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来到刑部大牢,一进去便闻得一股血腥之气。大牢里阴暗,沈巍看不真切,侧头看向一旁随行的人,那人即刻将灯向沈巍这边递了递:“大人。”
灯光将大牢内部照亮,沈巍这才看清牢房中的情景。脏乱的地上,女子的身体横陈,衣衫褴褛,墙壁上,铺着一滩血迹,那女子头破血流,额头上的创口极大,能对自己下这般狠手,想必也是被逼绝望了。
沈巍面色阴沉,眼前的情况如何,他一看便知,回头向随行之人厉声问道:“伤风败俗的,是谁?!”脱去身上的外袍,沈巍低下身,将其盖在女子的身体上。逝者已矣,却也不可让人这般落魄了去。怀着对死者的敬畏,沈巍默默低下头,对着女子的尸体深鞠一躬。
胖侍卫此刻被人五花大绑了拧上来,见着沈巍便膝下一软,猛地跪倒在他面前,慌张地磕头认罪:“沈大人饶命,沈大人饶命!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
侧目低眼看着胖侍卫慌乱的模样,沈巍强压着欲上手教训的冲动,将双手反背在身后,沉声问道:“你,为何如此做?”
胖侍卫顿时愣住,低着头不敢看沈巍,旁的随从看他这缄默不语的样子,心中焦急,催促道:“胖头,你倒是快说啊!这件事牵扯极大,搞不好,咱们整个刑部都要遭殃!你是要拉我们所有人都下水吗?!”
“啊?”胖侍卫没想到此事竟然牵涉这般广,心中的担忧瞬间扩大,膝盖向沈巍处挪了挪,想要抓住沈巍的腿,奈何双手被捆在身后固定着,根本挣脱不了。
“沈大人!沈大人小的,小的就是一时色迷心窍,看着那小娘子生的那般标致,便…便…”剩下的话,他也不必多说,在场的人也便都明了了。
“混账!“沈巍压了许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一声厉喝在大牢之中回荡!一脚踹在胖侍卫肩头,将其踢倒,指着他斥责道:“你这个畜生!她虽是囚犯,可也是人!怎得容了你们这些人随意践踏!”
“沈大人息怒,这事儿的确是胖头的错,沈大人下令处置了便是。现下最重要的,是这已死的囚犯,当如何作处?这可是宫宴之上,皇上亲自下令看管的囚犯啊。”随行之人拉住沈巍,提醒他道。
沈巍这才稍稍冷静了些,仔细想了想,余光又扫向那跪在地上的胖侍卫,方才对随行之人道:“将他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这一年,莫要拿俸禄了。”
俸禄被拿,五十大板上身,这胖侍卫顿时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这下,他家里的那娘们可是要闹翻天了。
“去,将仵作叫来,仔细检查尸体上的一缕一寸,不得放过任何一个线索。”随从领命,转身便欲出门,跨出两步,便又被沈巍叫住:“等等,让蒋嬷嬷也来。”蒋嬷嬷乃是仵作的妻子,对于验尸的工作了结甚清,可以说,现下仵作所掌握的所有技能,都是蒋嬷嬷教的。此次这女子死的冤屈,死状又这般….还是让蒋嬷嬷来吧。
随从会意,点头诶了一声,快步出了牢房。
此时,大皇子府中,有侍从来报:“大皇子殿下,听说刑部大牢出事了。”
齐宇恒与韩非旸相视一望,双双笑了笑:“这一次,可真是天助我也。”他们尚且还没有出手,这刑部就自行乱成了一锅粥,当真是好戏连台。
“说说看吧,出了什么大事。”刑部之人私自调换囚犯已然是大事,还能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人慌乱?
侍从俯身,低着头向齐宇恒禀告:“被关押的牢犯,死了。血溅了一整面墙壁,沈大人为此大为光火,处罚了侍卫五十大板不说,还扣了他一年的俸禄。”
“哦?五十大板?沈巍这是要将人活活打死不成?”刑部的五十大板可不比一般的处罚,这板子下去,莫说五十板,就算是五板,也未能有人可以撑得住。
齐宇恒玩味似的笑容挂在脸上,手上还把玩着白祈霜几日之前给他打造的贴身刀刃:“可知道这刑部的囚犯,因何而死?”
随从上
前了一步,回答道:“回大皇子殿下,咱们的人说,是因为不堪受辱而自尽的。”
不堪受辱……这可真是个极为有趣的理由,齐宇恒将小刀收起,刀鞘抵着下巴:“看来,刑部之中,除了调换囚犯,还得背上个凌虐女囚一罪了。”齐沐风向来以仁厚治国,这般不堪的事情发生在刑部牢房之中,沈巍这罪,确是越来越重了去。
齐宇恒忍不住嘴角上扬得更多了:“非旸,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韩非旸抬头,对上齐宇恒之双目,浅浅一笑,回答道:“刑部出了这等丑事,想必沈大人已然头疼不已了。三日的查案时间极为紧迫,对于沈大人应是不小的压力,现下,被调换的囚犯都已经身亡,死无对证。咱们可是尽占优势。”
齐宇恒点点头,脸上得意之色丝毫不掩:“这件事,可是已经传开了?”齐宇恒看向侍从,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大皇子殿下,刑部那边,并未将此事向上汇报,也不准刑部中人向外透露半个字。”
不准外漏消息?齐宇恒眉梢微扬,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些:“刑部不准外扬此事,看来,沈巍是想要将这件事给压制下来啊。”
“大皇子殿下,这可是欺君罔上之罪啊。”韩非旸看向齐宇恒,与其交换眼神,其中盘算,二人心领神会。
“那么,二皇子府可有什么动静?”齐宇恒向座位后背靠了靠,刑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齐慕笙不可能不知晓,沈巍好歹也是他的人,难道他会没有作为?
“二皇子殿下现在正与林老将军与杨大人商议对策。”呵!林轩与杨铭吗?齐宇恒心中默默念叨着。也不知道自己那二皇弟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让向来不涉及政党纠纷的林轩也甘愿为他效命。想当初,自己为了获得兵部的支持,没少下功夫,好不容易安插了些自己的眼线入了兵部,却被林轩突如其来的抽查给一一刷了下去。对此,齐宇恒当是对林轩有些怨念的。
“而且……”侍从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他欲开口再言,却是眼神飘忽不定,左右盼顾。
“而且什么?莫要支支吾吾。”齐宇恒眼光盯在侍从身上,示意他开口答话。
侍从这才低头,向后退了半步,继续开口回答道:“而且傅怀桑小姐,也去了二皇子府。”
傅怀桑吗。齐宇恒将靠在椅背上的身子直了起来,单手放在膝盖上,向前倾:“傅家,这是要公然与本殿作对了么?”
齐宇恒的脸色如常,看不出是好是坏,但其言语之间的冷然,韩非旸听得清清楚楚。
“大皇子殿下,可否需要召傅小姐前来商议商议?毕竟她现在是傅家的家主,如此这般行径,当是引人非议的。”自傅求安被齐宇恒逼死之后,傅怀桑便时常缺席世家的聚会,很少看到她之身影,就连以往她最是喜爱举办的诗会,也未曾再开启过。听说前些日子,还曾经去过神兵阁小住了几日,莫不是真要归于齐慕笙旗下?韩非旸心中暗暗猜测。
“哼!她傅怀桑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要效劳本殿吧。”从顾逸轩入京那次宴席开始,她便是对顾逸轩充满了兴趣,之后时常与顾逸轩相约见面,齐宇恒不是不知晓。
“大皇子殿下,莫要起气,当下可不是生气的时候。”齐宇恒这脾气,当是多变得很,方才还一脸得意,春风满面,现在提及傅怀桑,便立刻乌云密布,着实令人难测。
“非旸说的是。”听了韩非旸的话,齐宇恒当即收敛了怒火,向侍从挥手吩咐道:“去!将傅怀桑带过来!顺便去一趟孟府,告诉孟知秋,把聘礼准备好,下个月!便准备迎娶傅怀桑吧!”
若是由着傅怀桑再这般任性下去,傅家的势力,可是要白白流入齐慕笙手中了!他可不允许!
“大皇子殿下,皇上不是特许,傅怀桑在守孝的三年之内,不得婚嫁么?若真如大皇子殿下安排进行,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旨意?”韩非旸在侍从转身之际将其唤住,侧目向齐宇恒道。
却见齐
宇恒大手一挥,毫不在乎道:“放心吧,这件事,只要本殿提起原因,纵然是父皇他老人家,也无法拒绝本殿这个提议。”孟秋安早便将对傅怀桑所作的一切告诉了他,一个失了身的残花败柳,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他会让孟秋安娶她,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想必傅怀桑为了她的声誉,也不会拒绝了去!
此次倒是让韩非旸好奇得紧了。看来,这孟家对傅怀桑倒是做了些什么,否则齐宇恒也不会这般自信。
“呵呵,这下,非旸倒是好奇了,不知大皇子殿下可否将这缘由告知非旸一二?”齐宇恒余光瞄了眼韩非旸,思忖一番后,还是觉得不妥,遂摇了摇头道:“非旸,并非本殿不愿意告诉你,而是此事涉及牵扯过于私密,是以本殿无法告知。”
不愿意说?那倒是更有意思了。韩非旸心中盘算,既然齐宇恒不愿意透露,自然有其他的人,愿意告诉他。罢了,便是耗费些时间而已,他自会派人查探清楚的。
“既然大皇子殿下不便告知,那么非旸也不会强求多问。”韩非旸的识时务,让齐宇恒尤其的满意,连连点头,向其道:“非旸,还是你最是了解人心,否则本殿当是为难的很啊。”
呵呵,齐宇恒这一番话,虽然听上去极为普通,可在韩非旸耳中,却是隐隐听得了一丝威胁。为难?无非是在杀我,与不杀我之间摇摆不定罢了。韩非旸确认,若是自己看不懂情势而打破砂锅问到底,想必齐宇恒定是会对自己动了杀意。
“去吧。”见侍从还呆立在原地,左右看着面前的两人,无所适从。齐宇恒再次向其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大皇子殿下!戎川王与昔封灵姑娘到了。”那侍从方才出门,便见另一名侍女与之擦肩而过,进了大厅便向齐宇恒拂了拂身,向其禀告道。
听到昔封灵的名字,韩非旸只觉得心底突然一阵悸动,抬头望向门外,期盼地等着昔封灵的身影出现。
看着韩非旸翘首以待的模样,齐宇恒当即笑了笑,开口调侃道:“非旸,莫要着急,不过片刻昔封灵便会进来。”
“让大皇子殿下见笑了。”反正齐宇恒已经看出了自己对昔封灵的心思,韩非旸索性也不装了,向齐宇恒微微一笑,理了理自己的冠容,耐心地等待着昔封灵地到来。
很快,昔封灵便跟随着侍从进了大厅,见着面前的二人,眉头不由自主地便向中间皱了皱:“大皇子殿下。”开口向齐宇恒打了个招呼,连简单地拱手作揖也免了去。
这让齐宇恒心头有些不悦,但是看着昔封灵一脸冷傲的模样,有看了看她身后的戎川王洛宇青,将涌上心头的火气往下压了压,用力扯出一个笑容,向昔封灵二人道:“戎川王,昔姑娘。不知前来府上,是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燕娘的事。”昔封灵在齐宇恒话音方才落下后,便开口向其言道:“听说大皇子身上,有燕娘的精血?”
昔封灵向前一步,洛宇青跟在她身旁,也向前挪了一步,一手将昔封灵的手紧紧牵住,这一幕,看在韩非旸眼中,尤其刺眼。牙关咬紧了些坐直了身体,手中的真气凝结,下一秒,便看见一道细小的银光自空气中拖出一道细光,朝着洛宇青拉着昔封灵的手腕刺去。
“嘶!”暗箭难防,细针自洛宇青手腕刺入体内,只觉一阵刺痛,洛宇青即刻张开了手指,松开了拉着昔封灵的那只手。
“怎么了?”手背处一阵凉意,昔封灵转头看向洛宇青,关切而道:“怎么了?”只见洛宇青甩了甩手,将手臂抬起凑在眼前仔细看了看,却是未曾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遂才放下手,对昔封灵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方才觉着手腕一阵刺痛。”
韩非旸轻蔑一笑,将手指掩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收了势,静静在一旁看着洛宇青。
呵!洛宇青,珍惜你现下的时间吧,蛇妖之毒入体,加之我秘密研制的秘辛穿肠之毒,若非有奇药相助你之性命,最多不过三个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