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书在手,我本应高兴才是,但是此刻我却极为沉重,大凡得到之日,又何尝不是失去之时?虽然灵虫之毒已解,力量在逐步恢复,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再回到从前的生活。而此刻在我的眼前,刚刚经过极为惨烈的一战已早是满目疮痍,不忍直视。墨云兴跪在地上,暗自哭泣,转眼之间众人殒身于火中,再无痕迹。
“走吧,这是他们的心愿。”
墨云兴收拾好箭袋,起身站起,默默地跟随在我身后。
“孤竹国已是往事,不论兴亡如何,它终究是不在了。”我说道。
“那又如何?我不会忘记自己是孤竹人!”
墨云兴涕泪交加,甚至有些狠绝地对我和羊欢说话,这种狠绝近似于无畏,让人惧怕。
“其实,外面的世界也还好,毕竟红尘炼心,受得住,身心交益。”我说道。
墨云兴不再说话,如同掩藏起他的悲伤一般掩藏起他的脸庞。此刻在我眼前的是最后一个孤竹国人的身影,寥落、孤独、一言难尽。
正当我们三人行走在荒漠与山地之中,来时的老林已不知何处。此刻在我们眼前的四处是枯黄的草地和山谷,天空一片阴沉如同快要下雪一般。我不停地向四周张望,内心不断惊起一阵阵寒意。羊欢从背包中拿出自己探测仪器,忽然惊觉地停下脚步。
“天呐!我们现在在蒙古,是外蒙!”羊欢忽然说道。
“这,怎么会,我们不是在死地老林么?”我忽然问道。
“我大致算了一下,从我们下车到最终到达墓地,总共行的路程不到400公里,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走到外蒙的。”羊欢说道。
墨云兴轻轻一笑,嘴角尽是无奈的痕迹。
“看来你们对死地一无所知,死地之所以叫死地,并非是因为其中没有活物,更主要的是死地区别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区别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我和羊欢一脸茫然,不知所措,墨云兴站在原处转过身看向墨显及众长老死去的地方,一阵黯然。
“孤竹国之所以能保存,是因为死地并不是个静止的世界。”
“什么,不是个静止的世界!”我惊讶高呼道。
“是的,类似于月亮绕着地球转动一般,死地同样遵循着某种规律不断移动,有部分古籍记载它处于辽宁,也有部分古籍记载它曾出现于河北,这令人眼花缭乱的信息,无非是保护所剩不多孤竹遗民罢了。”
墨云兴如痴呆般看着远处,欲言又止。
“那我们此刻在外蒙也是因为死地移动的缘故?”我问道。
“我想大致如此。”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预测死地的移动轨迹?”羊欢忽然走上前来激动地问道。
“这一切秘密,就都在那片玉章上的《墨书》里了。”
此话言罢,墨云兴从兜中拿出那片刻着《墨书》的玉章,左右端详,一阵唏嘘。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文字的玉章,一动不动。忽然间他举起玉章朝我扔来,面对如此珍贵的玉章,为了防止它掉在地上损坏,我不得不将它接住,紧紧攥在手里。当我拿起玉章打算将之交还墨云兴时,他却忽然背起背包,径直离去。
“这玉章刚才在我怀中,我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诱惑,我想我可能抵挡不住,所以暂时放在你那是对的,你可要仔细保存,有朝一日我自会来取。”
墨云兴高瘦的背影逐渐远去,他的话语还在我耳边回荡。
“你不怕我偷学玉章上面的邪术么?”我大声问道。
“术无正邪,唯在人心。”
远处,五百米开外,墨云兴的声音传来。虽然模糊却让人暗自敬服,术无正邪,唯在人心,一种术法最终的正邪应该体现于它最终的用途,而不是术法本身的目的。古往今来,有的是仁人志士用邪术卫道,用邪术救国,但这依然不掩其光辉。
术无正邪,唯在人心。这句话给我力量,我拉起羊欢,二人仅仅跟上墨云兴的脚步。近处我们三人一行走到快要靠近森林的草地前,我放眼
看去,眼前尽是密密麻麻的高寒针叶林,几乎一眼望不到头。树林之中白雪层层,似乎在向我们传达一个指令:禁止通行。
忽然间在白雪堆中我仿佛看到几只黑色的东西在隐隐闪着光芒。
“有埋伏!”
我惊吼一声,随即猛然一掌,掌力击穿空气直直地向林中雪堆射去。随着几只树干被折断 ,一声惨痛的惊叫声响起,白雪中炸裂出一滩鲜红的血迹。
“躲开!”
莫运营拉箭便射,箭头射穿树干,另一名黑衣人从树干上落下。
羊欢见状,飞快朝后跳跃,极快地隐匿于身后的山地之内,随即从背包中拿出手枪,正在吃,学林伸出数十只枪管同时朝我和墨云兴开枪。瞬间上千发子弹以极快的速度和动能向我们冲刺而来,我飞快跳上挡在墨云兴身前,右手用力击出一招出云掌,瞬间周围的空气震荡而起极大的气流与奔袭而来的子弹隔空相遇,子弹纷纷掉落,发出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
“你靠后,左前方十一点半方向!”我对墨云兴说道。
墨云兴会意,飞快往后跃去,拉弓一箭射去将树干射穿,一个黑衣人瞬间带着惨叫从树干掉落下来。看到此景,我也不再客气,扬起右手朝前方子弹袭来的方向奋力一掌击出,强大气流卷袭着落叶白雪急速前进,终于到枪管处猛烈炸裂开来,发出一声巨大的爆裂之声。我急速走上,才发现这隐匿于白雪中的枪管竟然是带着机械装置的枪管。
我走上前去,靠近从树干上掉落的黑衣人,才发现他已死去多时,身体是靠着一股无形力量的操纵才能极长时间隐匿于指头不知不觉。
“刚才真是凶险!”墨云兴叹道。
“这只是外面世界的冰山一角,往后可要处处留心。”我再次嘱咐道。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危险和我这么近,我们是被人盯上了!”羊欢说道。
“确实如此。”
忽然一个极为响亮甚至于非常好听的声音从我们前方响起,我们定睛看去,只见徐立之带着丽莎、江中成、柳生一郎、杨子墨等人不断向我们靠近,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众各色各国“江湖人士”,他们不断向我们逼近,羊欢在我身后不断拉着我示意我逃跑,墨云兴拉开弓箭,等待我的指令。
那一刻,我感觉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那是一种天地少有的安宁,要么在大战之前,要么在大战之后。我不为所动,静静地站在二人前面,看着带头的徐立之以及不断逼近的众人。我气势极强,徐立之应该很清楚,论实力我只有他七分,但是论胆力,他不足我一半。
“怎么办!现在跑可以么!”羊欢在我背后惊呼道。
“相信我。”我安静地说道。
“这帮人是谁?”墨云兴问道。
“他们是一群比墨隆更坏的人。”
我话未说完,尤其是在墨云兴听到“墨隆”二字时,手中的弓箭再也忍耐不住,他瞄准走在最前方的徐立之射出他一生中最为锋芒锐利的一箭。此箭势大力沉,锋芒难当,竟在风中惊起一阵声响,卷起飘落的针叶,呼啸而去。
这一箭,即便是我也不太可能正面挡住。但徐立之轻轻伸出右手,忽然用力瞬间稳稳抓住高速袭来的箭身,顿时周边气息翻涌,卷起一阵狂风,徐立之稳稳立在风中众人则站立不稳,五昏八倒。家
箭势散去,狂风停下我才看见徐立之已稳稳将墨云兴的箭抓在手中,一脸得意。
“凌厉的气势,不错!”他大吼一声。
忽然徐立之调转箭头,作拉弓状。
“你试我一箭如何。”徐立之说道。
徐立之说完右手用力一弹,手中利箭调转方向朝墨云兴射去。
“小心!”我惊呼道,随即下意识用力一掌将墨云兴击倒在地,徐立之凌厉的箭在墨云兴倒地的一瞬间奔袭而来,射穿墨云兴身后的巨石稳稳地挂在树上。
“徐立之,你这样欺负一个晚辈,说出去不怕被人耻笑?”
我上前两步,缓缓说道。
徐立之缓缓
一笑,从崭新的西装兜中拿出一块丝巾轻轻擦拭他的手指。
“你尽管去说,但能听见的人怕是没有了。”徐立之缓缓说道。
“今日你我大战一番如何!”
我卷起二指,蓄足气势,走上前去,徐立之身后众人震慑,不敢向前。
“快得了吧,你中了灵虫毒,现在最多恢复不到七成,别说是我,估计你连子墨都打不过。”
徐立之说完之后,杨子墨一脸得意缓缓站出。
“我们只要《墨书》,把玉章给我们,我们放你们走。”
墨云兴忽然站起,急速跑到我身后。
“别!我可以死,但是《墨书》不能落在他们手上!”墨云兴激动的吼道。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杨子墨一言说罢,忽然跳起,一招熟悉的平阳落雁再度施展开来,惊起白雪阵阵。墨云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只得不住闪躲,一阵狼狈。而我与徐立之相对而视,极为尴尬。如果我出手,这一战必败无疑,如果我不出手,墨云兴极有可能会死在杨子墨手上。正当我犹豫焦急之际,忽然身后一阵声响响起,我回头一看,一并闪烁着寒光的利剑朝杨子墨疾驰而去,凌厉的剑身和灰白的光泽还带着寒光和沉响,这是我的剑——春雨。
杨子墨被忽然一击连连后退,他几乎费尽全力才勉强挡住春雨强力一刺,随即我摊开右手,利剑稳稳落在我手上,如同当年站在山巅之上俯视着徐立之的舰队一般。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我身上四散开来,这是春雨的力量和愤怒。经历神前的供奉,今日的春雨更加锋利,似乎也更懂得主人的心志!
春雨在手,众人为之一惊。
“怎样,你们一起上么!”我带着极为挑衅的口气对徐立之一众人说道。
众人退却,无人向前。
徐立之眼神怪异,正当他想要上前之际,忽然身后出现一声枪响,我回头看去只见一架直升机凭空出现在我们不远的上空,刘剑锋、小雅、李兵及一众人等走下飞机急速朝我的方向而来。不消片刻,更多的飞机出现在雪林上空,飞机之上是满载的机炮和重机枪,蓄势待发,极为骇人。
“玉章是国家文物,根据《文物保护法》第七条13款重要文物应收归国有,待修缮整理后再公之于众。”
刘剑锋一手拿着狙击枪,一边走到我身后,紧紧地看着徐立之。
“是么?时至今日还有《文物保护法》?”
徐立之的气势在空气中凝聚,一时众人纷纷退避,我急忙以手势示意羊欢和墨云兴赶紧远离。谁知此时刘剑锋坦然走上,他仔细打量徐立之,一脸不屑。
“你虽然厉害,但是你别忘了,在我身后是军队、是国家!你确定要以一人对抗一个国家意志么!”
刘剑锋语气严厉,不容置疑。近处,七八架军用直升机稳稳停在高处,如同猎鹰一般监视着众人,那闪着寒光的炮口让众人畏惧,江中成几乎转头就跑不顾一切,丽莎及杨子墨隐隐站在一旁的位置,进可攻,退可逃。
徐立之看着周围的一切,不由得轻轻叹气,随即举起手示意众人停止。
“好吧,古来以和为贵,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徐立之转身离去,众人跟随其后。
“祝你们好运。”
徐立之的声音从空旷的雪林中传来,惊起白雪阵阵。我看着眼前的刘剑锋和小雅等人,喜极而泣。
“幸好小雅算到你们的方位,要是晚来一步,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我看着小雅,甚是欣慰,我眼前这个女孩近半年来进步神速,竟然卜出我的正确方位。
“这卜算之术,原本便需天选之资,恭喜你啊,小雅。”
我看着小雅一脸宽慰,随即李兵走上于我击掌,他的脸上洋溢笑意和温情,那是军人对于爱情最常用的表达方式。
我拿出玉章,刘剑锋却扭头而去。
“以我的修为,抵御不了这些充满诱惑的东西,不看便不知,不知便不惑。”刘剑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