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持续了大半夜。
在天快亮的时候,便结束了这场围剿战。
汉军自然是大获全胜的那方,这也不辜负他们费劲心力,从设计,到埋伏的过程,哪一项无不是经过精心策划而来。可以说,其中哪一项步骤出现了问题,这个计划绝不会轻易成功。
而大多数参与其中的军士都知道,计划的每一步,都是胡定边详细制定的,不能有一步出现偏差。如果不是胡定边,今日的结果到底会怎样,还不得而知呢。
眼看日出东方,战事临近结束。
军士们正在打扫战场,将仍活着的沙匪都暂时抓住扣押回去。
不多时,孙连山来到胡定边近前,在胡定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胡定边脸色微变,点了点头。
在阿木邪探寻的目光下,胡定边小声说了几句。阿木邪脸色也不自觉地变了,他看着胡定边,有些凝重意味地问道:“已经确认了么?”
“大约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要如何去做?”
胡定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没拿定主意。
而且,原本这个问题是不该阿木邪问的。说到底,胡定边才是汉军边关的守将。所有事务,也自该由他去决断。
不过,眼下由于有互市。如果汉关这边有内忧的话,连带着阿木邪部落的商队也要遭受到巨大的损失。所以,阿木邪也在担心,生怕这边的隐患会波及到自己。
大约沉默了一会儿,胡定边这才悠悠道:“不能硬来!”
“难道就放任装作不知道?”
这有些不符合阿木邪的脾气。浓墨刷的眉扭在一起,连声问道。
胡定边自然知道阿木邪想说什么,可是他明白,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如果周家仅仅只是一个行商家族倒也罢了,偏偏其身后的能量极为大,就连他这个守边将军,对方也没放在眼里。
这样的境地,这样的位置,也就注定了胡定边不能像阿木邪那般随性而为。
一切,他都必须思虑周全了。
所以,他如今要以不变应万变。
“我终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胡定边喃喃着。
......
昨夜的战事,自然也引起了许多百姓的关注。自从经历了上次的袭杀,整个定夷镇的百姓似乎也都处在警觉当中。
当喊杀声响起的同时,便有人提前发觉到了。然而,在他们惊慌失措准备逃跑的同时,忽然发现外面竟然全都是布好了汉军军士。
这下,他们总算放心了。在一众军士的劝说下,纷纷返回家中,静待天亮。
在漫长的等待中,天终于亮了。这下他们终于敢出来打听,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
昨夜,汉军竟然将一大股沙匪势力尽皆剿灭!
上次的屠杀,犹记眼前。这次一听到沙匪被全被剿灭的瞬间,许多人都流下了眼泪。这泪,是为死去的亲人流的,也是为活着的自己流的。
许多百姓自发地前往前线阵地,帮助受伤的汉军军士救治,帮助打扫战场。一时间,军民同心,极为感动。
而处于定夷镇中的周家,此刻却陷入了浓浓的不安之中。
周世豪一夜没睡,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消息传回来。然而,在他预计的时间
内,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他心中的忧虑不禁更甚了几分。
正在这时,消息终于传了回来。
看着急急慌慌的管家,周世豪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连问的勇气都没有了。最终,还是由管家颤颤巍巍地说道:“家主......全完了!”
“怎么了?”或许,连周世豪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他说话的语气已经完全呈现弱势之态,甚至还有些抗拒的意味。
但管家可管不了这许多,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告知了周世豪。
周世豪脸色煞白,一屁股呆坐在了椅子上。
“昨夜的沙匪军队,死的死,被活捉地活捉。听说是胡定边亲自领军大获全胜的。而且,还有胡人的帮忙,就连那沙匪头子方三枪也被当场击杀。现在......他们恐怕正在组织庆功宴呢,一众百姓全去了。”
管家继续为周世豪说着详细的,周世豪越听,脸色越白。连带着身子都不停地抖着,双眼无神,好似一发呆的木偶。
“家主......家主!”
周世豪忽然回过神来。他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的人......还活着么?!”
昨夜他足足派去了五六人。就是为了能够成功办成计划。可没想到,汉军戒备竟然如此森严。连胡人帮手都叫来了,看来是已经有过防备的。
听周世豪急迫的问话,管家也跟着呆滞地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消息,估计......不是被活捉,就是死了。”
周世豪听此言,整个人完全怔住了。若是死了,那也一了百了,可若是被活捉,麻烦就大了。万一将周家与他供了出来,他周世豪绝对危险了。而他与胡定边的恩怨,也将正是走到明面上。
周世豪一想到这,心底就彻骨地发寒。他立即咆哮道:“查,再给我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是!”
管家听令,心里叫苦的同时,只能原路返回探查消息去了。
......
而在早些时刻里,方三枪溃败的消息,已然传回了谢飞鹰的老巢。
天色尚且昏暗。
但为了等待方三枪的消息,谢飞鹰罕见地没有休息。一直在上首的座位上,默默等待。
“大哥......”
二当家推门而进,似乎看见了谢飞鹰思考事情的表情。所以,他下意识止住了声。直到几息后,谢飞鹰才反应过来,示意二当家可以过来坐下。
二当家有些意外,谢飞鹰对他如此态度,尚且不多见。
二当家依着谢飞鹰,来到下首第一位坐上,谨慎开口问道:“大哥,你一夜没睡了,要不你先去睡一会,我替你守着。”
“不用。”谢飞鹰果断摇头拒绝了。
将身旁一盏烛灯点燃,大帐里明亮了不少。
这也让谢飞鹰的面目变得更清晰了。此时的谢飞鹰,与往常不太一样。或者说,他在思考一些事情,给二当家的感觉有些不同。
“老二.......”
谢飞鹰突然出声,二当家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是叫的自己。
“大哥,你叫我?”
“我好长时间没这么叫你了吧。”
谢飞鹰向这里看过来,那双细长的眸子里
好像有一种光芒在闪烁。二当家越加奇怪,似乎今天的谢飞鹰格外奇怪,给他一种刚认识时的感觉。
“呃......是有些念头了。不过,大哥你不管如何叫我,我都应着。”二当家说话十分小心,生怕哪句话说错,而引发谢飞鹰的不满。直到现在,二当家仍然不敢相信谢飞鹰回归了以前的样子。所以,为了他自己的小命,他仍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老二,你也不是原来的你了啊。”谢飞鹰忽地一声长叹,莫名间的感慨,让二当家极为不适应。
二当家不知说什么,只打着哈哈,在一旁赔笑。
“我至今,仍记得咱们刚开始的时候。那时候,有我,有你,有老三,还有老四。”
“那时候,我们兄弟情深,更天不怕地不怕。你还记不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们被官兵撵地到处跑,有一次,老三还替我挡下了一支箭......”谢飞鹰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对于这些,二当家怎么可能会不记得。他默默点了点头,年少时的一些画面仍历历在目。
那时候,谢飞鹰还是一个胸怀豪气的汉子。他们之间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一转眼过去,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啊。
“大哥,我怎么会不记得,那时候虽然苦,却是我们之间最欢快的时光了。”二当家徐徐说来,眼睛里闪烁着追忆的光彩。
“嗯,是很痛快。”谢飞鹰低声喃喃着。他垂下头,不知是在追忆,还是在思考。大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之中。
二当家也不说话了,不过看他表情,显然是触动了他心底的记忆。
半晌后。
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长叹。
半躺在座位中的谢飞鹰挪动了下身子,微微感慨道:“只可惜,随着我们势力的越来越壮大,我不得不变呐。”
“变得冷酷,变得嗜血,甚至变得不近人情。”
二当家下意识看了谢飞鹰一眼。
这一刻,他恍惚感觉到谢飞鹰又变回了他熟悉的那个大哥。那个甘愿与他们一起赴死的好大哥。
可是仅仅一息后,谢飞鹰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可,这是我必须经历的过程!老二,你也知道,投奔我们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物。几乎每个人的手底下都沾染了不止一条人命。你觉得他们是真心实意来投奔我么?哼哼,我不是傻子。他们都是群不老实的主,绝对想着要取代我的位置。”
“所以,我还能怎么办?再把每个人当作兄弟一样看待?不可能的。”说到这里时,谢飞鹰狠狠地咬着牙。
二当家亦默然,是的,正如谢飞鹰所说,他们这些年来受到了很多方面的挑战。仅仅依靠温情,绝对管制不住手下的人。有的时候,该狠就得狠!
这些年,他们麾下的势力是正在发展壮大。手下的人是多了,可是也越来越不好管理了。一众来投奔他们的沙匪,哪个不是狠主儿?!近些年来,几乎每年都要宰掉数个密谋造反的沙匪。
所以,谢飞鹰之所以变成如今这个样,也情有可原。
只是,让二当家唯一有些难过的是,如今谢飞鹰已经连他们这群老兄弟都不相信了。老三虽然不是谢飞鹰亲手杀的,但也确实是谢飞鹰一手将老三送上绝路的。
如今,谢飞鹰突然感怀,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二当家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