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明就里。
就连西门公子在他笑声止歇之后都问道‘秋掌门何故如此发笑?’
秋云海道‘你这个计划确实是完美无缺。你自己根本不必出场,也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单只是利用我们之间的矛盾便能搞得我们两败俱伤,你也能轻轻松松的坐收所有的渔翁之利。只是我却不知道你到底是太聪明,还是太笨,还是自信的过了头。’
西门公子丝毫不以为意‘哦,是吗?’
秋云海又道‘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意识到你犯了一个错,一个致命的大错!’
西门公子仍是背负双手,潇洒的笑道‘愿闻其详!’
‘你利用我们双方的矛盾,安排我们一步步自相残杀。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一切事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你是不是觉得你无所不能?天下间所有人都不值一提呢?’
西门公子仍是笑吟吟的不说话。
秋云海继续说道‘你利用我们的手除去了盖天华,还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我崆峒派身上。是,你不只是除去了你想除掉的人,还能利用盖天华的师父灭了我崆峒一派。所有的事都和你毫无关系。这个计划确实可以说是完美无缺,只是你却忽略了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西门公子仍是不以为意的‘哦’了一声‘那请问秋掌门,我忽略了什么呢?’
秋云海正色道‘你忽略了盖天华的师父是谁!’
在场人除了秋云海之外都不知道盖天华的师父究竟是谁。待看到一直面露笑意的西门公子脸色微变之后,不由得一起好奇的看着秋云海。
‘一剑镇八方’盖天华本身就是一个谜团,他横空出世,抢尽了天下的风头,却又在极短的时间内销声匿迹。所以一直都没有人了解他。
也一直没有人知道他师父是谁。
秋云海道‘我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有人会愚蠢到想去愚弄,利用天禽先生!’
天禽先生这四个字本身就充满魔力,连明教中人也一起惊呼出声。
西门公子仍在笑,不过这时所有人都已看了出来,他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而额头好像也有些冷汗流了出来。
不过他仍是强硬的说道‘天禽先生又怎样?一会你们都死了之后,他还是一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秋云海却平淡的道‘你错了!这个世界上决没有天禽先生不知道的事,也没有天禽先生看不穿的阴谋!’然后盯着西门公子一字字的道‘更没有他杀不了的人!’
不知为何,秋云海一提到天禽先生,正邪双方的人好像都舒了口气。
西门公子却说道‘言过其实!你以为天禽先生是谁?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
秋云海看他现在连说话都已有些紧张,便开始微笑道‘不是。玉皇大帝和佛祖不会下来跟你一般见识。天禽先生却不一样!’
西门公子仍是说道‘那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不过虽然嘴硬,他却还是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
‘他绝不会让你失望的!’
秋云海话音刚落,所有人同时心头一紧,都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望向门外。
这时殿门缓缓的打开了。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也透了进来。
霞光之中站着一个人,一个比霞光还要光彩夺目的人!他仿佛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就这样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一刻,时间仿佛已经静止,天上地下所有的目光和荣耀都已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禽先生。
秋云海虽然受伤不轻,仍是躬身向天禽先生一礼,天禽先生也向他点头示意。
天禽先生缓缓的走到西门公子面前,西门公子却没有勇气和他目光相接。天禽先生又走到孙容恕面前,二人目光相对。天禽先生却开口说话了‘萧帮主不愿和你一样用无赖的招式,不过我可以奉陪。就算是比起耍流氓来,天下间也决没有一人能比得上我!’
孙容恕却不敢分心说话。
余万山终于放下心来,刚才萧天朗以一敌三,绝对胜不过对方三人。不过现在正教中两大超级高手联手,天下间绝对无人能敌。他仔细估算了一下,孙容恕面对天禽先生应该没有胜算;而对方余下的两人虽然看起来也是不可一世,但萧天朗应该能取胜。
而躺在地上养伤的正邪双方现在非但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反而都有了闲心想看看这决定武林命运的一战,也势必是精彩绝伦的一战。
参战的也正是武林中最负盛名的神话级的人物!
每个人都睁大了眼睛,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不少人甚至已准备好了在以后的二十年中,每天讲给自己的儿子和孙子听。
只是他们却没能如愿!
因为刚才还在与天禽先生对视的孙容恕突然闪身从殿门纵了出去!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他便已不见踪影。
据龙震天的估计,他这一纵之快,绝不亚于当年天禽先生被定乾道长击退时落荒而逃的速度。
在场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天禽先生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之后,心里却有些落寞。他内心十分渴望与孙容恕一战,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一个像样的对手了。
只是这一次又没能如愿!
余万山冷笑道‘他连师父都不忠,又怎么会忠于你呢!’
而西门公子身后那个如同利剑一般的人,此刻虽然还是站在那里,却不知为何已经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到他的存
在。他好像一下子就没有了精神和灵魂。
在悬天梁前防守的明教教众看见一众首脑和正教十几人一起出来,而且看起来每个人都伤势不轻,已是十分奇怪。待见双方还十分友好的握手道别,更是纳闷不已。
不过看起来一场大祸已消于无形。
中原群雄离开的一路上都在回想这一个多月来的种种,不管这一趟旅程是好是坏,都将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经历;在他们年老的时候仍然可以拿出来回忆品味一番。
当然人人口中都离不开萧天朗和天禽先生。
而灵度大师不知为何却总是想起慕容冲,这个聪明侠义,勇往直前却又有些傲气的年轻人。不知为何一想起他,灵度大师总会有些心酸的感觉。
而浙江军务在王爷和俞大猷整治之下,日益改观。敢来进犯的倭寇也是越来越少。季云几人也觉得欣慰,不过却急坏了一个人。
那就是严嵩。他见照王爷这一次深得皇帝器重,又在浙江立了大功,还动了他不少人,有些坐不住了。他自己不动声色,却差一些心腹大臣常常在嘉靖皇帝身边说王爷的坏话。
刚开始皇帝并不相信,不过有些谎话说得多了,皇帝也有些将信将疑。
终于这一日圣旨到,说道皇上知道王爷日夜操劳,十分辛苦,怕王爷旧疾发作。为保大明根基,令王爷回府休养一段时间。一应军务交于付明才张熙暂提。待王爷康复后,再做定夺。
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二人是严嵩心腹,他二人说是来相助俞大猷,实则却是监管。俞大猷不管什么事都要他二人同意才能做决定。
王爷得旨后叹了口气。俞大猷季云等人也在。大家都知道这是政治*争的结果,一个个都是无可奈何。
大师心直口快,说道‘这两个鸟人一来,俞将军处处受制,以后怎么带兵!’
张泉也说道‘怕是不久之后,浙江全省又要恢复原状了!这些当官的自是没有什么危险,一看势头不对拔腿跑了便是,只不过可苦了老百姓了!’
季云毕竟年少,不像其他人那般久历世事。在他的观念里,天下的一切还都是美好的。他此时极为失望,也十分不解当政者犯下的错误,为什么却要老百姓遭殃!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吃苦的总是老百姓啊!
王爷卸下重任,回王府休养去了。付明才张熙二人来到第一件事便说俞大猷滥用外人参与军务,坏了法度,责令季云等人立刻离开,否则军法处置。
智凌大师脾气发作,立刻就要揍二人。季云怕俞大猷难做,便即劝下,带着大师一起回了丐帮。
几人谈及此事,心中都是十分不快。其实对他们自己并没有什么影响,只是几人都是侠义心肠,为百姓深感忧虑。
本来每日往来奔波,这时却好像一下子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季云心想自己这一次出来又是两三个月没回去了,云梦自己在家肯定十分寂寞,正好回去看看她,或者这一次干脆禀明上官木带她出来给大师几人看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正盘算着怎么向何冲几人开口说起此事,大师却首先说道‘张舵主,几位兄弟,我有件事得离开几天。’
张泉问道‘大师所为何事啊?’
大师有些不好意思,他尚未开口,杜雷已答道‘舵主不用问了,我知道大哥所为何事。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我就和大哥一起去。估计半个月左右就能回来了。’
张泉闻言大喜。他本来担心大师走了之后便不再回来,而他也无法强留。现在杜雷说和大师一起去,那当然还会一起回来。
何冲也说道‘我得跟着去看着他,别再不老实。’
大师道‘放心吧,我死都得拉着你一起。’
然后杜雷问道‘季云你一起去吗?’
季云便说道‘我趁此机会回扬州一趟。’
何冲道‘怎么,回去看你的小情人吗?’
季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师也跟着问道‘就是上官木家的姑娘是吗?’
季云道‘是,也是上官云松的亲妹妹。上次来的匆忙,没让你见见她,这一次我回去带她一起回来。’顿了一顿又道‘她上次就想和我一起来,我觉得不便,让她留在家中。现在松哥跟着天禽先生,家中只有她一个人,怕是寂寞,我回去找她。’
何冲和杜雷不住和季云开玩笑,大师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嗯,我也很想见见她。我这次回家,估计二十天左右就能回来。’
这一不留神说漏了嘴,原来大师是回家。
只有杜雷清楚大师曾经的家,虽然他老婆儿子早已多年未见,不过智凌大师每年的十月十八左右都会回家呆一段时间。看看自己牵肠挂肚的两个人有没有可能还会回来,上天能否眷顾自己一次,让自己再看看母子二人。
巧合的是,大师的妻子孩子的生日,包括他初次与妻子相识的日子,都是十月十八这同一天。大师每年便定在这一天回家,打扫一番,看看旧物,已坚持了十年之久。虽然每年都是失望而归,但大师却总是不死心。
一想到此事,平时憨厚可爱的智凌大师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显得心事重重。季云并不知情,也没细问。只是宽慰他道‘我二十天后带云梦一起回来见你们,放心吧。’
离别总是伤感的,不过几人想起很快又能相聚,便也不以为意。
智凌大师的家便在奉化一带,距嘉兴并不太远。当年智凌大师有心想把家安置到皖豫一带中原腹地,只是尚未及搬家便出了变故。智凌大师每
念及此事总觉造化弄人。
一路上大师将此事详细的说与何冲。平日里何冲没有一句话不与他拌嘴,大师本以为他这厮又要嘲笑自己,岂知何冲却是一反常态,表情也是显得很失落。还不住宽慰大师。
不几日便到了大师家中,是在山脚下一个小小的院落,远远的看过去显得十分安宁祥和。何冲道‘其实,人生如果能有一个这样的小院子,与家人好友一起居住,何尝不是美事一件!江湖上的恩怨仇杀,当真让人厌倦!’
慢慢走近的时候,三人却都是十分奇怪,院落显得极为干净,像是有人居住,清扫。杜雷心中十分紧张,说了一句‘不会是别的人路过,便在此居住了吧?’大师更是心中突突乱跳。三人加快脚步推门进院。
却见一少年背对着三人,正在看着一株梅树发呆。听得有人进入,隔了片刻,缓缓转过头来。智凌大师头脑一阵眩晕,杜雷也是大脑一片空白。何冲见这少年面目和大师有七分相似,再看看大师和杜雷的表情,便知这少年必是大师儿子无疑。
本来大师虽说并不死心,年年都来家中查看,但他自己都没有抱多大希望。怕是他娘俩已经在兵荒马乱之中··
这次本来也没报多大指望。哪知突然间便见到,他一下子倒是手足无措,当即口舌发干,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何冲和杜雷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孩子也是十分激动,眼睛一红,眼眶里都是泪水。他却把头向旁边一偏,不敢去瞧大师。
大师用颤抖的声音叫道‘允儿··’
那孩子只是默默的流泪。智凌大师再也说不出话,何冲和杜雷陪着他一起站了良久。大师又道‘孩子,你,你妈妈呢?’
那叫允儿的孩子也不说话,见大师问及,轻轻的抬手指了指东首一间屋子。
智凌大师一颗心都似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连站立好像都有点困难。他和妻子已有十年未见,他这时根本感觉不到自己是高兴还是紧张。全身犹如过电一般,缓缓的一步步走向屋子。
何冲杜雷二人陪在后面,也跟着他进了屋子。
智凌大师在想自己开口第一句话该向妻子说些什么呢?还是干脆直接跪下来?一瞬间他脑海里已转过无数念头。
只是屋子里却没有人,只桌子上供着一座灵位,上书‘慈母林徐氏之灵位。’八个大字。
智凌大师万万料不到是这个结局,当即感觉天旋地转,一跤坐倒,怔怔的看着灵位发呆,他已连哭都哭不出来。
何冲和杜雷也没有想到这一慕,二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便坐在他身旁,分别握着他一只手。
智凌大师好像已经虚脱,足足有一个时辰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允也已进来。他也只是呆呆的站着,眼里含满了泪水。四人都不说话,就这样一直呆了大半个时辰。大师看着孩子,见他年纪轻轻的便已有些许风霜之色,想是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大师满心想把他拉入怀里抱着他,不过父子二人却显得很生疏。
终于杜雷开口问道‘允儿,你还认识我吗?’
大师的妻子带着允儿离家出走之时,允儿已经十岁,早已懂事,他对杜雷印象很深,当即点了点头。
杜雷又道‘孩子,你爹爹回来找你了,你···’说到这他突然有些想哭的感觉,便再也说不下去。
允儿眼泪早已控制不住,这时哽咽着道‘妈妈说了,我爹爹早已死了。不然也不会让我们孤儿寡母独自流落在外受苦。有爹保护的孩子,都不会受这个罪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怨恨之意。
此事是大师一生中最大的憾事,他本就后悔不已,这时听允儿如此说更是心如刀割。
最爱的儿子,自己竟然没能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一眨眼间那个印象中虎头虎脑的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但是却不愿意认自己这个父亲。
往日自己一回家,儿子便乖乖的依偎在自己身边开开心心叫着爹爹的诸多场景,一一涌上心头。他再也止不住眼泪,允儿也是已泪流满面,却和大师十分生疏。
连何冲和杜雷二人都是眼眶湿润,四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何冲清醒一些之后,拉着杜雷二人在大师妻子灵位之前上香祭拜。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嫂甚是尊重。
杜雷以前经常随大师回家,见过她许多次。现在见她已然去世,只想放声大哭。
虽然大师和何冲从未责怪过他,但他觉得大嫂之死他有莫大的干系。若不是他一时鬼迷心窍,大嫂也不会离家出走。可能到现在大师一家人还能在一起生活。智凌大师这十年时光也会过的非常快乐,而允儿也不必受这十年苦。
但人一生中又能有几个十年?
更可悲的是大嫂已不在人世,而自己也势必一直背负这个沉重的心结。他也是思绪纷乱,痛哭不已。
智凌大师慢慢的走近允儿,站在他身边,父子二人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允儿默不作声的走出屋子,只剩下了他兄弟三人。大师轻声道‘幸好二位兄弟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不然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二人都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三人又站了一会,见允儿出去之后不再回来,大师想肯定是他不愿意与自己相见,一时间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留下来。何冲却说道‘大哥,允儿已经有十年没见过你,一时间恐怕难以适应,不会这么快和你相熟。不然咱们明日一早再来吧,多给他点时间适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