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浦朗死后,风回雨就任命陌焚为先锋将军。陌焚正在写作战计划时,士兵进来报,木朴子和郝节两天不见人影了。
陌焚放在手中的笔,心想,这打仗在即,两人临阵脱逃,要么是贪生怕死之徒,要么是报仇心切,但无论是哪种,都是不把他这个将军放在眼里。
“找到后,军棍两百杖。”陌梦冷冷的说。
报信的士兵吐吐舌,心想,这陌焚将军心真狠。两百军棍,别说人,就连火枪炝,都能给夯散架了。
玉珂城墙环城而建,高度均为十米有余,共有南北两个门,一般进攻和防守都以南门为主北门为辅。两门均建有藏兵台、火铜台、弩箭楼、烽火台。八步一岗、五步一哨。
北门是笔高十营的烂眼子在把守。烂眼子因为得了烂眼病,眼角永远糊着芝麻糊,人送外号烂眼子。烂眼子眼烂但打仗总是冲在最前排。在玉珂城一战烂眼子立了大功,而浩劫玉珂城后,兵士们都在寻欢作乐,只有他像尊门神一样守护在城楼上。古工欣赏他的这种大功无私的精神,就派他驻守在北门。
北门火光冲天,城外城内如同白昼。烂眼子看有士兵打瞌睡,朝脸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妈了个巴子的,等你脑袋搬家那天,再使劲睡可好?”
初春刚至的夜还是寒风刺骨,士兵们抱着枪杆子,恨不得把它变成火炉子。
城外的树林里有细细簌簌的动静,待烂眼子急匆匆带着大队来看,才发现是两匹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马,正慢悠悠的跑到城楼前吃干草。
烂眼子虚惊了一场心里很不爽,朝报信的士兵肩膀猛打几下,却被那厚厚的盔甲咯疼了手,他哎哟哎哟大叫起来。过一会疼劲过了但气还没消,就让几个士兵边互扇耳光边大念口号:“谎报军情,蛊惑军心,罪该万死。”
城楼下一角的枯树枝被轻轻推开,过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从里边露出了一个脑袋,又观察了一番,才从里面钻出身子来。城楼内的墙角下,只有寒风的嗖嗖声。两人长嘘了一口气,把城墙下的几个砖堆回到原地,枯树枝盖在上面。
木朴子和二嘎子徐三斤是这城里有名的二赖子,几人经常一起跑城外生事。南北两门在二更时分便会落锁,他们就在这里掏了个洞,本来只是小打小闹,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为了方便行动,两人身着薄衣,到了后半夜,就冻得浑身直打颤。他们想,如果天快亮还没有办法混进去,就只好先撤退。
从远处晃过来一只巡逻队伍,稀稀拉拉的有十几个人,可能是太瞌睡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大。
木卜子紧张得上下牙打着架,但想起惨起的姐姐,他的眼睛有了精神,嘴巴也把牙齿压在了下面。
“扑通。”一声闷响,最后面的士兵应声倒地
,木朴子手里拿着半拉砖头,正不知所措。
郝节也用一指禅点晕了一个士兵 ,两人将两名士兵抬到楼梯后面。郝节点开士兵的穴位,那个士兵看着旁边被头破血流的同伙,吓得浑身筛糠。他是烂眼子手下巡逻的低下兵,本来想着屠了城后撤退,但凤楚的来剿,打乱了他们的计划。现在白天已有些热,古工怕瘟疫传开,就让受伤的残兵弱将去焚烧尸体,而这些收拾腐尸的残兵弱战们来自各个营,彼此之间并不熟悉,最容易冒充。
郝节果断的结束了这位士兵的性命,又替他合上了眼睛,这两具尸体,就成了有凤城里的无名死尸。
穿上笔高兵服的郝节和木卜子,大摇大摆的走在玉珂城内,很快他们的心滴起血来。木卜子想起当年和一帮小兄弟们混吃混喝,那时候,街道是何等的热闹,可现在除了河水里、井中、门梁上挂着的、漂浮着的尸首,什么都没有了。
全身的血飞速的流动着,要不是郝节拦住,他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
俩人把河里的尸首捞出来。一具、两具,像小山一样高高的摞起来,浇上油料,雄雄大火燃烧起来。火焰在木卜子的眼里跳动着,他的心越来越冷,除了嘴角的一丝冷笑,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凤楚王、风回雨决定用八牛*弓上带火先射杀一阵,掩护火炝炮手向前推进。如今的城门已经被攻开过一次,虽然经过了修补,但已不是坚不可催了,只要火枪炮能达到射程,就能攻开大门。
拿定了主意,天刚刚亮,凤楚就命令士兵们开火煮饭。有凤城里的百姓,一直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运来粮食、活鸡活鸭。笔高兵将玉珂城能吃能喝的都杀净宰尽,几天不见荤腥的他们闻到香味,馋的流下口水。
古工看向城楼下,联军如同漫漫的松林一般压在阵前,最前面的一个红衣女将,跨枣红色战马,身披红色铠甲的,看起来英姿飒爽。她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凤楚王。抓住她,风回雨又怎么给有凤的子民交待呢?古工冷笑一声,给身边的侍卫耳语道:“给瀛王传书,请求增援。”
骤然之间,军鼓声号角声大作,无数面“凤”旗在风中猎猎招展。首先出动的是八牛絮兵,那弩箭带着粘着油的布团,如蚂蝗一样飞扑而来。城楼上狼烟滚滚,笔高兵只好躲在藏兵楼内反击,而藏兵楼因为上次攻城已被毁掉部分,火顺着残垣扑进来,藏兵楼内一阵鬼哭狼豪。
郝节和木卜子听到叫喊声,知道城外的进攻开始了。
炮兵在八牛弩兵的掩护下,向前缓慢推进。古工指挥大批的笔高兵上城楼补充兵源。将重型武器开上城楼,再加上有凤军撤退时未及时撤走的八牛弩箾,完全可以以箭治箭,以炮治炮。一时间,城上城下呼啸飞掠,密集箭雨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声和短促的嘶吼声直使山河颤抖。
半天
功夫,无数人中箭倒下。狰狞的面孔,低沉的嚎叫,整个玉珂城内外又被杀戮笼罩。
郝节和木卜子也被做为补充兵源拉到了城楼上。
残阳如血,而这美景,杀红了眼的士兵并无心留意。
战了一天,风回雨担心兵士体力不支,就鸣鼓收兵。
中瀛,东海法王带领着准备许久的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向有凤。如此同时,洪风带领的增援大军也到了丰翼城。行进的队伍里,有个帽沿压得低低的士兵,正是偷偷跑出家门的洪七七。她忍住身体不适,男扮女妆,为了心里那个冤家再次踏上征城。
书房里,薛雵笙在来回踱步。有凤战事不明,笔高人心不稳,而天朝却变得出奇的团结。洪风一直是他忌惮的,他只好提前打出他的王牌--东海。恶仗才开始,他准备从侧面出击,增加胜算。
打定主意 他吁了口气,看来要去道尔,就需要请侧妃出马了。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有了丝微笑。
风调宫里,壁花姹紫嫣红的开着,蝴蝶满天飞舞着。薛献笙走进院子里,有几只蝴蝶停在他的肩头,他伸出手,一只彩蝶落在手上,两只五彩缤纷的翅膀一张一合的。沙棘扶着腰站在门口,正浅笑嫣然着。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木味,烛光透过镂空雕花窗投射在地面上,燃气点点细碎亮光。柔软的木床上,两个身躯紧挨着,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棘儿,我还有多久能看到小世子。”薛献笙问。他想起父王,他虽然严厉,但对他却疼爱有嘉。,他心里升出慈父的温暖。
“夫君,您说为什么要打仗?如果不打仗,许多人就不会失去孩子、失去父亲、家园。”沙棘的眼里有晶莹的泪珠。
薛献笙侧过头去,今天是十五,月亮又圆又亮,沙棘的脸看起来也如同月亮般,圆圆的、亮亮的。
“你这是妇人之心,这世上有越来越多的人,多得如同地面上的东西一样,有良有莠。打仗就是要拔掉野草,长出庄稼来。那时候,你再看,就不会这样问了。”薛献笙帮她擦掉泪水,柔声道。
“但死的是人,不是草。人死,家会毁,心会痛。夫君,如果,有人要把我当杂草一样除去,你会不会心痛?”沙棘捉住他的手。
听杨林说,玉珂全城百姓被屠,她的心好痛。
薛献笙想了半天,坚定的说:“不会。”
“为什么?”
“ 因为,你是我最爱的人。在我心里,你是美丽的玫瑰花,不是杂草。”
“这么说,我们都会留下来,对吗?夫君。”
“对,我的小棘儿,我们都会永享太平。”
薛献笙拉过她,两人的头紧紧的挨在一起,再无话语。窗外,一片乌云飘过,遮住明亮的月亮。风调宫里,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