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尔吉沃特湾的黄昏,热闹依旧,气氛却紧张了很多。港口上往来商旅仍在仔细的统计着货物,脸上却少了些笑容,像是怕周围巡逻的海盗过来抢走他口袋中的银蛇币一样。几艘渔船正犹豫要不要出港,面对近海上散落的海盗船,他们不确定那些架起来的火炮会不会打向自己。
厄运小姐迎着夕阳倚在甲板的围栏上,手里拿着半张卡牌。已经磨损较重的旧卡牌,仍可看出上面细腻的纹理与精美的图案,橙红色的光辉照出了牌上面斑驳的血渍。
厄运小姐所在是艘有三层甲板的大型战舰,本是普朗克新造的旗舰,配备了几十门普朗克最喜欢的重火炮,然而还未曾出过港就在内战之后被厄运小姐缴获。原本堆满火药桶的船舱里,现在都换成了满满的酒桶。这艘船一直都停靠在码头,更像是一座建在海上的大房子。应该载满上百名船员驰骋大海的战舰,如今只是厄运小姐的私人水上住宅。
一个黑影从天边遮光而来,盘旋着飞落在宽阔的甲板上。奎因被猎鹰华洛带着飞到了厄运小姐的身边。
厄运小姐转头看向手持弓弩的金发女海盗,说:“你一个海盗,不老老实实的坐船,怎么总喜欢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奎因抖了抖手臂,华洛便扇动着巨大的双翼飞回天空,消失于云端。然后平静的说:“我不会游泳。”
厄运小姐轻哼一声,说:“那就发挥一下你的长处,今晚去执行个任务。”
奎因想了一下,说:“小姐,阿卡丽一行人被黛安娜留下,直接要动手去抢人么?那些奉神的海民,虽然人少,但听说会一些古老的魔法,并不能小觑。”
厄运小姐说:“黛安娜正眼巴巴的等我过去呢,我可不想辜负人家的期待呀。”
奎因有些疑惑,问:“小姐,我记得在整个内战的过程中,你跟黛安娜都是互不干涉,平时也完全没有交流。难道她留下阿卡丽是跟你商量好的计划?等你过去一起抓人?”
厄运小姐说:“商量什么计划呀。我跟她只可能成为敌人,不会有别的关系。”
奎因更疑惑,问:“那她如果真的在等你,是要与我们正面开战么?”
厄运小姐转过身,逆着光靠在围栏上,微微抬头看向奎因,而被宽大帽檐遮挡的面容上却看不清表情。她指间翻转着半张卡牌,对奎因说:“开战是早晚的事,但并不在今晚……有些人呀,运气很差,一次又一次的被上天戏弄,却还是要逆天而为。有些人呢,不过一具肉体凡胎,却不怕与神魔相争。”
奎因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如鹰般锐利的眼睛也不能看透她的心思。问道:“你说的是谁?这跟黛安娜又有什么关系?”
厄运小姐从围栏上撑起身子,将半张卡牌揣回皮裤的后袋,走近奎因,嘴角带笑,说道:“说的就是我和戴安娜呀……我和她一旦交锋,必有一死。而且我并不能确定谁是活下来的那个。所以呀,就要麻烦你替我去一趟啦。”
奎因无奈的轻笑一声,说:“哎,原来是要我去当替死鬼啊。也罢,做手下的理应为了老大去死的。”
厄运小姐抽出腰间的大口径火枪,抬起手臂,用枪口托起奎因的下巴,说:“这么俊俏的手下,我怎么忍心让你去送死呢?”然后漫步朝另一侧甲板走去,看向港口内岸的街道,继续说:“你只要潜入到黑潮的领地,帮我监视阿卡丽一行人的动向就够了。放心吧,不用你去做什么坏事。当然啦,你要是能顺手杀掉黛安娜,回来我可以好好慰劳你一下。”
奎因跟在她的后面,说:“那我还是把这个奖励留给其他人吧。”
奎因完全看不透她的算计,但对于这种轻松的任务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有按吩咐去执行命令。她准备离开时,厄运小姐又说:“诶,对了。船上存的酒快喝光了,你顺路去跟海牙酒馆的老板打个招呼,尽快换上来新的酒。”
整艘船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酒桶,奎因看着甲板上东倒西歪的酒桶酒瓶,说:“小姐,那家酒馆的酒又苦又酸,多难喝,要不咱们换一家吧……搞得我每次来找你都要自带酒水,这满满一船的酒,没有一种是我能喝进去的。”
厄运小姐笑盈盈的催促道:“别抱怨啦,快去吧。我喝惯了差的酒,换成好酒容易醉。”
比尔吉沃特的最南端,黛安娜又站在海岸边,月刃插在面前的地上,静静的望着东方天空。暮色暗淡,日已西沉,一轮圆月挂在天边,愈加明亮。
阿卡丽坐在她旁边的一个石柱上,看着手中闪动着寒光的苦无,说:“看你
的样子,不该是个窝在小岛上的海盗。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
黛安娜望着天上的明月,反问道:“你觉得这轮月亮映在水中的倒影,是真实存在的吗?”
阿卡丽侧目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的月光洒下来,留下一道闪亮的光影。她看着水中模糊不清的倒影,回应说:“每次看到影子,我总会想起一个很讨厌的人。这种东西,当然是虚假的,不存在的。”可随后又说:“不过,就算是影子、幻象,有时候也会发挥出很大的作用。至少在均衡教派,我们忍者的影子都是可以用来杀人。”
黛安娜看着水面上闪动的光波,说:“古时候的比尔吉沃特,生活在岛上的都是海盗和从其他国家逃来的亡命徒。这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更没有信仰。火枪与弯刀就是判断对错的标准。我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上的神庙遗迹,都是后来出现的一批奉神海民修建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古庙祭坛都已荒废。到了现在,只剩下很少的一部分海民仍然信奉着深海的古神。但是,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每日供奉的神明,在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海神。而是,月神。”
“一千年前,某一天的深夜。在岛的南海岸,从海中走出来一个浑身散发出明亮光辉的女人。而同一时间,天边出现了一白一红,一盈一缺的两个月亮,但在水中,却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月光倒影。在南岸的空地上,人们聚集在一起,被她散发出来的光辉所感染,纷纷跪拜,把她视作代表月亮的女神。当夜见过那个场景的人,从那名‘女神’的身上获得了信仰,在她出现的地方修建了一座庞大的宫殿,将她供奉起来。随后又在南岸的多个地区修建了各种神庙,一段时间内,女神的信徒甚至可以与其他区域的海盗恶徒分庭抗礼。”
“但过了几百年后,不老不死的女神突然毫无预兆的死去,只留下一具不朽不腐的尸体。悲伤的人们在虔诚的祈求之后,并没能让女神复活。绝望之下,按照海民的传统,人们将女神的尸体进行海葬,送还给了大海。失去了精神上的支柱,人们的信仰日渐衰弱,随后的几百年里,给女神修建的宫殿破败坍塌,无人参拜的神庙一个个荒废,那名神秘的女神被渐渐遗忘。少量传承了奉神信仰的人,把深海当成了精神上的寄托,残留的神庙遗迹也都变成了供奉海神的存在。”
阿卡丽并不在意比尔吉沃特的历史故事,又问:“所以,这些跟你的身份有什么关系?你是信奉女神的海民的后代,还是说,你就是那个月亮女神?”
黛安娜看着水中的光影,说:“我也许,只是那个月亮的影子。至于真正的答案,希望这次能从你的身上找到。”
阿卡丽不屑的哼笑一声,说:“你最好动作快点,我可没多少时间陪你玩。而且,厄运小姐也不会等的太久。”
黛安娜面朝大海,身姿稳立,说道:“她已经来了。”
阿卡丽猛然察觉到在城区的西南方出现了明显的异动,她从石柱上跳下来,将苦无收回,抽出锁镰,说:“你的地盘看起来也没那么安全。”
黛安娜说:“他们是为你而来。我虽然需要解答,但并没有保护你的义务。”
阿卡丽说:“保护好你自己的人,别被我误伤到就行了。”然后就甩动着锁镰,朝西南方走去。黛安娜没有移动,问她:“你不准备叫上那两个小家伙一起么?”
阿卡丽轻松的说:“杀人的时候,我更习惯一个人行动。”
黛安娜说:“希望你能在艾瑞莉娅找你之前解决。以她的脾气,要走我可拦不住。”
阿卡丽摆摆手,说:“放心吧,我杀人很快的。”说罢便消失在了西南方的暗巷中。
沿海街边的酒馆内,艾瑞莉娅正跟黑潮的船员们嬉笑对饮,她突然感觉窗外有什么东西闪过,探头看了看并没发现异常,便继续举起酒杯跟船员碰了过去。
入夜的酒馆中,已经有几个壮汉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一名船员举着酒杯,晃头晃脑的对艾瑞莉娅说:“哎呦,你这个酒量,不来当海盗可惜啦!怎么样?要不要留在我们帮派,跟我们老大做个伴儿!”
艾瑞莉娅喝了一口甘甜的朗姆酒,说:“黛安娜就算啦,怪吓人的……她的气场太强了,跟她待在一起我可受不了。”
几个船员笑嘻嘻的说:“我们老大那是外冷内热,你多接触一段时间就知道啦。再说了,我看你那个同伴才是真的吓人,总是一种要杀人的眼神。你都不怕她,怎么会怕我们老大呢!”
艾瑞莉娅想着阿卡丽对待别人的态度,确实很不友好,但
她心里清楚,阿卡丽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也只是对敌人很凶狠,对其他人还是可以的。就说:“卡丽呀,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也算半个外冷内热吧……”
船员又调侃道:“她内不内热说不准,但被她砍一刀,我流出来的血肯定是热的!”
一桌人都嬉笑着举起酒杯碰了碰,然后嘘声示意不要乱说话,好像真怕阿卡丽突然出现,把他们的舌头给割掉一样。
艾瑞莉娅替阿卡丽感到不平,愤愤的说:“既然这样,咱们在酒量上分个高低!我要是输了,在离开之前就一直当黛安娜的小跟班!你们输了就要每人去给卡丽讲个笑话,把她逗笑一次!敢不敢?”
这些海盗肯定不会被一个小丫头吓到,都撸起袖子,倒满酒叫嚣着喝了起来。
奥莉安娜安静的站在艾瑞莉娅身后,看着她一只脚踩在凳子上,大口的喝着酒,有说有笑的跟海盗们打成一片。奥莉安娜被她开心欢快的样子感染,机械大脑也发出喜悦的信号,看她跟海盗斗酒,在心里默默的给她加着油。
热闹的酒馆内,又有几名海盗被艾瑞莉娅灌倒,而她则是敞开了领口,挽起衣袖,一只脚踩着凳子,一只脚踩着桌子,举着酒杯,面对下面东倒西歪的海盗,倒是有种不可一世的感觉。她大笑着环视整个酒馆,叫道:“还有谁!来呀!这就是海盗嘛?我想笑!”剩下没醉倒的人已经是在勉强支持,任她如何挑衅叫嚣,也实在是喝不动了。他们举着酒杯将酒倒进嘴里,却都是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奥莉安娜紧靠在艾瑞莉娅身后,伸出双臂,准备接住这个摇摇晃晃随时会倒下来的海量女孩。
这时,酒馆的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呦,兴致不错啊,我也来陪你喝几杯。”
艾瑞莉娅转过头,迷离的醉眼中出现的正是金发戴眼罩的奎因。艾瑞莉娅感到有危险,瞪大了眼睛想要防范,却是脑袋一晕,脚下不稳从桌子上倒了下去。奥莉安娜赶忙接住她,把她抱下来放在凳子上。
艾瑞莉娅努力的让迷糊的大脑保持清醒,说:“你,你是奎因。为什么会来这?莎拉敢派你来黑潮的领地,是要开战了吗……还真是有够果断的呢。”说着就从腰后拿出巴掌大的飞刃,操控在指间,随着她迷糊的身体摇晃。
奥莉安娜也把魔偶定在侧面,观察酒馆内外的情况,除了奎因并没有发现其他人,连那只巨大的猎鹰都不在。她说:“奎因小姐,你是自己来的么?独自一人闯入敌营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而奎因则是表情淡定,笑盈盈的走到桌边,将弓弩丢在桌子上,从两名醉倒的海盗中间挤出一个空位,坐了进去轻松的倒了杯酒,说:“别紧张,我就是过来找你们喝喝酒,聊聊天。”然后摆了摆手示意她们放下武器,说:“你还没醉吧?把酒满上继续呀。”
几个醉醺醺的海盗见到又来了一个人,模糊的眼中虽然看不清楚是谁,但并不影响成为酒友,摇晃着酒杯就伸到奎因面前。奎因举过酒杯跟他们碰了一下,自然的喝了起来。海盗口齿不清的对奎因说:“你……快,快把这个小丫头拿下。我们海盗可不能输给她……来,我给你倒酒……”话没说完就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了。
艾瑞莉娅靠着桌边坐稳,却不敢再喝了,时刻保持警惕。将飞刃插在桌子上,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别想着耍花招,我现在可不会傻傻的被骗……”
奎因喝着酒,态度友善的说:“警惕性不错,但也要有辨别敌友好坏的能力。我现在并不是你的敌人,应该说,我一直都不是你的敌人。”
艾瑞莉娅不悦的说:“上次在海港,我们差点被你害死,这要是不算敌人的话,那我都可以跟诺克萨斯人坐在一桌喝酒了。你们这些海盗阴险狡诈,谎话连篇,别指望我会轻易相信你。”
奎因面带笑容的说:“你对海盗的认知还很客观的嘛。不过,我并不是一名海盗……当然了,也没你想的那么坏。”
艾瑞莉娅对她的话感到十分怀疑,但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是故意说这种事情来骗人,说:“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说,你在莎拉手下卖命是有什么苦衷,什么被逼无奈,其实你想做个好人……诶,想用这种洗白桥段博取我的同情,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奎因好奇的看向她,说:“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怪东西呀?艾欧尼亚很流行这种小故事么?”她笑了笑,继续说:“你不敢轻易相信我呢,也可以理解。但有些事,我还是要跟你说明一下。我呢,是德玛西亚人。是联邦游骑兵团的一名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