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中,宁静非常。门窗皆是紧闭的,唯一透气的,只有门窗上的缝隙。风从缝隙之中渗入屋内,未被镇纸压实的纸张,在微风拂过之时,微微发颤。
顾逸轩环顾四周,这书房并不大,正好放下一桌一椅一灯,桌案后面那排放满书卷的书架尤为显眼。淡淡的墨香萦绕在房内,更添儒雅之气。这的确符合杨铭的品味,简单雅致。
打量一阵,将目光收回,最后定在杨铭身上:“杨大人,作何这般神秘,连窗户也紧闭不开?”看杨铭这样子,这案子着实有些神秘。这倒是勾起了顾逸轩的好奇之心。
只见杨铭缓步踱至桌案旁,从镇纸旁拿过一个通体碧绿的小晶石,来到顾逸轩面前,将之放在掌心,不出片刻,便发出莹莹之光,那星点光芒缓缓散出,围着顾逸轩等人轻微浮荡,顿时,神志清明,灵台清亮!
”这是?“顾逸轩从未见过这等神奇之物,这小小的晶石,竟然能够明人神识,清人意志!委实是个宝贝。惊异之色浮现眼底,顾逸轩抬头瞧着杨铭,面带疑惑。
只见杨铭微微摇头,双眉紧蹙:“杨某也不知这东西究竟为何物,竟有这般神奇之效。”
碧玉。梦络脑中,殷曼的声音再次出现。只见梦络微微摇头,神色愣怔,片刻后方才反应过来方才那道声音,是在说杨铭手中的那块晶石。
”碧玉。“梦络走上前来,双目盯在那块碧绿的晶石上,出口便将这东西的名字说了出来。其余三人皆是一惊,纷纷看向梦络。
”梦络姑娘说什么?“杨铭开口,向梦络问道。这东西,他查遍了奇闻杂事也未能寻得其来历,怎得梦络见了便脱口而出这么两个字?
”我说,这东西名叫碧玉。“梦络抬眼看了看杨铭,指着他手中的那块晶石,斩钉截铁道。
杨铭心中倍感惊奇,梦络竟然知道这东西的名字?眼中,一丝激动泛上,杨铭再次开口向梦络询问道:“梦络姑娘可是认得此物?可知道这东西究竟来自何方?”
只见梦络向后退了一步,轻轻摇了摇头回道:“我只知道这东西名唤碧玉,至于它究竟是何物,来自哪里,我便不清楚了。”
“是吗。”方才眼中的激动神色登时消散无踪。他还以为,终于有了线索,谁知高兴了不过片刻,希望便消逝了。脸上难掩失望,五指缓缓收拢,欲要将那晶石收了去。
此时,顾逸轩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杨铭手腕,激动道:“杨大人,这碧玉,可否让逸轩带回?”岳司星曾说过,碧玉乃是复活师父的其中一宝,隐于世间,鲜有人见过。他本也派出不少人手去寻,却从未有过消息。没想到,今日竟然在杨铭府邸发现了,顾逸轩怎可就此放过!
难得见顾逸轩露出如此神色,杨铭与傅怀桑双双惊异非常。自他们认识顾逸轩以来,他向来以笑脸迎人,纵然危急之时,也未曾外露过自己内心的情绪。今日倒是令人称奇,一向心绪不露于色的顾逸轩,竟然不掩情绪,如同捕捉到猎物的猎人一般,双眼绽放出激动的光芒。
“抱歉,神武君,你的请求杨某不能答应。”无论顾逸轩多么渴望这块碧玉,但它毕竟是整个案件至关重要的一物,在破案之前,杨铭不能让任何人带走它。
听了杨铭的回复,顾逸轩眼底一阵失望,但很快他便调整过来。仔细打理了自己的情绪,脸上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神色,眉梢清扬,眼角一弯,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是逸轩失礼了。还请杨大人勿要放在心上。”说着,向杨铭拱拱手,鞠躬作揖道。
见顾逸轩如此,杨铭知晓他已经将自己调整好,将碧玉收于手中,转身置于方才的镇纸旁。随后向顾逸轩轻声解释道:“神武君,并非杨某不愿将碧玉给你,只是这碧玉乃是整个案件最为关键之物,是以在案情了结前,杨某不能将其交与任何人。”
顾逸轩闻言,即刻点点头,回答道:“逸轩知晓杨大人的难处,方才的确是逸轩唐突了。但杨大人可否答应逸轩,让逸轩来助你了结此案,此后,再由逸轩带走这碧玉,你看如何?”如今为获得碧玉,顾逸轩也不管这案件究竟详情为何,只欲相助杨铭,赶快了结此案方可。
杨铭略微思忖一番,若顾逸轩愿意帮忙,案情或许能够有进一步的进展。遂点头应道:“好,杨某答应你,只要案情了结,碧玉,你拿去便是。”
“好,那么现在,还请杨大人将案件详情细细与逸轩道来。” 双方达成共识,顾逸轩即刻进入查案状态。
傅怀桑与梦络站在一旁,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静候一旁,听杨铭将案情一一道来。
原来不久前,沈巍曾来到杨府,本意是来找杨铭喝茶聊天的,奈何聊至中途,二人便说到了近日发生的一些奇闻怪事。沈巍当即向杨铭说了说自己现下发现的一个奇怪事件。
在离京城不远的一个村落中,最近常常出现家禽丢失或者无缘无故死亡的现象。丢失的家禽即使被找到,也只剩下了冰冷的尸体。当时杨铭认为乃是郊外野兽作祟,可沈巍却摇头否定,原因是因为那些死去的家禽身上未有半点伤痕,连一滴血液都没有,若是野兽叼了去,也当是吃得只剩下骨头了,可从找回的失踪家禽的状态看来,分毫未损。这引起了沈巍的注意。
后来,村落中的家禽逐渐变得少了,渐渐的,也没有再出现过家禽失踪或死亡的情况了。本以为这一切就这么过去了,直到一日,村民们在河边,发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尸体生前乃是村中的一名乞丐,长期守在一处乞讨。前几日人们发现他不在那固定之处,只道是他换了个地方,遂也没怎么留意,直至一妇人去河边洗衣,发现一人倒在河畔,头还浸泡在水中,方才硬着头皮上前查看。一看才发现那人已经断了气,一只手紧紧捏作一团,似乎抓着什么东西。那妇人胆子也是大,不但没被吓到,反而上前试着掰开他的手,想看看他究竟攥了什么,奈何用尽了全力,也没掰动一根手指,遂才作罢。急急回了村子,通知村民报了官。
报官后,衙门即刻来了人,将尸体带了回去。衙役们也想尽办法欲将那乞丐的手掰开,却也是无能为力。既然掰不开,那便算了,他们也没做过多尝试,便将那尸体甩到了一边。那官老爷见死者也不过是个乞丐,本就无人关心,遂也没将这当成正事儿来办,随意甩在一旁,不再过问。
可奇怪的事情,就在当夜发生了。那乞丐的尸体,竟然在半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这可吓坏了看守的衙役,抄起棍棒铁铲朝着那乞丐便砸去!碰巧,一铲子刚好砸在那乞丐紧握的手上,将那只手给生生铲得离了体,只见那尸体猛然一怔,随后便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无动静。地上,那只断手依旧五指紧握,但其指缝之间,隐约闪烁着莹莹绿光。
也是在那一夜,村落之中,又有家禽死亡丢失,这一次,数量是以往的三倍!这使得村民们人人惊慌不已,村中笼罩着恐惧的气息。
这整件事实在是太过诡异,衙门自觉无法处理,遂才将案情连带着那只从乞丐尸体上掉下来的断手一同上报了刑部,由沈巍接手处理。沈巍自接过这
个案子之后,多次派人去出事的村落以及衙门探访查证,却始终未能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沈巍为此,也是一筹莫展,愁苦之际遂来到了杨铭府上,找这位好友聊聊天以缓解一下近来紧绷的神经,顺带在聊天之时向杨铭提了几句,这才引起了杨铭的注意。
“这件事,在沈巍兄向杨某说起之时,杨某便觉得尤为熟悉。当年,杨某亡妻尚在之时,杨某所在的那个村庄之中,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杨铭回忆着当年的场景,细细向顾逸轩道:“当年,渡灵村中,家家户户亦是一样,每一夜都会有一家的家禽被盗,不知所踪。杨某家中的家禽,也被盗过。那时,众人皆以为乃是野兽在夜间作祟,遂也没放在心上,如此持续了很多年。直到杨某进京赴考高中之后,将妻子接到京城之中,府中便再未在饲养家禽。不久后,便听见街坊四邻有人说道,最近常常有人不见了,但都是些乞丐流氓一类的。这些人本来就居无定所,漂泊无依,遂不见便不见,人们也就是说说,并未有人再去关心。直到有一日深夜,一位更夫独自走在街道之上,正打着更呢,只听前方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心中好奇,便跑上去瞅瞅,谁知看到暗巷之中,有一道黑影正拖着一人的身体向里走。更夫瞧了一样那被拖行之人,顿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双腿不断颤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杨铭说到此处,顿了顿,拿起一旁的茶水喝了口润润喉。见顾逸轩三人齐齐盯着他,等待着他讲之后的故事,清了清嗓子,杨铭接着道:“听那更夫说,那人双眼大睁,眼角眦裂,似乎见到了什么惊悚之物,被活活吓死的。”不过事实证明,那更夫不过是为了渲染气氛而言过其实了。当初在暗巷发现那尸体之时,据衙役道,那尸体面色安详,并无更夫所描述的那般惊悚。
“接下来呢?”顾逸轩追问道,他隐隐觉得,整件事定然还有隐情。果然,杨铭接下来所讲的,验证了顾逸轩的想法。
“接下来,衙门的人很快便查出了死者的身份,乃是当年与杨某同在清吏司的竞争对手。那时杨某与他正在竞争员外郎一职,因他突然逝世,杨某便直接得了员外郎一职。其后,越来越多的死者出现,这件案子的关注度逐渐走高,最后被刑部接手。而经刑部审判之后,其结果,却是让杨某难以接受。”回想当初,刑部告知他那所谓的真相后,他是打死也不敢相信的。
“刑部得出结论,凶手乃是杨某当时之妻。理由是,死者皆是与杨某有关的竞争者。呵!这可当真是杨某听过的最为好笑的笑话!杨某的妻子,乃是一位文雅娴静的女子,手无寸铁,如何能够做得了那些杀人的勾当!杨某当时便上书,要求刑部重审此案,奈何却被驳回了。他们向杨某解释说,杨某的妻子乃是妖族,需要吸食生血方能保持人形,这才将杨某那些竞争者一一清除了。此后,他们便派了大群人马趁着杨某当差之时前去杨某府上拿人。奈何杨某那妻子竟先他们一步,自戕身亡。待杨某回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地面上,满是妻子的鲜血。”说及此处,杨铭不禁有些哽咽,故事到此为止。
“原来杨大人乃是因为今次之案与当年相似,遂才想要一探究竟。”顾逸轩一言道出杨铭之所想:“逸轩理解杨大人欲查清此案,还尊夫人一个清白的心,但杨大人,逸轩想向你确认一件事。”
杨铭闻言,抬头看向顾逸轩道:“神武君想确认何事?”
“如若这次案情查明之后,无法证明当年尊夫人之清白,或者说,反而更加证实了尊夫人便是当年的凶手,杨大人当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