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毛鑫”的举动看,“他”似乎知道我们藏在这里。
我怀疑它可以直接穿过那块被我们当做掩体的岩石,因为它毕竟只是不知如何投射而成的一道光影。但我始终没发现它的投射源。
也许它自身就是光源。
到目前为止,我仍未搞清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也许当年廖勤思在地下遇到的情况也是如此。因为没有具体形态,所以无法对它进行形象的描述。
但我不喜欢他冒充毛鑫的脸庞,而且那张脸上还满是痛苦,就像是在对我们进行嘲笑和取乐。也就是一念之间,有股热血腾的冲上脑门,我想也没想,便从隐身处站起来,大模大样跳上那块岩石,居高临下挡在那家伙面前,“嗨,小兄弟,是不是在找你东哥啊。”我开口叫道。
那家伙抬起头,仰视着我,脸上的痛苦瞬间变成了愤怒,眼里似乎都快要喷出火来。它看起来显得很生气。
“看来,你听得见呢。”我接着说。
话虽说得平淡,其实我也是气血翻涌,心跳如擂。想着反正要死,还不如干脆表现得壮烈一点。不过,由于一时激动,我忘了先跟沈新沟通,告诉她应该找机会先溜,没必要多搭进去一条命。这时,只能大声喊了出来:“大妹子,能走就赶紧走,别陪葬了。若能出去,记得给哥评个烈士。”
我是看着那家伙喊的,没回头。我希望它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经我这么一闹,只见“毛鑫”那张脸,就像川剧大师的脸谱,不断变换着表情:惊讶,愤怒,责备,甚至还表现出了紧张情绪......它看起来已不像毛鑫。我不知道这副面孔像谁。它看着我,突然又转头看向另一边,同时张开了嘴。不用回头也知道,沈新这丫头没听我的。我没看沈新在干什么,因为我的注意力全被面前这张已变得十分狰狞的面孔所吸引。它张开的嘴里,露出两排又长又细,跟人类完全不同的牙齿。我认为,至少这些牙齿不像是假的。
沈新扣动了扳机,一串火舌从枪管射出,直奔那张扭曲的脸而去,却打在后面的岩壁上。子弹穿过那“人”,没对它构成任何妨碍。
那张扭曲的脸更愤怒了,它忽然发出“咯咯咯”一阵怪笑,接着,一声尖利刺耳,令人恐怖的尖叫,从那张大嘴里发出来。
这次,我的反应可谓十分敏捷。沈新叫我戴上耳机的时候,我其实已经在那么做了。但我还是听见了那个可怕的声音。
紧接着,我听见沈新在耳机里叫了声:“闭眼!”
想也没去想需要闭眼的原因,我就闭上了眼,但还是没来得及。这丫头动作太快了。我听见一声不大的爆响,距离很近,一波气流冲击在脸上,瞬间四周变得雪亮,光线异常刺眼。我感觉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晕头转向中,感觉有人抓住我的胳膊,要拽我走,于是我就跟着跑。我跌跌撞撞,大约跑了一两百米,视力才得以恢复。这时,我看见前方出现一个分岔道口。沈新拽着我,直奔未被岩石堵塞那条通道而去。我们在入口后面不远停下脚步。沈新侧身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一把塞进洞顶石缝里。那东西就像带着磁性,被粘在了上面。我虚眯着眼,看见沈新放上去那东西上面有个红色亮点不断闪烁。接着,她又一把抓住我,叫了声“快跑!”我就跟着她往前跑。后面是一段曲折的洞穴,她打开了手电,跑得飞快。我紧跟着她
的脚步。没多一会儿,身后亮光一闪,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紧跟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从背后推来,把我像一片树叶似的刮得离地而起,朝前扑了出去。我和沈新撞在一起,摔在地上。
我脑袋发懵,鼻子里全是泥腥味。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沈新爬起来,拍着身上的积土,问我:“有没有受伤?”
“没有吧,”我说,“就是摔疼了。”
“那就好,赶紧撤。”
“那东西没追来?”
“它不太喜欢比它更炫目的光。”
“你朝它扔了颗什么?”
“闪光弹。”
“早知这玩意管用,该多带些。根本不用带枪。”
“枪让人感觉安全。”
“那是操在自己手上的时候。”
“有道理。你说的有理呢。”
我俩走了一段,沈新又停下来。这次,她不慌不忙,找好合适位置,安装好炸弹,然后带我躲进一处拐弯后面,把脑袋埋起来。爆破声之后,紧接着是热浪冲击。这次我有了准备,感觉就没什么。我俩回到爆炸发生的地方,看见洞壁被炸出了个口子来。我跟着她钻过去,发现是另一条洞子。这条洞子跟刚刚经过的那条几乎完全一样。而且这里面居然也有个爆破形成的口子。
我俩又钻了进去。
*
我想,这应该是老谢他们先前进去那条通道。咱们总算跟上来了。这条管道似的洞穴异常黑暗,就算打着手电也不怎么管用。不知是不是刚才那颗闪光弹对我视力造成的影响还没恢复。但这样微不足道的困难已不值得担心,咱们居然死里逃生了。想到这里,我心里就分外激动。
前一段挺顺利,我一路憧憬着跟老谢他们胜利会师的画面。有了从那种可怕生物魔爪下脱身的经验,我感觉非常乐观,对和队友们再次相见特别期待。特别是跟老谢,今后可有得吹了。
穿过黑漆漆的管状通道,进入一个大型洞窟之后,麻烦出现了。当然,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又得面临选择。
乍一看,这是个天然溶洞,有壁球馆那么大,洞内奇峰异石光怪陆离,如果打上灯光,完全可以收门票。但这些日子,溶洞我已经看够了,看得腻烦,就算里面生满鲜花,也不再有兴趣。溶洞壁上有一圈略朝外突出的岩层,与层叠的钟乳石类似,只是颜色较深,如果不注意分辨,很容易混淆。沈新和我都发现了那圈特殊的流线形岩层,它镶嵌在岩壁上,就像一道矿脉,或是巨大的动物脊柱化石。不过,我可不信有那么大的骨骼化石。在那段“骨骼”上,并列着七个舷窗形洞口,彼此高低不同,间隔不远,就像鲍鱼壳上螺旋形排列的呼吸孔。
如果路没走错,这七个洞口中,有一个能通向祭殿。
沈新上下左右仔细勘察,想找到老谢他们留下的路标,但一无所获。
“他们应该会留下记号的。”我说。
“没错,”沈新说,“这是基本程序。”
“会不会太仓促,忽略了?”
“应该不会。”她在仔细观察那种岩石,还用手轻轻抚摸。
“会不会,他们认为咱俩根本回不来了?”
“有这个可能。”
虽然说是这么说,但程序问题,是不需要那么多假设的。按我理解,无论我和沈新
还能不能出来,在这种特殊分道口,他们都应该留下记号。
看来,我们只能自行选择入口了。
老谢他们肯定从这七个造型古怪的洞穴中选了一个,由此进去了。现在我俩面临的处境也一样,要么退回去,要么就得钻进其中一个。七个入口大小几乎完全一样,孔径约莫七八十公分,呈椭圆形,上下尺度较大,屈身钻进去完全没问题。看起来,每个入口里面的情况都一样,椭圆形管道,不知通向何处。
“怎么可能不留任何标记。”我还是不相信,自言自语的说。
“他们留了。”沈新忽然直起身,解下身上那把“宝刀”,照着其中一处洞口旁的岩石上划了一道。“你来看。”她对我招了招手。她那把刀异常锋利,但也只是在岩石上留下了浅浅一道刻痕。可见,这岩石不同寻常。
但更奇怪的是,过了会儿,那条痕迹居然不见了。
“怎么回事?”
“超强记忆金属。”
“什么东西?”
“我们想做,却一直做不出来的材料。”
“钛金属?”我好像也听说过类似的东西。
“是钛金属中的一种。最理想的飞船壳体材料。”
“我就说嘛。这地方......”我马上反应过来了,“用笔试试?”
沈新摇了摇头,但还是掏出笔,在刚用刀划过的岩石上画条直线。她试了好几次,可就像笔里没有墨水,岩石上连一点墨迹也没留下。我接过那支笔,在手电玻璃上画了一下,线条很清晰。
“连墨迹都不能留下?”
“这上面有一层非常光滑的膜,用的是像我们正在研究的纳米材料。平常的工具对其根本无法损坏,也不能在其表面留痕。”
“高级。”我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来之前,我接受过很长时间培训,对这里面的情况知道一些。”沈新叹了口气,“不过,理论上的东西,并没有实际体验这样令人印象深刻。”
“你印象很深刻?”
“是的,东哥,深刻到你都不相信呢。”
“丫头,说说看。”
“要我说,其实咱们不该来。还不到时候。”
“你真这么想?”
“是的。不过,如果这次能够出去,我还得再回来。”
“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有理想的人,好像都这样。”
“少来这套。”
“沈新,你老实说,这是外星人遗迹吗?”
“不是跟你说过,这地方的一切,都是互人留下的。”
“我还是不信。”
“行了,你已亲身经历这些事,信不信,真的还重要么。”
“也对,不重要了。我只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
“什么坎不坎的,不过是自设的意识藩篱。”
“哈哈哈,丫头,好像被你说中了。”
我们找不到老谢他们留下的路标,但他们肯定进去了,因为别无去路。他们以为已经留下了清楚的标记,所以快速离开了。现在,我俩要七选一。沈新没有过多犹豫,在我还没能理解她的选择理由之前,就看她对我做了个手势,然后便率先钻进最适合人类身高的那个入口。
有道理,人,就该走适合人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