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这世上最痛苦的是什么,那一定不是生离死别,也不是爱与不爱,而是一个人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来这世上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的一个存在。
无疑,十五就是这样的人,自从他被白雪救回,他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陌生的文字,陌生的生活……
然而,纵然一切都是陌生,但他还是勇敢的活了下来,他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他就像是一条蛇,铮铮铁骨,纵然被剥皮斩首,也不失它孤傲的风骨。
苍神世界的大战,白邱山的战斗,柳府与活死人的战斗,他都险之又险,但总能够化险为夷,然而此刻,高雄的长剑从后背刺穿他的胸膛,这一幕告知十五,他或许就要这样死了。
高雄当然不会手软,他刺向十五喉咙之时,毫无表情,他被雷霆轰得焦黑的脸颊当然也无法让人看清,但唯有他的一双猩红的眼睛,泛着森森冷光,那冷光犹如来自九幽的鬼火,冷冽之中又同时夹杂着无穷无尽的杀意。
身为以气臻剑的高手,竟然被一个修为灵动之境的小子从天空击落,这种耻辱,竟比他此刻受到雷霆轰击还要来的难以忍受。
终于,高雄仰天长啸,他刺出的一剑又陡然加快了一倍……
十五似乎看到了末日,神画没有救他,难道是因为白邱山一战还没有恢复?难道是因为柳府与活死人战斗之时消耗过头?
非道之令,浑雷天晶,“龙吟”玉器……种种宝物竟都失去了光泽,在十五为难关头竟都缄默不语。
十五苦笑,看来借助外物始终不是正道。
十五认命了,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已没有力气再抵挡高雄夺命的一剑,在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天堂。
那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村子,那里的人相互扶持,互帮互助,老有所养,少有所依,其乐融融。
然而,就在他触摸到天堂的门之时,一个惊惶的声音响彻在他的脑海:“小心……”
一语惊醒梦中人,十五的脑海猛地跌宕起伏,忽然,一只只大手从天而将,一道道璀璨的光芒笼罩大地,一副副鲜血淋漓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中天堂里。
似飓风涌起的滔天巨浪,十五的心绪猛地起伏起来,此刻的他念转如电,他似乎看到了那片天空的云端,有人站在那里,他们双手挥动,如山似岳般猛烈的力量轰然击向那个村子,瞬间,村子毁了,变得残破不堪。
大街上其乐融融的画
面变成了一幕幕哀鸿遍野的死寂画面,十五的瞳孔瞬间缩成最原始的点,他的心亦在滴血,而且站在云端的那批人却笑谈风声,从容降临在那片土地上。
“神?魔?”
这是十五所能发出的最令他心痛的两个字眼,随着这两个音节的落下,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然而入眼处,更是一副凄惨的画面。
“小心”两个字是婵怜喊出的,她在瞬息之间将十五往一旁推开,高雄的长剑猛地刺入婵怜的胸膛。
这一幕,十五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而且,他记忆犹新……
那是在苍神世界,青狼的手爪刺入白雪的肩头,血花飞溅,溅到他的脸上,白雪柔若无骨的娇躯躺在他的怀中,她似乎笑了,而且还很开心。
为什么会开心?因为白雪认为,她那样做是值得的……
然而此刻,婵怜亦是笑了,她笑的是如此的动人,以至于鲜血都溅成了一朵朵凄婉的花,这些花,却又像极了九幽黄泉的彼岸花,凄美动人,但却也令人惋惜疼痛。
十五看着婵怜从他的面前倒去,他似乎已经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白雪还是婵怜,他也已经分不清刚才脑海里的那一幕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十五直欲发狂……
神魔,天地之间高高在上的神魔?十五在脑海中看到的竟然是神魔,那毁去年丰村,令他流离失所,又使他家破人亡的竟然是这片天地间至高无上的存在?
十五该相信吗?还是不相信?
他很迷惘……
然而与此同时,在他迷惘之时,婵怜又为他抵挡了夺命的一剑,她的笑如落花般凄楚动人,与白雪一般。
十五看到此,心肺具裂,他仰天咆哮,声音竟然响彻云霄,看到十五如此模样,高雄忽然间感觉惊恐无比。
死亡,他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不离开,他的下场唯有死……
但是,已经晚了,十五脚步一动,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猛地自他的四周扩散开来,也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十五整个人竟宛如一个最为疯癫的狂魔,他的眼睛猩红的几乎要凝出血来,他的发丝根根竖起。
这一刻,十五是哀悯的,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脑海中村子的覆灭还是为了眼前婵怜凄婉的笑容。
但是无疑,十五是狂暴的,他随意一挥手,银蛇剑像是受到牵引一般猛地飞越而来,御剑之境?
这难道就是御剑之境?十五在悲愤之中竟然到达了御
剑之境?
显然不是,他只是将自己的悲愤传递到了银蛇剑上,银蛇剑虽无灵但却也受到十五的影响,他们就像一对孪生兄弟般心意相通,十五心念一动,银蛇剑便轰然而至。
这是一种怎样玄之又玄的状态啊?
十五在受到内里和外在两重悲愤之下,竟然摸索到了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进入过的玄之又玄的状态,这种状态,只要他心绪所系,万物皆可为他所用,这与御剑控物大不相同。
御剑之境的控物需要消耗内灵与精神力量,然而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却是将自身融入万物之中,这一刻万物即是我,我即是万物。
十五挥动银蛇剑,仅此一招……
“追风……”
十五见识过酒仙道大道至简的一剑,将大道道理全部融入进这一剑中,一剑至简,一剑足以定鼎天下,这也是十五目前来最为强大的一剑。
因为在这一剑中,既包含了引剑诀的道理,又包含了紫青双蝶剑诀的奥妙,更奇特的是,竟连风卷雷动的篇章都融入而进。
银蛇剑的剑刃上,似有道道风刃和阵阵雷鸣,天呐,十五此刻在玄之又玄的状态下施展的一剑“追风”几乎可以比拟酒仙道的引剑傲决了。
一剑破碎虚空,一剑击穿空间的屏障,打入虚空乱流。
“啊……可恨啊……”
这是高雄最后所发出的声音,十五一剑“追风”,剑势笼罩而下,高雄纵然修为高深也抵挡不住那逆天的一剑。
那时候的十五,他就是天地万物,天地万物就是他,高雄怎么可能抵挡?
“轰……”
一声巨响,高雄所站的地方,虚空乱流宛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直接将高雄整个人都吞噬切割,瞬息之间,高雄就已灰飞烟灭。
随即,打碎的空间又快速愈合,虚空之力又不复存在……
一剑“追风”竟然恐怖如斯,这时候风刃停歇了,雷鸣也止了,但十五却依然一动不动,他神情木讷,目光呆滞,随即,七窍之中竟然都溢出了鲜血。
施展远超于本身实力的力量着实已令他油尽灯枯,好在他本就是半神之躯,若是换做其他人,此刻定然也已爆体而亡。
银蛇剑落地,宛如太古狂魔的十五也向后倒去,但是随即,他却仰天狂笑,说不出是痛苦还是失落,他的笑声中,有失落也有悲凉,没有人能够听得懂,因为他正在释放自己无比混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