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草堂子里,光线不可捉摸地漂浮着,灵气凝作的蚕丝层层缠裹在邵小黎的身躯上,她已闭上了眼眸,容颜静谧,红裙紧贴身躯,好似封存在了水晶棺中。
草堂的天空上,雷云聚拢了过来,遮住了月色,屋内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隆隆的雷声在耳畔响着,像是催促。
宁长久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多年之前,赵国皇城里,他曾借助一张紫金神符进入宁小龄的梦境。
如今他已不需要借助任何东西了。
宁长久将茧衣包裹的少女抱起,放置在床榻上,盘膝坐在她的身边,心神一分为二,阳者留守身躯,阴者勾连邵小黎的识海。
念头微动间,他的意识像是人立于湖畔纵身一跃,一下子沉入了广袤的识海里。
他从识海的高空向下坠去,最终停在一处宫殿中,女婴的哭声痉挛了夜色。
宁长久侧过头,看到了忙忙碌碌的身影,听到了哭声和贺喜声,灯笼在门檐下晃动着,人们进进出出,其中甚至还有一位帝王冠冕的人。
这一切都被压在了这座规模算不得大的屋中。
宁长久静静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婴儿顺利出生,大家都很喜悦,这无关男女,任何一个拥有王族血脉的孩子出生,都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唯有这位母亲眼中始终带着化不开的忧色。
宁长久知道,邵小黎并非皇帝的亲生女儿,而是她娘亲与其他人的私生女,这对于这对母女而言都是噩梦,邵小黎虽也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她自懂事起,就面临了身份被揭穿的死亡危险。
夜色向前推去,屋中的人影渐渐稀疏,婴儿的啼哭声在屋内断断续续地响着。
断界城没有分明的四季,对于四季的感知凭借的只是冷暖。梦境的时间流速很快,冷与暖在皮肤上更迭了一遍,一年就在不经意间过去了。
女婴已经长成了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相师说她五行缺火,于是她每日穿着红色的衣服。
她在这座宅子与庭院里度过了她的童年。
自己并非皇帝女儿,而是没有血脉的王族私生女这件事,邵小黎在懂事不久就知道了,那时候的她并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为自己有两个爹而感到高兴。
后来她渐渐发现自己与其他王族的区别,有了格格不入之感,她越来越感到慌张,也明白了‘死’的含义。终于,六岁那年,惴惴不安的她找到了机会,在一次祭天大宴上偷食了一枚珍贵的火丹。
她获得了操控小型火焰的能力,这让她喜不自胜,她开始强加练习这种能力,让别人误以为这是王族血脉的结果。
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娘亲。她为了偷偷练习火焰的操控力,便在年仅六岁时自发申情做菜,她每日白着脸进去,黑着脸出来,厨艺就是那时候开始磨练的。
宁长久看着整日紧张兮兮的小女孩,觉得又可笑又可怜。
当初夜除就复述过她的命运,她在七岁时初步掌握了修道的技巧,晋入了入玄境。
这中间的道路是坎坷的,宁长久注视着她出席了许多王族年轻人的活动,年纪轻轻就拿捏起了矜贵的气质,当其他人主动表演王族血脉的能力时,她端庄静坐,所有能力的流露都是不经意间的,她虽也被刁难过,却还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
宁长久在浮光掠影间见证了这一切。
画面渐渐迟缓了下来。
他看到小女孩的眼眸越来越清亮,渐渐放心了下来。
如今的邵小黎足以独自完成这个心魔劫,不需要他额外忧心什么。他需要去寻找‘诗’了。
厨房里,邵小黎踮起脚尖,端着勺子捣着铁锅,将馥郁的香味捣在一起,她的衣服上还沾着兔子的毛发。
宁长久最后看了她一眼,正要转身,小女孩的声音却忽然清脆地响起了。
“哥哥。”邵小黎对着他招了招手。
宁长久微微吃惊,“你看得到我?”
邵小黎柔柔笑道:“哥哥要留下来吃饭吗?”
宁长久道:“不了,哥哥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邵小黎有些失望,她双手在身后握紧,娇小的身子杨柳般晃了晃,做菜时热腾腾的气扑到脸上,化作汗珠流了下来,让她看上去有更有疲倦的柔弱感。
“再等等。”邵小黎说。
“嗯?”宁长久停步。
邵小黎迈着小布走到了她的面前,在身后绞紧的手腾了出来。她张开了双臂,对着宁长久甜甜笑道:“要抱抱。”
她现在是七岁的小女孩,正是最适合撒娇的年纪。
宁长久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明白了过来,“原来你已经醒了呀。”
“醒了?听不懂……”邵小黎死不认账,“哥哥抱抱。”
宁长久笑了笑,也张开了手臂,将她抱了起来,拥在了怀里,邵小黎贴在他的耳畔,嘴唇轻碰他的脸颊,一触即走。
“小女孩的吻是简单而纯粹的,没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哦。”邵小黎为这个吻做了注释。
宁长久微笑道:“嗯,知道了。”
他将邵小黎放下,两人互道离别,宁长久走后,邵小黎倚着门立了一会儿,然后她鼻翼翕动,愣住了。
烧糊了!
她立刻转身冲回了厨房里,数十种不同的控火术交迭甩了出去。
宁长久则在眨眼之间就来到了断界城的最高处。
他看着天空,平静道:“看今夜小楼灯宴。”
这是他当初与诗约定好的暗号。
上一次他念出暗号之后,诗的刀便刺透了他的后背。
这一次也一样。
天空寂静了片刻,接着一点刺眼的光芒亮起,锐气宛若绳索将杀意捆成了箭,拱形的天空像是一张大弓,将这点转瞬凝出的杀意悍然射出,笔直地刺落下来,一闪即灭。
宁长久的太阴之目清晰地捕捉到了。
他甚至可以看清这锐芒中包裹的少女身影。
他转过身,伸出手指,在刀锋逼近之前精准地夹住了锋刃。
白刃的前推受到了阻力,高速地颤动,宁长久双指紧拢,将这种颤动瞬间平息,化为指尖的哀吟。
宁长久缓缓抬头,目光顺着这一截锋刃向上望去。
一切都在瞳孔中缓缓变得清晰。
心魔劫中的小姑娘露出了她的面貌。
宁长久注视着她。第一次看到她还是在宁小龄的心魔劫幻境里,只是一晃多年,她的脸上并无半点成长的痕迹,依旧稚嫩
得宛若女童。
宁长久已从师尊口中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是第七神的一部分,与恶一同构筑成完整的第七神。
他原本猜想,她口中的‘掌柜的’是那一年的神主,但他走过了天榜之后,发现恶想要传达一些重要的信息给自己都无法明说,只能通过故事的形式进行隐喻。他几乎确定,恶与诗是被暗主直接监管的。
对于暗主而言,第七神或许是最为难的存在。
它与这座星辰同名同源,息息相关,不能直接杀死。但它又拥有着无穷的力量,一旦留下就是隐患。
最终,他们被拆分成了少年和女孩,较为强大的少年拘押在天榜,弱一些的女孩则被修改了神智,关在心魔劫中,用世间无数人的一生来持续不断地迷惑她,消解她。
诗盯着自己手中的刀,目光挣扎,她竭力推动刀刃,却无法令其前进丝毫。
宁长久看着小女孩梦幻般的脸,他说道:“我见过你哥哥,你哥哥很担心你。”
诗的眼睛一片漆黑,根本不理会他说的话。
宁长久想了想,他回忆着‘尘封’中所见的三千大道,再点出一指,将它们融汇指尖,缓落至诗的眉心。
两者触及。
无数黑白相间的光流瞬间涌出,自指间四溢,被狂风冲散,流入发丝之间。
诗睁大了眼睛,喉咙口发出了咯咯的声音,她的身躯僵硬地颤抖着,鬼斧神工的脸颊上,宛若有人以绢纸拭去镜上尘埃,令其重现潋滟的光来。
许久之后,宁长久收回了手指。
他咬着牙,看着被黑色浸透的指尖,感受到了铁钉入骨般的痛意。
这是暗主的力量么……
宁长久有一种错觉,自己只要稍有不慎,这种黑暗就会瞬间遍布全身,将他吞噬。
金乌在恰到好处的时机里飞了出来,凝结在了指尖,光明与黑暗相互对抗着,像是两块粗砺的镜子在不停地摩擦。
宁长久最终消除了这一点影响,手指重新变得光滑如玉。
“你是谁?我,我好像见过你。”诗盯着宁长久,问。
宁长久点了点头,难掩疲倦。
诗悬浮在空中,裙如彩霞,缎带飘飘,她努力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自己手中的刀,喃喃道:“看今夜小楼灯宴,尽是良辰美眷……我,我要杀你!”
“嗯。”宁长久没有与她叙旧,他直截了当道:“是你的掌柜的要杀我,它并非好人,你就是被它杀死的,现在的你并不完整,我见过你哥哥,他对我说,若我能找到你,就将真相告知你。”
“你在说什么?真相?什么真相?”
“关于你身世的真相。”
诗犹豫不决,“你到底是谁?我虽对你有些印象,可你是掌柜钦定的杀无赦之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宁长久看着她的眼睛,诚恳道:“我能救你。”
……
邵小黎生活在飞逝而去的时光里,她在十二岁时遭遇了大劫:她的亲生父亲谋杀帝王。
亲生父亲失败了,他在临死之前发疯了,指着邵小黎说这才是他的女儿,她根本没有王族的血脉。
他因为此事积怒积怨已久,想要这对母女为他陪葬。
当初的邵小黎手足无措,她承受了无数的谩骂怀疑,在多方周转,历经了许多困难后才重新取得了皇帝的信任。
但现在是心魔劫,邵小黎已经清醒了。
她看着亲生父亲的脸,叹了口气,“女儿向来孝顺,可以送父亲一程。”
男子目呲欲裂。
远观的皇帝更是目瞪口呆。
邵小黎举起了手,手掌如刀,她悬停了好一会儿,眼眸中的血与火却逐渐淡了下去。
她本该干净利落斩下的手化作了挥动的衣袖,终究没有落下。
皇帝在愕然之后回过了神,勃然大怒,下令要斩。
侍卫们扑了上去,娘亲哭着去拦,邵小黎没有逃走,她在混乱的人群里幽幽转身,走向了王座。
她成了一个向着王座走去的剪影。
一直到她十七岁到来。
十七岁是她一生中最大的劫难。
那是她遇见宁长久的那年,夜除与司命图穷匕见,雪峡一战险象环生,她与宁长久逃掠过雪原,在另一个部落里住了一段时间,接着罪君到来,断界城生死飘摇。
心魔劫无法具现出神主亦或者神官天君级别的存在,所以它将心魔历练的最终节点定在了她十七岁召灵的日子。
如今心魔劫中,她已不小心成为了女帝,所以这本应算不上劫难了。
但此刻心魔劫的管理者应该正在和老大谈心,无暇修改,她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便写了一份诏书,说自己若是召不出灵,无法自证王族血统,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自刎而死。
心魔劫的逻辑重新通顺。
她看着断界城外熟悉的景色,想象着如今已被水淹没的湖泊,明明没有几年,却总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十七岁终于到来了。
她穿着繁盛的裙裾和女帝的冠冕,来到了召灵殿中,她虚提裙摆,屈膝欲跪。
一旁的侍女制止了她,告诉她女帝陛下无须对灵行跪礼。
她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依旧盈盈跪下,双手合十,安静等待。
时间的流速缓了下来。
断界城的天幕由微亮渐渐变作了炽白,炽白达到顶点后又逐渐黯了下去,昏黄与绛红渐变着。
……
“这些……都是真的吗?”
诗睁开了眼,咬着牙,话语稚嫩。
宁长久将恶的容貌直接具现给了她,又将她的过去大致言说了一遍,这个过程耗费了不少的时间,幸好,诗在懵懂中回过了神,像是一个被欺骗多年的女孩终于恍然大悟。
“嗯,你若有什么疑问,尽管告诉我,时间并不多,我会尽可能地说服你。”宁长久道。
诗摇了摇头,道:“我相信你,你长得不像是会说谎的人。”
“……”
宁长久抬起头,发现心魔劫对此并没有什么异动。
他猜想得没错,暗主把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看守恶上面了,对于这个小女孩并没有太多防范。
“我已经相信你了,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我们要一起去拯救世界,把我哥哥救出来吗?”诗有点期待。
宁长久无奈地笑了笑,他说:“让你失望了,我还不知道拯救世界的办法。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你曾是世界的母神,在你的身上,或许能看到一些线索与希望。”
“母神?”诗抿唇摇首,对于这个称呼有些不适应,她说道:“那我要怎么样做才能帮助到你呢?”
宁长久道:“怎么样都可以,你可以给我讲述一些事,譬如有关掌柜的,或者更古老的一些事,我会自己判断这些内容。”
诗的身子在空中轻盈地飘着,她咬着手指,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略带歉意道:“一想到掌柜的,我的头就会有点痛,我,我无法描述它。”
宁长久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没关系,不要心急,你把你能想到的任何事都告诉我。”宁长久道。
诗道:“我想不起什么有用的东西……要不你下次再来找我,让我先想个一年。”
宁长久道:“过了鹓扶年,我以后再来找你恐怕会害你,而且我的这些话,等我离开之后,你用法术忘掉吧,这是秘密,不能被发现。”
“嗯……好。”
“不一定要有用的东西,我想要只是线索,并非结论。”
“嗯,我努力想想。”
宁长久并未催促。
诗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道:“我只能想到这些了,若是有用你就拿去,若是没用你也别怪我哦。”
“嗯,谢谢你。”宁长久说。
诗竖起手掌,宁长久按了上去,她直接将自己回忆中的画面输送了过来。
那是寻常的画面,有随风起伏的野草,有漂流跌宕的浪花,有高高隆起的山脉,也有它们外表下藏着的不可窥的细节,世间在诗的眼中是一个剖面,宁长久可以看到一层层地壳的切面,看到地脉的走向和下方翻滚的岩浆。
世界在他的识海中温柔地呼吸着。
诗松开了手掌,将自己所记得的全部输送给了他。
宁长久暂时还不知道这些记忆有何用处,只将它们埋在了识海的深处。
“这就是全部了,没有隐瞒的。”诗说。
宁长久点头道:“嗯,我会尽力帮助你和哥哥,以及你们的世界的。”
诗看着宁长久,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被关在这里的?”
“是。”
“那你一定要记得来救我啊。”
“一定。”
“嗯,说好了!对了,心魔劫快过去了,那位姐姐好像在等你,你快回去吧。”
宁长久望向了下方的断界城。
夜色将至,邵小黎依旧跪在光幕前,安静地等待,没有半点焦躁。
终于,在心魔劫将要过去时,光幕开始晃动。
邵小黎睁开眼,看着晃动的光幕,那袭白袍好似是从水面下浮上来的。
她看到了宁长久宁静清秀的面容。
宁长久对着她伸出了手,“久等了。”
“你怎么才来呀,我腿都跪麻了。”邵小黎笑着抱怨。
宁长久也微笑着,道:“起来吧,该回家了。”
邵小黎却执意不肯起,她像七岁时那样伸出了手,眨着眼,道:“要抱。”
……
草堂内,邵小黎身上的茧丝渐渐褪去,她的玉骨香壑是历经了空山新雨,变得尤为出尘,她睁开眼时,宁长久已在注视着她了,外面传来了密集的雷声,这些雷声让她渐渐找回了自我。
“老大,外面在打雷,小黎怕。”邵小黎坐起了身,抱住双膝,理直气壮地说。
宁长久淡淡发问:“要抱?”
邵小黎眼眸一亮,道:“可以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张开手臂,宁长久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身前,反手按在了膝上,邵小黎大吃一惊,连忙求饶:“好了,小黎听话,小黎这就去渡劫。”
宁长久放了她一马。
邵小黎收拾了一下衣裙,对着外面满天的劫雷走了出去。
劫雷看似恐怖,但邵小黎的破境属于厚积薄发,才一迈入紫庭,便已到了三楼巅峰,随时都会破境,后面几楼也是可以预见的顺风顺水。
这劫雷对她而言根本构不成威胁。
邵小黎走出了屋外,眉目渐渐冷艳,变作了雪原上挥剑斩巨龙的冷漠少女。
她纵身一跃,在雷电还未砸落之时,便将身躯投入到了滚滚苍雷里。
天雷勃然大怒,发出了狂暴的咆哮,雷鸣伴随着闪光在长空中炸起,翻滚的雷屑好似扫过云层的风暴,将光与暗都搅在了里面。
宁长久看着闪烁不定的窗棂,耳畔暴躁的雷鸣声越来越小。
最终,雷声如巨兽负伤遁走,很快归于平静。
邵小黎回来时,红裙不染纤尘。
“小黎表现如何?”邵小黎感受着崭新的境界,心情良好。
宁长久吝啬赞美:“尚可。”
邵小黎也不恼,她坐在镜前,拢发而梳,道:“放心,我会抓紧修行的,等将来再有灾难来临,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的。”
宁长久道:“我也会尽力保护好你们的。”
邵小黎想起一事,忽然问:“对了,老大你当初走了之后,先见的陆嫁嫁还是赵襄儿啊。”
“……”宁长久叹息道:“你们怎么每个人都要问一遍这个问题?”
邵小黎目光狡黠,“确认一下哪位是大姐姐呀。”
宁长久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邵小黎心中有了答案,没有追问。
她以手挽发,侧过些头,望向了窗外,看着湖泊的方向,忽然感慨道:“整座断界城现在都被淹了,以后也再也回不去了……”
宁长久道:“我们掐个避水诀,还是能回去的。”
“不许强词夺理,我正伤感呢。”邵小黎微恼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家没了,所以老大要给我个家才好。”
宁长久先前被她套话,有些记仇,所以此刻并未搭理邵小黎。
邵小黎灵机一动,道:“老大只要娶了我就能继承我的家产了,难道你一点儿不心动?”
宁长久不心动,但有些好奇,“家都淹了,你还剩什么家产?”
邵小黎牙齿微咬指尖,她思考了一会后立了起来,来到了草堂的角落里,翻箱倒柜间取出了一个箱子,道:“喏,只剩下这个了,老大不要嫌弃。”
宁长久随意地瞥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他又瞥了一眼,想了想,霍然回忆起箱子里装的是什么,眼眸中一下子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震惊道:
“这你竟然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