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工的喜悦心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尤其是报酬高到令人极度震惊的工作。然而,对于一个被阿爸限制与自己相中的同事连情的韦世豪来说,第一天上工的心情却是沉重多过喜悦。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到壮锦作坊里上工,他只知道如果不答应上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令人唾弃的耍流氓罪名,而且还要面临常人所难以忍受的牢狱之灾。
他别无选择!
第二天清晨,韦世豪垂头丧气地硬着头皮,朝丘摩大街走去。
清晨的山寨本该静谧得仅闻鸟鸣声和赶早工的人们吭的山歌之韵,但是今日不同往日,在壮锦作坊门前,早已经围着七八十个男女青年人。前些日子他们已到作坊应聘,当天是公布结果并直接上工的日子。
他们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有说有笑。
“刚才作坊的人说了,让我们再等一等。到上工时间了,作坊的人就会当众宣布录用人员名单,以及被录用人员所要负责的工种。我好期待喔!如果我被录用了,又被分到南院或北院,跟莫曼师傅学习绣壮锦就好了。”
说话的是那借寨的卢婉娴,她最想被录用的是织锦工。但是帮工的工种中有南、北、西院的杂役、织锦工、纺纱工以及东院的差役工等,应聘时,她担心落选,就表示所有工种都愿意做。
在所有工种中,东院的差役成为了当天最令人羡慕的差事。大家都知道,东院是莫青莲——莫掌柜的办公地和临时府邸,在那里干事的人在作坊是最有地位、最受人尊重的。
“织锦工不算什么,我最想去东院给莫掌柜做事。不过,这么好的工种,看来是落不到我们这些人身上了。”旁边的一位妹仔苦笑地说道。
“阿妹,你想都不用想!根据可靠消息,这一次东院的人选是有规定的:第一必须是男的,这一点你就不够格了;第二必须会唱山歌,这个你会,但你不是男的。你看到,站在那边,排在最前面的那位阿哥没有?他是邓家的大公子,这一次他也来应聘,那还不是冲着东院来的?他仪表堂堂,家里又有钱有势,东院的差役还少得了他?”旁边的一名男子说道,并故意将语音调高了,好让更多的人听到。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然后又将羡慕的目光投向邓迁徒。
着一身白色长袍、头戴礼帽的邓迁徒也听到了那位男子恭维的话,便洋洋得意地摇摇了手中的折扇,转身朝这边望来,还含笑地向说话的男子点点头,表示认同。
邓迁徒气度不凡,那名男子的话也得到了在场绝大部分的认可。在场的很多姑娘都向他投去爱慕的目光。
邓家本来跟
作坊的关系就密切,又富甲一方,如今让大公子来作坊里上工,那肯定是瞄准了东院的差役了。更何况,邓迁徒为人好色,如今东院住着两位国色天香的两大美女,他想干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邓迁徒在享受被众人羡慕目光的同时,也注意到了在这些男女青年中还有一些人对他不屑一顾,其中就有李猫仔和韦二妹。
邓迁徒用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李猫仔和韦二妹后,轻哼了一声,心想:“小样,就凭你们这两人的水平也配来作坊上工?就算你俩应聘成功了,等我到东院上工后,就让你们天天来东院帮我洗茅房……”
邓迁徒臆想着两人天天要帮东院洗马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哥……这边……”韦二妹远远看到韦世豪后,喊道。
她出门的时候,韦世豪才外出晨跑。他每天风雨不改地从丘凯跑到龙太寨,一个来回约五公里左右,就算今天要来上工也依然如故。
前几天,韦二妹和李猫仔合计后,一起到作坊里应聘杂役工。他俩想攒钱,等成亲时布置新房用,因此他们不好意思提前告诉家里人。
韦世豪看到阿妹和李猫仔后,一脸的惊讶,便走去问道:“你俩也来见工吗?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起过?”
李猫仔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二妹说,我家的房子太破了,让我来作坊干杂役工,等攒够钱了就把房子修好。想不到,我来报名后,她也跟着来了,也报了杂役工。这是最底层的工种,我们哪好意思告诉你?”
“出息啊,猫仔!杂役工又怎么了?凭着双手吃饭,干什么还不一样?告诉你啊,我也是来干杂工的。”韦世豪为了给李猫仔和阿妹打气,还故意提一提嗓子,好让大家都听到。在韦世豪看来,莫青莲逼他到作坊上工,肯定是想整盅他,一定是让他干又脏又累的杂役工,这事大伙早晚都会知道,还不如自己先把它说开了。
听说当了官光荣的,没听说过干杂役工也值得骄傲的?
韦世豪的话引来众人诧异的目光。
“切……他就是韦世豪,这人我知道,跟邓公子向来不和。他一定知道自己比不上邓公子,就故意自嘲给自己长脸呢!嘻嘻。”有其他寨子的妹子在议论着韦、邓二人。
心高气傲的邓迁徒听到议论后,心里再次暗暗地乐了起来。他故易顿了顿嗓子,便走到韦世豪面前,故意挖苦道:“哟,韦大少爷和李猫仔、二妹也来呐?不知道三位有何才华,在作坊里能干点什么啊?这样吧,我在作坊里有几个熟人,连谢大人都是鄙人的故交……故交而已,如果你们落选的话,本公子就勉为其难地给你们说说情,让你们到作坊里做个杂役,洗洗马桶之类
的,怎么样?哈哈……”
邓迁徒说话时,还故意强调“故交”二字。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邓迁徒有意埋汰韦世豪、李猫仔和韦二妹,便符合地哄笑了起来。
“你……”李猫仔和韦二妹气得指着对方欲说什么,却是只吐出一个“你”字。
韦世豪瞥了邓迁徒一眼后,也轻蔑地“哼”了一声,低声地对李猫仔和韦二妹道:“他能神气到什么时候?看好喽,我来怼怼他!”
韦世豪回过头,一副坏笑对着邓迁徒,心想:“难得我阿爸允许我唱山歌了,今儿就先拿你来开开刷。”于是,他唱道:
拿把扇子装书生,
口口声声扁别人。
邓家银元堆如山,
为何贿赂做下人。
韦世豪边唱边模仿书生摇扇、比划金元宝等动作,歌声抑扬顿挫,极具讽刺地唱出,邓迁徒为了进到作坊上工,竟然出钱行贿,还好意嘲笑别人?
韦世豪误认,昨天邓迁徒给莫青莲送的银子,是为了能在作坊里谋个好职位而打点用的,于是歪打正着地嘲讽了对方一番。
蛇被打七寸,就软了;人被打脸,就燥得慌!
“你……”邓迁徒气得胀*红了脸,大家都竖耳朵,想听他下一首山歌如何对回去。
邓迁徒看了看周围期待的眼神,也不甘示弱地唱道:
我家有势又有财,
不用做工也有筛(有酒喝)。
应聘差役我愿意,
用不着你来拆台。
当今社会,有钱人家花钱办事并不鲜见,这也是公开的秘密。邓迁徒用钱干什么就干什么,与其他人无关,因他觉得韦世豪这是拆他的台。
邓迁徒的歌声刚刚停下,韦世豪立刻唱起:
谁人不知邓老爷,
家住对面寨那借(山歌为了押韵,可以词语可倒装)。
年年收租年年涨,
喝的都是百姓血。
“好!”站在作场大门前的大都是穷苦百姓人家的孩子,听到韦世豪用山歌来骂邓老爷,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叫好起来,就连刚支持邓迁徒的男女青年也都叫好起来。
被骂后,邓迁徒恨得直跺脚,他真想叫站在外围观看应聘结果的家丁们过来把韦世豪痛打一顿,但是对山歌是文斗,如果动用武力的话,那么日后叫他怎么见人?打人的想法,只好作罢!
当邓迁徒正要开口把歌对回去时,有官差从作坊里走出喊话,只作罢。
官差说道:“安静、安静!下面公布本次招聘的录用名单和工种,念到名字的请记好自己对应的工种,然后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