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海运起双眼目力,眼睛里放出一道银光,向那曼陀罗纹章照射而去, 这道银光乃净海一缕神识所化,具有破除封印、辨识妖邪的能力,净海想进一步探查那股力量。
然而在那银光照射下曼陀罗纹章忽而由青转红,散发出一股灵力将净海的神识隔绝在外,同时那小婴孩儿仿佛也感觉到痛楚,放声大哭起来。
净海知道机缘未到,自己的神识触发了封印的自我防卫,如果强行破除封印,那么这个婴儿幼小的躯体定然承受不了这内外交攻的灵力,届时鸡飞蛋打可不是净海所期望的。
于是净海闭眼收起辨识银光,将襁褓交还给了韩老成,说道:“韩员外,我瞧你家小公子降生之异象,与我佛门有莫大渊源,而洒家座下碰巧也没有徒弟,洒家欲收你家小公子为徒,洒家一身本事皆传授于他,不知韩员外能否成全?”
净海打的好算盘,既然知道了那异宝与这孩子有莫大干系,自然不能放过他了,收其为弟子不过是一道幌子而已。
韩老成一听这净海一开口就要自己的儿子给他当徒弟,那不就是要儿子出家当和尚么?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但又碍于净海解救村民之恩,只好客气的说道:“小犬承蒙大师青睐,实是小犬的福份,但是您看我韩家三代单传,另外小犬年龄尚幼,实在是不适合做您的弟子,不过我们韩家庄定没齿不忘您的大恩大德,对您我们另有重谢。”
净海两眼一翻怒道:“这么说你是看不起洒家啰!这事却由不得你不答应,洒家既然能救你全村,亦能够灭你全村,为了你这一村人的性命,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这净海和尚出身贫寒,在少林寺内原本也只是个打杂烧火的职司,由于身份低微少年时常受人欺负,久之性格渐渐偏激,后来寺中一高僧发现净海是一块习武的好材料,悉心传授他心法武艺,勤修苦练之下终于功夫大成,但是性子却依然未曾改过。而后少林寺又发生一起大事,更使得净海变得阴狠暴戾,终于在一次比斗中净海失手打死一个与自己平时有隙的同门师兄,于是一不作二不休净海干脆叛出了少林。
出到江湖上净海单枪匹马连挑了几个小门派,打出了好大的威名,受到多方诸侯藩镇的极力拉拢,予取予求,更有无数习武之人慕名而来拜师,以求学到一招半式。
加上少林发生那次变故后极力约束门人下山闯荡江湖,没有了少林清理门户的顾虑后,越发让净海肆无忌惮,而他也最终变得顺昌逆亡,残忍嗜杀,这些年净海言出法随哪里容得他人反对,若不是看在异宝的份上,早将韩老成毙于掌下了。
一番几近赤裸裸的威胁让韩老成怒火中烧,但是考虑到全村人的性命韩老成沉吟不语。
净海见韩老成浑身颤抖,闭口不言,以为他被自己的言语镇住了,遂从怀里摸出一本绢册说道:“既然小公子要成为洒家的弟子,洒家就让你们父子相聚十年,这有一本般若禅功心法,待小公子五岁就可以开始修习,韩员外亦可修炼,虽然晚了点,但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倒是没有问题,十年之后我自会派人前来接小公子。”
说完净海将手向前一送,那本绢册缓缓向韩老成飞去,轻轻的落在那襁褓之上,只听净海继续说道:“记住我们的十年之约,愿你好自为之!”说到‘十年之约’时,净海已经身形一闪原地消失了,然后远远传来‘好自为之’四个字。
目送净海离去,韩老成百感交集、踯躅不已,就连韩三来到自己身边都没察觉到。“老爷,老爷!”韩三见韩老成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得呼唤他。
“哦!韩三,是你呀,怎么样乡亲们都
安顿好了?”
“回老爷,都安顿好了,村里死了两个,是村东头的吴二和刘大,已经派人收拾了遗骸送去各家,受伤十余人,猎户王百胜伤势最重,但性命无碍,伤者也已经救治过,送返回家去休养了。”
韩三一五一十的说道,转又叹道:“真是作孽啊!您说这光天化日的,咋就闹了妖怪了呢?莫非真是哪里坏了风水。幸好这次有高僧相救,咦?那高僧哪里去了?”
韩老成冷哼一声说道:“那‘高僧’已经走了,怎么还想留他不成?这些江湖中人只知道逞强斗狠、恃强凌弱,留下才是祸害。”
韩三瞧韩老成面色不善,以为自家老爷因未能挽留到高人而感到沮丧,于是安慰道:“这些世外高人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这天下高人可不止一个,这个走了老爷大可以再寻他人”
韩三的话语让韩老成灵机一动喜道:“照啊!天下高人不止一个,不是可以聘请其他高人以御强敌吗?韩三,有长进啊。”
韩老成这一激动将怀里的婴儿惊醒了,他小嘴一扁,‘哇!’的一声哭将出来。韩老成忙将婴儿交给老妈子抱开了去。
“啪”
那本净海赠与的绢册落在地上,韩三俯身捡起绢册交还给韩老成,韩老成表情复杂的接了过去,那绢册封面没有文字,翻开书页那内页上全画着一个个姿态各异的赤裸小人,小人身上布满了许多线条,旁边写满了注解,那注解字体丑陋但笔力甚是雄厚,想来应是净海所手书。
这种高深的修炼法门不是普通人能够随便能够看懂的,韩老成看着那些晦涩无比的文字直皱眉头,轻蔑的哼道:“雕虫之技、不值一哂”
“你可认得习武之人?”韩老成问韩三道。
韩三摇头说道:“小的不曾认识,咱们村就那王猎户会两下子,不过我瞧也是皮毛。”韩三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不过我想那人也许会功夫,看上去武艺不差。”
“那人是谁?”韩老成问道。
韩三回答道: “就是今天早上老爷您救治的那个年轻人,现在客房里躺着哪,小的瞧他猿臂蜂腰、身材健壮,而且双手指骨粗大,这可是习武之人才练的出来的。”
韩老成沉吟片刻,将绢册往怀里一揣,对韩三说道:“前面带路,我们去瞧瞧那人去。”
韩老成来到客房时,那受伤的青年已经苏醒过来,脸上身上的尘土已经被擦洗干净,伤口也包扎好了,正望着房梁独自发呆。
听见有人进屋,那青年连忙挣扎下地,韩老成赶紧阻止说道:“公子伤势未复,切末起身。”韩老成接着说道:“在下韩老成,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那青年答道:“在下丁良,山东人氏,路过贵地遭遇大难,幸得恩公相救,在下感恩不尽。”
韩老成问道:“原来是丁公子,我看丁公子应该是个习武之人吧,却不知公子为何落得如此田地?究竟遭遇何种灾难?”
丁良长叹一声说道:“此事实在是一言难尽。”
于是丁良将自己师兄弟三人如何去往长安夜入碣石山;如何在山中破庙遇妖;师兄弟三人如何与那妖物拼斗;却又如何敌不过妖物,两位兄长接连遇害;自己又如何巧遇山崩被韩村人所救,一一向韩老成说明。
韩老成听完丁良的叙述,点头叹道:“现如今世道不靖,就连妖魔鬼怪也出世作祟,实非我大唐之福,公子有所不知,在公子昏迷之时,那妖物曾到我村庄来祸害百姓。”
听到这里丁良一惊,就要弹身而起,这一用力牵动伤口,疼的他直咧嘴。
韩老成忙说道:“丁公
子不必担心,那妖物已经被一位路过的高僧降伏收去,再不能为害人间了。”
丁良惊道:“此话当真!”
韩老成点头称是,丁良见大仇得报,两位情同手足的师兄却惨死异乡,不由嚎啕大哭起来。
韩老成见丁良乃性情中人,静静地等他哭罢说道:“现在妖物已除,不知丁公子意欲何为?”
丁良摇头说道:“我等兄弟三人均是孤儿出身,在这世上无亲无故,相依为命,不瞒恩公,我等兄弟原本要去从军,如今两位兄长先我而去,我也无心再追求功名利禄,暂时也无可去之处。”
韩老成说道:“那不如丁公子就先在这里住下,一来将养伤势;二来现下世道不太平,希望公子能暂代我家护院一职,保我村一方太平,在下必有重酬。以后如若公子要走,在下绝不阻拦。”说完韩起身对着丁良一辑到地。
丁良慌忙拉住韩老成的手说道:“恩公,这可如何使得,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为了报答恩公,您的要求在下义不容辞。”
韩老成见丁良答应留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摸出那本绢册交给丁良说道:“这是那位高僧留下的事物,可惜我家中没有修炼习武之人,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置。”
丁良接过绢册翻了两页就惊呼道:“这,这,莫非是少林绝学般若禅功的秘笈图本?”
韩老成点头说道:“我听那高僧好像说得是这么个名字,怎么这图本很珍贵吗?”
丁良说得:“这岂止珍贵,曾听闻家师说过,般若功是少林派仅次于易筋洗髓二经的修炼心法,乃少林不传之密,特别是作为习武者筑基修行的功夫,其效果非同凡响,据说修习至于大成者有龙象之力,正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之瑰宝啊!”
韩老成笑道:“未曾想到这薄薄绢册在你们武者眼里居然如此贵重,也罢,我就将此功法赠与公子了,这也算得上宝剑赠英雄主,相得益彰。”
丁良没想到韩老成居然将这功法秘笈相赠,说道:“这如何使得,在下承蒙恩公相救,已是天大的恩惠了,怎么还敢收恩公如此珍贵之物。”
韩老成不以为意的说道:“此物珍贵之处不过是在天下武者的眼中,在我等儒家弟子心中,修的是仁义之身,学的是治国之术,行的是安邦之道,平的是天下不平之事,为大义之所在宁舍身取义。这些修仙问道、技击之术,实乃旁支末节,因此公子大可无须在意。”
说完韩老成就起身告辞,让丁良好好休息,丁良抚摸着那般若禅功心法绢册,心中百味杂陈,如果是以前能得到这旷世奇功,定然欢欣鼓舞,但如今两位师兄先后横死,自己却因祸得福,不由悲由心生,哀叹连连。
韩老成安慰了丁良之后返回后宅,此时妻子刘氏已经抱着孩子喂乳,这一整天频生变故,已经将韩老成搞的精疲力竭了,小孩儿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盯着韩老成不放,看着小孩子可爱的模样,韩老成心中柔情陡生,暗暗下定决心要誓死守卫这份团圆喜乐。
刘氏见韩老成神态疲惫不堪十分心疼问道:“老爷因何事心忧?”
韩老成笑不作答,刘氏知自己一介妇孺,有些事情不便知道,就不再多问,转而说道:“今日咱们的孩儿出生,老爷还未给孩儿取名字哪!”
韩老成一拍脑门笑道:“你看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取个什么名字哪?”
韩老成望向窗外,室外一排排湘竹在微风中摇弋,中通而外直,不屈不挠,当初韩老成正是有感于湘竹的风骨高洁才让人将它们种植在这里,“我看不如就叫韩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