异常情绪的话,那就是“没有情绪”;但这恰恰才是不对劲的地方:
在场诸位都能做到这点,那是因为他们是成年人,是接受过特殊训练、经验丰富的特工!
一个最多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骨龄检测显示她的年龄的确就在这个范围之内——要生活在怎样的环境下,接受怎样的教育,才能够做得跟他们一样好?
什么人会在自己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还能面无表情、如此镇定地说出这句话?
除非这位金发少女本来就是被培养出来送死的。
死亡对这种人来说,已经不是什么足够唤醒他们内心的恐慌的事情,而是习以为常的家常便饭,甚至是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事情。
她可能已经见过很多人的牺牲,自己都已经在鬼门关上打过转,才会用如此淡然的、冷静的态度对待这样的场面、看待自己的伤势,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那么培养这样悍然不畏死、又有特殊能力的人有什么用?
答案不言而喻。
只是不知道……在这种组织里,怎么就出了个和别人都不一样的小姑娘呢?
为了尽可能地排除变数,得出准确的结论,玛丽亚转向坐在特工外层的蜘蛛侠问道:“你之前认识她吗?”
彼得茫然地摇摇头:“我对她一无所知。”
“这很不对劲,她的背后肯定有某种更为庞大的、会给她颁布任务的势力存在。”玛丽亚对弗瑞提议道:
“局长,我建议将她作为第一观察兼保护对象。”
“被以‘不怕死地去送命’的标准培养出来的人,是不可能有自己的意识,也不可能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救人的事情的。”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了自己的意志,但是对她所属的组织来说,她已经是个瑕疵品了,要么被放弃,要么被专门人员前来销毁灭迹。如果这条线索断掉了的话,我们就什么都查不出来了。”
神盾局局长尼克·弗瑞点点头,赞同了玛丽亚的提议。
氪金系统突然打了个喷嚏:???是谁在背后念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