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樱花镇凭空多出两倍人口,伽罗部落占据镇东南,老樱花镇居民则主要居住于镇西北。方位对立,寓意不相往来。他们心中仍存在着极深的芥蒂,多年来的习惯使得他们还不习惯彼此友好相待。敌人便是敌人,你死我活多好,这才是简单。我明白这样的状况决不可持续,如今早已不比往日,如今我们所面对的是存亡问题,而不是选择问题。我忘不掉蒙面人那眯成细缝的双眼,也难忘他傲慢的言语和超强的实力,而更令我不安的是,徐立之背后那张日渐板结的网和那些深海里游荡在我们传下的蛇影。这个世界秘密太多,那些最深处的秘密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吓死众人。因此,我不希望这种乏味的仇恨持续下去,如今的事态再也不是樱花镇和加罗部落的事,而是我们和他们之间的事。
但令人担忧的是,那蒙面人并未受到重创,或许他要卧床几日,或许他只需盘腿打坐或者吃点什么药便能痊愈如初,而我们则会重新面临更大的威胁。白雾已经散去,但并不代表危险已经解除,樱花镇仍然笼罩在没有阴影的黑暗中,没有出路。而面对此状况,任何人也是无计可施。那厉害的蒙面人此刻身在何处?或许他只是假意受伤,然后趁机跟在我们身后,伺机完全屠灭樱花小镇。想到此处,我转身望去,只见大海茫茫一片,碧绿中夹着湛蓝 ,海面上波光粼粼。此刻我坐在沙滩之上,看着眼前众人愉快玩耍,心中满是欣慰。此刻,武疆拖着一根新的长杖,光着脚缓缓朝我而来,他轻轻坐在我旁边,一脸欣慰道:“从前我们伽罗人住在山的另一面,那里尽是丛林,祖祖辈辈生活在那里,有时候种地,有时候打猎,困难时期也采集野果为生。真的,我们从来见过海,从来没有在海面的沙滩上玩过,这阳光和微风实在太好。”武疆说完,我抓起一把沙子,静静地将它渗透到地上,海水形成一阵阵小小的波浪,轻轻打在我们二人脚面,甚是舒爽。我说道:“是啊,这世上最好的生活便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伽罗人没听过这句话,也没听过海子这个人。唯有武疆拍手叫好,大叫三声“好”。他有些高兴地说道:“我也想说这个意思,这样生活吧,不要再争抢,也不要在仇杀,我就中些菜捕些鱼,那些日子又该有多好。”
“你真能做到?”忽然从我们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此人正是五年。经历这段时间重重事情,五年已经成为村中主心骨,得到了原来樱花镇上下的一致认可,他才二十五岁,身体正是强壮,为人善良正直,如若凡事多担待一些,将来必有厚福。我和武疆愣了一下,只见五年挽起裤腿,径直坐在我身旁。他说道:“樱花镇现在只剩老小,原本人丁不够,在荣成哥不帮忙的情况下,你若强攻,我们是没有办法守住的。”武疆听罢,脸上先是一惊,随即微微一笑,脸上那凶戾决绝的表情相较于之前也好了许多。见五年有意为难,武疆微笑道:“齐先生说笑了,那日强攻实为保命,我们憋了半
天实在说不出一个“求”字,况且你我祖上同为楚国后人,世代互相攻讦。如果双方真的平尽全力,不惜一切的话,那么伽罗和樱花镇道今日便只能剩下一个,你说是么?”五年看向天际,嘴唇紧闭,而后轻轻点点头表示任何。忽然间我脑海中灵光一现,一个较为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中逐渐形成,我对二人说道:“在下有一提议,不知二位愿意一听?”五年说道:“当然愿意,荣成哥的话,总是在理。”五年则恭敬道:“李先生想来不会害我,但说无妨。”我脑海中稍作组织,将曾经留学和这些年来自己所经历的政体的结合的经验稍作加工后,便对二人说道:“自古樱花镇产鱼,果蔬稀少,灾年时分也因不能抵御海啸而损失惨重,近年来更是遇到齐玄等人的戕害,人丁损失十之有四,其他种种,说来有些悲惨。”
我说完樱花镇后,五年的眼中闪现出一丝暗淡的光芒,或许他怪我不应该将樱花镇的隐弱在武疆面前和盘托出。武疆听后,大为震惊,一时间二人唉声叹气。此刻,我又继续说道:“而伽罗部落,本居住于山之南侧,只因此处三面环山一处环海,在唯一的海滩被樱花镇人所占领的情况下,伽罗人不得不生存于崇山峻岭中,以求得生存。且此处后山之中,南低北高,夏热冬寒,在风水上极为凶险的地带,若非武疆首领这些年来奋力保全,这后山的风水绝阵是不可能有今日伽罗部落的人丁兴旺的。且因常年瘴热,族人多有热病,病苦常伴随终生。且山林之中,虽然野果丰富,也能靠打猎维持生活,茹毛饮血,也非长久之计。”我说罢之后,武疆默默低下头,脸上黯然更胜五年。眼见此景,我也不再卖关子,双手拍着二人肩膀说道:“以我的意见,不如你们两个部落联合起来,不要再设界限。樱花镇开放给伽罗部落居住,而伽罗后山也可由樱花镇村民打猎摘菜野果,村民和部族之间自由混居,自由迁徙,一切共同享受,不分彼此,如何?”我说完之后,二人再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小心翼翼伸出双手,友好握手之后互相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由樱花镇和加罗部落各选三名长老出来,主持决断一切事务,两位以为如何?”武疆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与此同时,五年同样单膝跪地一手捂在胸前说道:“一切但凭先生吩咐!”此刻,一位长者,一位年轻人单膝跪在我面前,我确实年龄最大,也算得上德高望重,但我还保有一张三十岁的脸。在别人看来,两个首领般的任务单膝跪于我这样一个看似毛头小子之前,实在难以置信。我连忙走上前去扶起二人道:“二位有心结束这千百年来的敌对,实乃至善之事,利在千秋!”二人脸上浮起一阵欣慰,又互相点头,再次互相道谢。至此,我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以至于很久之后我依然记得,那一日烟火很盛,樱花镇和加罗部落在中堂上召开了第一次会议。樱花镇所推选出的三位长老分别是齐英、齐岩、齐正德,而伽
罗部落所推选的三位长老则分别是武疆和两个名叫博格和平山的年轻人,二人生得威猛高大,有一种让人天然相信的感觉。武疆提出组件联合卫队,以此护卫樱花镇和伽罗山的安全,余下众人无不欢呼雀跃。羊欢走上拉着我的手说道:“这怕是最好的结果了,樱花镇人渴望伽罗部落的武力,而伽罗部落则渴望樱花镇的环境,如此一来,还真是天作之合。你是怎么想到的?”我看着羊欢轻言道:“有时候我们因为自己的固执错过太多,被自己的情绪所蒙蔽,不愿意面对事实和真理,即便那对我们大有好处。这一次我所做的,只不过是让双方静下来好好谈下罢了。”羊欢说道:“难道他们以前从来没谈过?”我轻轻抚着羊欢的脸道:“谈了无数次,谈到最后无不拔刀相向,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没静下来谈罢了。”
“说得轻巧,这些个陈年老仇,哪有那么容易说消便消的,一切但看时间,也唯有时间才能冲淡一切。”羊勇和六子提着酒瓶走上前来,二人脸上微醺,好不自在。六子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可算是喜欢上这个地方了,我得娶个樱花镇的姑娘,我得和她生十个八个儿子,然后我们一起出海捕鱼。”不等六子说完,众人发出一阵大笑。平山手持刚刀,在一旁切割猎物,为众人烤肉。当樱花镇的人吃上伽罗部落的烤肉的时候,几乎人人喜笑颜开,他们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烤肉。对于他们而言,这可比三文鱼、鳕鱼、鲳鱼和鳗鱼肉更加香嫩。六子抬手便要喝酒,此时却被我及时止住,六子惊疑道:“怎么了?”我轻轻叹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兰城和那个黑衣蒙面人,复杂的思绪涌上心头。我说道:“真正的危险即将到来,村民们解决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难题,但我们没有,我们需要保持清醒,你明白没?”六子摸着自己脑袋,似懂非懂。
此时此刻,樱花镇便是我们的最后的基地,我已经将它当做我第二个故乡,这里的海水比兰城更好,这里的鱼虾更为鲜美,我有责任守护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别人可以大意,但我绝不可以。神秘的蒙面人,水下的巨大合影,这两件事不断在我脑海中浮浮沉沉,令人毫无头绪。更令人担忧的是,自昨日归来,我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背部和腹部偶尔的灼热,真担心在未来某个时刻我会自然而死。此刻,正洋溢着欢快情绪的羊勇忽然攀住我的肩膀,只见他大叫一声,连连退后,眼中尽是惧怕。羊欢赶紧上前扶起父亲道:“爸,你怎么了。”羊勇回过神来惊呼道:“好烫,我感觉他身上像火炭一样。”我低下头来径自看去,才发现自己肩膀的锁骨处,一股青烟正在冒起,青烟附近的皮肉已成灰烬,情况极为紧急。忽然一阵剧痛传来,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我倒地不起,挣扎着极为难受。羊欢忽然哭出声来,正在欢乐的众人急忙停下舞步,匆匆走上前来。
武疆问我道:“你是不是学过古老巫术?”我点点头,随即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