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二妹垫着脚尖,朝篱笆门外张望,心想:“哥哥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回来?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噔噔噔……”韦二妹正在昏暗的归家小路上急切地寻找哥哥的身影时,韦世豪突然从一旁闪出,高高地举着一大包螃蟹,顽皮地道:“你猜,我给你们带回什么好货了?快,快下厨,给阿爸整一个下酒菜来!”
“阿哥!”韦二妹先是被吓了一跳,还没等她说下一句,韦世豪就将一大包螃蟹塞到她的怀里,若无其事地冲向堂屋。
“达豪、达豪……”妈世豪刚转身他就回来了,正要把他叫住,他已冲进堂屋,她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跟着走进堂屋。
韦二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阿哥一身湿漉漉的,还光着膀子去见阿爸,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给我跪下!”韦世豪刚刚跨进堂屋的门,韦镖头就站了起来,举着手中一根拇指粗的鞭子喝斥道。
早已有心理准备的韦世豪心里还是一紧,立刻收回嬉皮笑脸的样子,“扑嗵”一声,乖乖地跪到地上。
韦镖头对韦世豪管教特别严厉,但是从来没有动手打过他,这一架势的确吓到韦世豪了。
“阿爸……”韦世豪弱弱地叫了一声阿爸。
“你说,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好事?我不让你唱山歌,你偏偏当众唱,你这是成心和我过不去啊?今晚,我不收拾你,日后还不反了天了,你?”韦镖头越说越激动,举起手中的鞭子,就要往韦世豪的身上招呼。
“你就不能好好说啊?动不动就要打孩子……”妈世豪立刻冲了过去,将韦镖头手里的鞭子抢了过来,往门外一扔,生气地说道。
“好,你知道管孩子,你来管。”韦镖头指着妈世豪骂道,“小孩变坏,就是你们这些女人给宠的。我不管了,由你来管!看你能的……”
说着,韦镖头便气冲冲地夺门而去,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幕中。
孩子犯了错,韦镖头正憋着一口气,想要好好地教训他一顿,但是看到孩子一身湿漉漉的,已冷得嘴唇发紫,他心软了,哪里还有气要撒?
韦镖头是一位爱面子的严父,脾气已经发了,不打孩子一顿,怎么下得了台?既然妈世豪上前来阻拦,他干脆顺坡下驴。
“阿妈……”韦世豪一脸无辜,似乎在向阿妈求助。
“你还不快点起来吃饭?”妈世豪板着脸说,便坐到餐桌旁,埋头吃饭。
“好哩……开饭喽……”韦
世豪一脸高兴,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湿裤子也未换,便坐到餐桌边上,猛扒了两口饭,这才转身对着厨房喊:“阿妹,不用理那些螃蟹了,快来吃饭。我一天没吃东西了,都快饿死了。”
“哎……来了。”韦二妹听到哥哥喊话,立刻将那包螃蟹重新绑紧,装进了木桶里,然后洗洗手,向堂屋冲去。
听到“一天没吃东西”几个字,妈世豪的母爱之心立刻涌现,惊讶地问道:“草药都卖了,你就不会吃一碗柳州螺蛳粉再回来?饿坏了,怎么办?”
“阿妈,螺蛳粉哪比得上我阿妈的饭菜香?”韦世豪边扒饭边说。
“慢慢吃,不要急!锅里还有呢!”妈世豪被孩子赞美着,心里甜滋滋的,又关心地说道。
“阿妈,我们不等阿爸回来吃饭了呀?”韦二妹走到堂屋门口,一边在小围兜上擦手,一边问道。
“对啊,阿爸还没吃饭……”韦世豪立刻把碗筷放到桌子上,端正地坐在桌子旁边,不再动筷子。
“又不是逢年过节的,你等他干什么?今天,你二伯父从果扬河打到一些鱼虾,他准是过去跟你二伯父喝酒去了,不用理他,你们吃吧!”妈世豪说。
壮族是母氏社会,阿妈的话才是最有权威的,因此兄妹俩听了阿妈的话,就放心地吃饭了。
饭后,妈世豪才将当天下午邓唯利带人上门,要求韦鳔头割地赔偿的事,告诉了韦世豪,并说,他这祸闯大了,他阿爸才这么生气的,希望他能理解。
韦世豪想着阿爸大发雷霆的一幕,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事情已发生了,他追悔莫及。假如给他重新选择的机会,他一定不会和向思娜对歌,那也就没有今天下午的事发生,更不会令阿爸生气了。
“对了,达豪,你对赢了山歌,又不和向家大小姐连情,这从道理上讲不过去啊?人家向家大小姐哪一点配不上你了?你不和别人连情,总得给人家一个合理的解释吧?这也好让人家姑娘找到台阶下啊!这方面,今天,你可是做得欠妥了。”妈世豪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啊,哥!人家可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娶了大小姐有什么不好?”韦二妹在一旁边吃饭,一边起哄道。
“去、去、去……”韦世豪对阿妹作了一个滚蛋的手势后,又对阿妈说:“阿妈,这婚姻大事不是都得听父母的吗?你们还不同意,我哪敢自作主张啊?”
妈世豪觉得孩子懂事,心里多了几分安慰,连连点头,表示认同此说法。
可谁知道韦二妹在一旁说道:“切、切、切……阿妈,你别听他的。我哥是看中了壮锦作坊里的师傅——莫曼姐姐呢!这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就你还被阿哥欺骗呀?”
“莫曼?”妈世豪感到异常惊讶,全村人都知道了,她作阿妈的却被蒙在鼓里?
韦世豪喜欢莫曼的事,只是在年轻人当中流传,没有韦二妹所说的传得那么广泛。假如村里的三姑六婆知道了,那还不早就传开了?
妈世豪并不反对儿子喜欢莫曼,只是莫曼这姑娘太优秀了,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为忻城县第一织锦高手,彩色壮锦创始人,在忻城县甚至是岭南地区都是响当当的名人。去年,她织的锦,还进贡给皇上了呢!
“仔啊!莫姑娘好是好,人家壮锦织得好,山歌唱得一流,我们配得上人家吗?现在,人家可是被官府聘来做敬流壮锦作坊的师傅啊!她能看上你吗?”妈世豪有些忧心地问道。
“妈……达二那是在糊说,你别听她的。”韦世豪被说得满脸通红。
“我乱说?这事谁还不知道?只不过是,阿哥单相思罢了,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他呢!”韦二妹嘟着嘴说道。
“滚、滚、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韦世豪真想抓一把烂泥塞到阿妹的嘴里,堵住她的嘴。
“我听说,莫曼是城关板茅寨的姑娘。她自己并不愿意来敬流作坊当师傅,是州官老爷一纸公文逼着她来的……她心里有怨气,这样会喜欢敬流的后生仔吗?”妈世豪对莫曼是百分之百的满意,一时间已将向家大小姐的事抛至脑后了。
“阿妈……都快羞死人了,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韦世豪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样说来,这山歌还得继续唱,要不然以后怎么跟人家莫曼连情?”妈世豪想着儿媳妇,都忘了韦镖头禁止儿子唱山歌之事。
“阿妈,今天孩儿对了一次山歌,我阿爸就大发雷霆了,这歌还能唱吗?”韦世豪问。
“哥,你今天真的对赢山歌了?人家说了,我还不相信呢!原来是真的呀?快跟我说说,你唱了哪几首?唱一个给我们听听呗!”在此之前,对阿哥当众唱山歌还半信半疑的韦二妹,听到阿哥的话后,便深信不疑地问道。
这阿妹真多事,哪壶不开就提哪壶。韦世豪扭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唱山歌的事,你不用管,明天我和你阿爸说道说道!”妈世豪对韦世豪说着,嘴角露出了一丝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