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刚过，林小强就出门奔护士学校去了。
这护士学校，位置其实并不偏僻，就在二环里面。李兵记得小时候，这个位置是一个什么国企的技工校，后来不办了，又改成了一个职高。再后来，全国的大学都扩招，不知怎么鼓捣鼓捣，又成了一个民办大学。野鸡大学当然骗不了多久，后来就办不下去了。正好这个时候本市的医学院升成了重点本科，市里各方面都在大力的支持本市医科大学的发展，给地给资金给政策，反正就正好把这块地连着旁边的一片地都规划给了医科大学。新征的地，那得慢慢的建设，可是旧学校留下来的教室宿舍操场食堂什么都是现成的，简单的修修补补，人家医科大学就在这里成立了护理学院。据说以后的发展是从中专到大专到硕士博士都有，要建设成全国一流的护理学专业基地，什么博士后点什么的。但是在老百姓的口语里，一般称呼就是护士学校。
可是这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这个校区刚刚投入了3、4年，新批的地还在慢慢的移山填沟，所有的学生目前都是还在旧的校区里面上课。因此在老百姓的口语里，一般称呼就是护士学校。也是因为这几年一直在建设，校园的封闭性就几乎没有。同时里面虽然一半是职高等级的班级，但是人家确确实实是大学校区，所以也和很多大学一样，校区完全是开放的，也就是说，谁都可以进。校区经过几十年的绿化建设，环境那是非常好，可以说空气清新，绿树成荫，百年的大树随处可见，所以本身也是很多大爷大妈锻炼、散步的好地方。
林小强就这么走着就进了护士学校。这学护理的，毕竟还是女孩子居多，这一路上莺莺燕燕的，那叫大饱眼福。李兵简直怀疑这林小强就是专门过来看美女的。说不定这小子，也会跟那个内衣大盗一样，晚上过来干点什么变态的事情。
“你瞎看什么呢？这大白天的，哪儿逮那个变态啊？”李兵问。
“转呗，有那么多美女看，你又不吃亏。别闹，我再转一圈。”
转悠了3、4 个小时，里里外外都转了个够。林小强这才打道回府。路上进文具店买了A4纸，各色铅笔，橡皮、尺子等等各色文具。
一回到窝里，林小强就拿出好几张A4纸，用透明胶粘成一大张纸，铺在地上。然后开始写写画画。
李兵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确实是专业的贼。就这么几个小时的观察，居然就相当准确的画出了护士学校校区的示意图。每一栋大楼、道路、绿化的位置、大小都一一在纸上呈现。当然，在画的时候，也在添加各种颜色的符号，这自然是林小强自己才能看懂的。
李兵一直发现这个话痨林小强在认真干事的时候，其实一点话都没有，那真的是全心投入。这种状态多少的让李兵自己都有点羞愧。毕竟自己在上班的时候，从来没有能够像这样的忘我状态去投入。所以古人说的好，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尽管这是一个难登大雅的贼，单在做事认真上，确实是自己的榜样。
“有点奇怪啊。”林小强研究了半天，把铅笔甩在桌上，自言自语到。
“你研究出什么了？”李兵其实也挺兴奋。虽然只跟着林小强做了一次案，但是这真的有点像看柯兰一样，你简直不会猜到最后的谜底是什么，多少都在期待“真相只有一个”，揭晓答案的时刻。
“你看啊，这个校区面积虽然大，树林很多，能进去的地方也很多，但是，学生宿舍是集中在这一块的，”林小强指着图告诉李兵“一共是三栋楼，两栋都是住的女生，都是六层，一栋是老师、职工、男生混住的。网上的信息，丢衣服的都是女生这两栋楼，另一栋，虽然也有很多女人住，但是网上好像没有说有丢衣服的。但是你看，这儿、这儿、都有摄像头，这儿、这儿，是新装的，进出的道路，整个楼一楼四周，一到六楼的阳台侧面，全部覆盖了，这监控做的很专业了，没有死角啊。”
“你就这么看看就知道监控没死角？”
“废话，什么叫专业。你以为现在做这行还像以前一样，现在都是高科技，不学不行。我专门在安装监控的公司打了一年工，那通学啊问啊。现在市面上的监控探头，它的性能、角度、清晰度、距离、传输速率、存储等等的吧，我基本看几眼就知道大概了。”
李兵不禁竖一个拇指。这还真是要想人前显贵，必定背后受罪。不可想象这么懒的一个人，居然下这么大的力气研究监控。这还真是再次刷新了李兵对于贼的认识，这个年代，当个贼都不容易。
林小强继续分析：“这几个比较新，装上一年左右，这个才一两个月。这说明他们保卫科其实也一直在想办法。可是这么长时间，这么无死角的监控还是没有逮到，从专业的角度，就只能是从天上过去的。旁边倒是有几个点可以飞过去，但是为了几件内衣，就飞一百多次？这人有病啊！
“你看，这儿、这儿，这几个是专门拍摄阳台的侧面的，这个，远处也能看见整个的侧面。这说明丢内衣的，肯定不只一楼二楼这样比较矮的，拿个什么杆子就可以叉下来的位置，那就是说五楼六楼都可能被拿过。如果是从天上过去然后往下来，倒是可以解释，可是人在阳台外面，这几个监控不可能看不见啊。你说一次两次，趁着监控坏了或者停电、检修什么的，可以干一票，但是没道理一百多次都看不见的啊。”
“你这个专家也遇到难题了？”李兵窃笑到。
“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人是从门进去的。那就是内盗。我说一号，你读过书，你说这女生宿舍，有男的能晚上随便进去嘛？”
“这个不会吧，我记得一到晚上那都是宿管大妈把门，男的保安都不容易进去的。”
“对啊，这宿管大妈是女的吧？女的偷女的内衣，还偷一百多次，这个得多变态啊？”
“那万一就有这样的变态呢？俗话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李兵说。
“也对，变态多的是。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啊，内盗的话，这个规律应该容易分
析出来啊。他保卫科的人再傻，装这么多监控逮不到，难道不会往内盗的思路上去想？哪个楼哪天丢的，是哪些人在值班，这个查起来不难吧？”
“我发觉你不是偷，你是警察破案一样。”李兵揶揄一句。
“你懂个屁。不把警察那套吃透，做一笔生意保证不出三天就进去。”
“那现在怎么办？不管了？”
“本来是当玩，现在倒是提起我的胃口了。一号，我想过两天再去看看，要是能拿到他们保卫科的一些记录什么就最好了。”
“人家保卫科你也偷？你真是胆子大。”
“这个你放心，现在这个内衣大盗闹的满城风雨，他们肯定晚上都撒出去了，而且，相关的文件，肯定是整理的详详细细，放在常用的位置，有半个小时就能拿出来。”
“你直接拿走？人家不用了？你都偷到保卫科了，不是给自己找事嘛。你不是说不惹事嘛？”
“我照完相再给他还回去呗，他们又发现不了。哎呀，别他妈废话了，过两天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没有想到的地方。”
过了几天，林小强又前前后后去护士学校转了几次，回来又结合网上的帖子反复研究，还是没有新的发现。这天林小强又到学校勘察一番，最终下结论地对李兵说，内盗的情况几乎是肯定的。但是内盗就牵扯学校内部的情况，这些资料，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林小强其实也不是真想偷人家的保卫科，毕竟，完全是好奇，没有必要冒险，按照林小强的说法，既然知道不是什么高手做事，那学校内部的烂账，舆论高压之下，自己早晚会查清楚，他才懒得去管这样的闲事。
李兵有点失望。本来以为是多么离奇曲折的神偷故事，结果就是内盗。一个变态的宿管大妈偷小姑娘的内衣。这不是一个好故事。
林小强和李兵说着，就往校外走去。这正是中午放学的时候，林小强边走边兴致勃勃的左顾右盼，不时招呼李兵，这个怎么样，那个你看不错吧，李兵经过这段时间也知道这个小子就是这好色不要脸的脾气，光看看倒也无伤大雅，不时还搭他两句。前面转弯是一个下坡，坡下就是校门，路边都是大树，放学的时候人多，有车经过人流就往两边让，林小强也跟着往路边让。就这时候，李兵忽然感到一阵心慌，眼前仿佛也模糊了，林小强也“耶，怎么回事”一声，踉踉跄跄走了几步。几步之外，李兵忽然感觉一切正常了。
“刚才怎么回事？”李兵问道。
“不知道，就是一阵心慌，突然腿软。”林小强站住，也是喘息未定的样子。
“我们的融合出问题了？”李兵先往这个事情上想。
“不知道，没出现过这个情况啊。是不是路的问题，有什么磁场什么，我们一经过就受影响？”
“这条路我们走过几次啊，没这个情况啊。磁场？影响？我想想，要不我们往回走走，试试？”李兵有点六神无主。
“好。像我们融合一样，我们只有瞎试呗。”
林小强又掉头往回走，走了几步，两人又微微感觉不适，往后退一步，一切正常。这说明，这点距离有什么古怪。林小强到底经验丰富，往身上东摸西摸，像找东西，又掉头往下走。
两人一商量，这个事情必须要搞明白，不然以后万一林小强做事的时候出现这个情况，那就直接是两人完蛋了。于是想办法来来回回连试了几次，终于李兵把注意力放到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是个老爷子，看上去六七十岁，穿的是保安的衣服，带着红袖箍，坐在路边一条凳子上。李兵和林小强只要到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就会出现状况。特别是如果目光有接触的话，两人感觉头痛欲裂。林小强连忙走到路对面，在小摊上买了瓶水假装等人，一边瞟着这老头，一边和李兵商量。
“这个是世外高人？”
“不知道啊。但是我看着不像。你看，坐的样子，就是一老头啊。”
“不是，我反正觉得不这么简单。不对，不对，你看，他那眼睛，尽往女的身上瞟，色咪咪的，哎呀，你看，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这是高人？”
“你还不是尽瞟女的，估计也是一样的色眯眯的，流口水的样子。”
“你说我干嘛，我那是，哎呀，说他，我就觉得不是什么高人。”
“可是我们一离他近了，就出状况，这里面有古怪啊。我觉得我们要搞明白。我一直在想，我们这么融合了，那肯定和普通人不一样吧，那我们是不是也能有点特异功能什么的。说不定搞明白了这件事情，我们也能有点什么好处，我的这个屏幕能出点什么新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兴趣了。走，先回去，我想想该怎么办。”
接下来几天，林小强开始跟踪这个老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生怕对方真是什么高人，因为跟小摊的摊主，扫地的阿姨，其他的保安闲聊打听的时候，都不清楚这个老头的底细。越打听越有点心虚。但是暗暗跟踪了几天，又确实没发现有什么特别，要说是高人，那肯定发现自己在跟踪了，多少那得有点暗示啊，警告啊什么的。可是这老头好像就没发现一样。两个人到有点进退两难起来，商量了半天，林小强提议，反正老头的作息规律基本已经掌握了，趁老头不在的时候，到他屋里看看。
这天下午，两人算好老头肯定在学校值班，到学校确认之后，转弯抹角就到了老头的屋子。
老头的屋子是租的，离学校不远，属于规划拆迁还没有拆的棚户区。房子都是平房，比较破烂，一般都是城市最底层的打工者租住的，所以白天一般没什么人。跟踪老头到这个地方其实也给两人很大的疑惑，因为再是高人，到了自己的住处，多少得有些防跟踪防偷盗的表现吧，这个老头就是到门口开门就进，进门就关。林小强也曾经仔细检查过，门窗上也没有防盗的暗记机关。李兵的结论是，如果这个老头是高人，那肯定有古怪；如果这老头不是高人，那更有古怪。林
小强表示这种正确的废话可以支撑他吐半个小时。
出租房的门当然挡不住林小强。左右一看没人，林小强开门就进，转身就把门关上。
屋里有点暗，林小强稍微适应了一下，仔细打量了半天，确认没有什么机关。这是老式的平房，房东在出租时改装过，所以这就是单独的一间屋，面积比较大，十七八平米，以前应该是属于客厅一类的房间，现在四面都是强，只有进来的地方有门有一扇窗，窗帘拉着，所以屋里显得很暗，同时空气不流通，微微有点霉味。摆设家具也很简单，右手靠墙一张老式的木床，上面还挂着蚊帐，床尾一个极老的木衣柜，正面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一条腿断了一截，下面用砖垫起来，桌上堆满杂物，桌下面两把塑料凳子；靠窗放着一张老式的木课桌，上面一边放着一个电热水壶，搪瓷碗，塑料的水杯之类杂七杂八的东西，另一边放着一个17寸的古董大头电视，下面抽屉里好像塞满了塑料袋；开门的地方就左墙，倒是没什么东西，一根明显新接的水龙头，下面一个塑料水桶，一个搪瓷的脸盆，墙上钉进去几根大钉子，拉上绳子，挂着几张毛巾，还有几件洗过的衣服。最里面有一个木箱，木箱上放着一把装修用过的简单用木条做的人字梯。
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两个抽屉就是塑料口袋什么的，箱子里是一些榔头、螺丝刀之类的常用工具，床下面空的，粗粗检查一圈，什么都没发现。
林小强站在屋中间，若有所思。突然拿出手机，把手电筒打开，抬头看天花板。
这个屋是平房，老的瓦屋顶，所以挑高很高，房东在整修的时候，做了最简单的石膏板工装吊顶，离地面三米左右高。林小强仔仔细细看了一圈，终于在床前面一块板发现了一点问题。
“嘿嘿，还是有问题。一号，你看，这儿，是不是有点黑，其他地方都没有这样，就这块板，两个边，要黑一点。”
“看见了，这能说明说明？”
“你笨啊，这说明这块板经常会被动，看来吊顶上有东西。”
“那打开看看。”
“看看。我想想，他使人字梯上去的。”
搬来人字梯，结果够不到顶，林小强略略一想，又把那个箱子拉过来，把人字梯往上一架，居然正好放下，晃了两晃，林小强往上就爬，这下高度够了。
轻手轻脚把石膏板顶起来，轻轻往前送，就感到前面有东西挡着，换了两个方向，这才把石膏板送出去，放在吊顶上。
打开吊顶，居然并没有常见的各种霉丑味，反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气味。林小强从人字梯上直起身，慢慢探头进吊顶，用手电光一照，两人大吃一惊，差点没掉下去。
吊顶上都是装的满满的塑料袋，有八九个，灯光下看的清楚，有的套了好几层塑料袋，但是还是能看见，里面装的是花花绿绿的女式内衣。林小强不敢用手碰，靠近点仔细看，确认了都是内衣。更奇怪的是，在内衣中间，好像还有照片、图片一类的东西。
林小强都带上手套准备拿一包下来打开看看，忽然又摇摇头，最终没有拿。轻轻把石膏板放回原位，下来又把箱子和人字梯放回原位，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动过的痕迹。
“想不到啊，这老东西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
“真是，哎，居然是这个老变态。”
“我就奇怪了，这个岁数了，这么拿回来的？”林小强还是在纠结这个问题。
“管他的，报警呗，也算帮他们解决一桩悬案。”
“别啊，哪有小偷帮警察的。再说了，没发现那算了，发现了不问明白这老小子怎么做的，我估计几天睡不着。”
“那怎么办？我们又不能靠他太近，还能抓他不成？”
“我想想。这样，我先放一个摄像头，先看看他干什么再说。”
林小强选好一个隐蔽的位置，放了一个微型的摄像头。据他说，电池可以支撑72小时，当然，图像不是非常的清楚，而且传输的距离也只有有限的几十米。
在手机上看了看摄像头的位置，林小强靠在门上听了听门外没人，开门就出去，锁好门，再检查一下确认没有什么痕迹，就回到了家里。
两人回家吃饱喝足，又好好睡了一觉，起来就是晚上了。按照之前掌握的老头的生活规律，十一点左右，老头回家。算好时间，往护士学校方向赶去。
到了老头住的地方，一条巷子几十家人家，有的亮着灯，有的还是黑灯的，电视的声音也清清楚楚。看了看老头房间，灯亮着，林小强前后看看没有回家或者上厕所的人，一个纵身上了房，直接蹲在房顶一个暗角里。
打开手机，老头开着电视正在洗脚。林小强确实耐心很好，就缩在黑角里，偶尔换一下姿势避免身体麻木。
老头洗脚、喝水，啰啰嗦嗦倒水上厕所进进出出好几趟，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四周邻居大都也关灯睡觉了，偶尔有一辆摩托开过来，有的是路过有的是回家。渐渐的周围安静下来，老头也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
李兵有点失去耐心了，林小强却笑话他一通。正在两人开玩笑的时候，老头起身到了门边，门那儿是死角，看不见老头干什么，但是老头没有出门，林小强说那是在反锁门。
“那个门我看了，没插销搭扣什么的，就是反锁了我一样两秒打开。”
老头又在窗前打量一番，把窗帘又仔细拉好，然后搬人字梯搬箱子，架好，颤颤巍巍的爬上去，打开石膏板，拿下一个塑料包来。然后把石膏板放回去，收好箱子和人字梯。
“来了，来了。”李兵和林小强都兴奋起来。
老头转身过来，提起塑料包放到床上，脱鞋坐上去，又把蚊帐放下来，这下就看不清楚他在干嘛了。
“走，进去！”林小强点点头，翻身就下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