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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尸横骨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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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魍魉的恶鬼,吞噬了光明的一切,黑暗也是一个妖艳至极的巫女,用美丽的诱惑去勾心吸魂。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立在黑暗中的幽玥,什么都瞧不见,而只有这八个字在她脑海中盘旋着,一遍又一遍,赶不走,挥不去,手上传来的体温安抚着她那颗颤抖不已的心,似乎在告诉她:有我在,不怕!

悄悄的,连风声都停住了低吼,静静的,连脚步声都显得空旷。

卿天羽虽武功未尽数恢复,但目力极好,举目望去,这洞似乎是个用来祭祀的密洞,可若是祭祀之地,该是人们心目中的圣地,为何如此狼藉?地上的盏子、摇铃......还有刀戟?似乎这里曾经历过疾风骤雨的洗礼,若非如此,怎可如此破败?虽未见尸骸,但空气中弥漫了一股火药的硝烟味,“尸骸应该在不远处”,卿天羽目测了四周,发现在前方不远处似乎还有扇石门,“看来是个连环洞”卿天羽看起来有点兴奋,似乎再多踏几步,他就将解开一个天大的秘密----关于金乌寨的种种谣言将不攻自破。

幽玥也不清楚自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走了多久,于其是个睁眼的瞎子,还不如做个闭眼的盲子,紧闭上双眸,心跟着手上的那片温暖走。

钻心裂肤的寒气侵袭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虽全身罩着那宽大的黑缎绸袍,可洞中的寒气就像冰泥鳅,无孔不入,一个劲的往衣服里乱钻。

卿天羽虽说武功上乘,目力极佳,但他的每一步走的都极谨慎,这个空间似乎在他身边凝固了,他的心底也有一丝紧张,像蜻蜓点水般轻轻划过心头又像雨后不慎落入荷塘的雨珠,溅起了一小串一小串似有似无的涟漪,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荡在他心头,“这种奇妙的感觉好似有点来源于身后的小尾巴”,当这个认知在卿天羽脑海中闪现时,不仅没有懊恼还有丝丝扣人心脾的甜蜜感,如一股清泉流入久旱的土地。

黑暗包裹下的幽玥就是一个盲子,那双原本神采奕奕的大眼早就失去了神韵,微微跳动的眼皮彰显出了她的不安,她紧紧拉着、抱住那片温暖,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一根浮木般,若一失去,就如坠入万丈深渊----永无回头之路了。

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每一步都走得坎坷不安。

“把眼睛睁开,有光!”

一道微弱的光射进幽玥轻起的眼缝中,幽玥好奇的睁开了眼,这里似乎不是刚才的山洞,那束隐隐约约的光来源于头顶上那颗圆珠子,它深深镶嵌在石壁上,泛着白色冰凉的光,如果把这个死寂的山洞比作一个死鱼的话,那它就是这个死鱼的鱼目,从它上面落下的尘埃可以判断,它在那孤独的发光,已经很多年了。

环视四周,虽说不是什么悬崖峭壁之壁,也不是什么万丈湍流石罅,但那种黑黝黝的冷瑟之感还是扑面而来的,如果撇去这些尘埃与岁月痕迹的话,这个山洞虽说不富丽堂皇,但也可以说是鬼斧刀工之笔,也是巧夺天工的杰作,是谁?用那双巧手把石壁的岩层雕琢得如此绚丽多姿,细瞧会发现,这个石洞中的岩石,有的娇小玲珑,宛如破土而出的春笋;有的精巧雅致,好似含苞待放的睡莲;有的雄伟古朴,颇似宫苑中的高大廷柱;有的气势磅礴,仿佛飞流直下的瀑布。这些千姿百态的岩石在微弱的珠光下闪耀着奇异的光彩,放眼望去,让幽玥有点眼花缭乱。

墙壁上的鬼斧刀工之作令卿天羽赞叹不已,没想到在这参天古木的琼琅山脉中还有令世人称奇的石壁之作,没想到在这平淡如水的夕城城中,还有如此别致的一番景致,虽说留下了太多岁月的蹒跚痕迹,但它的光彩不是可被微弱的灰尘所能掩盖的。

可地上的残留物却与墙壁上的杰作迥然不同,到处是尸骸遍地,到处是刀剑的残骸,在此处狭闭的空间,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

人枯骨为标识耳。

在刀光剑影与血流成河的交织中,留下的是当年的不堪回首。

在东南的死角里有淡若星辰的绿色荧光在舞动着,是不死的亡灵吗?还是冤屈的鬼魂?

多年之后,透过厚厚的尘埃,依旧让人心底生寒,可见当年此地的残酷与嗜血。

“难道这就是金乌寨的圣地,也是他们的墓地?”卿天羽静思道。

极目望去,东北角里有淡淡的水光,虽不是波光潋滟,但在微弱的珠光下可发现是个不算小的小湖泊,水面很平静,无波无澜,似是一潭死水,“若是死水,那它早就被鲜血所充溢,怎可是如此清澈之水”卿天羽矗耳静听,有一股轻若无声的水流声在脚底下缓缓的流淌,虽说不是“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江河,但也是“为有源头活水来”的湖泊。

“有活水便好,说明湖底是生命的源泉”卿天羽暗思道。

未顾及到脚下的尸尸与骸骸,幽玥似乎脚踏上了一个圆、硬又长的东西,提起长袍一看,是一截泛着白光的肱骨,两头突起的骨槽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裂痕,长短不一,错落无序,看着这节骨头就可以想象这骨头的主人生前是受怎样的煎熬,他生前是在怎样的狰狞面孔下被一刀刀凌迟而死的,他用生命在肩负着什么重任?让他至死方休,当他高贵不屈的头颅最后不得不低下,他是否是心如止水,感恩而终,还是带着深深无助的怨恨,化作一缕幽魂徘徊在天堂与地狱之间。

“啊----”没等卿天羽反应过来,一个黑影就扑进了他的怀抱,还死死抱着他不放。

“师兄,师兄,我好怕......”那急促的声音,像只受惊的小鹿,在寻求安慰与庇护。

看着怀里的幽玥,有一种很微妙的情绪萦绕在心间,不可否认,卿天羽并不排斥这种甜中带涩的感觉,如怡荡的春风穿梭在发丝间,缠绕着、纠结着。

突然,卿天羽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一把推开幽玥,冷声道:“商幽玥,你给我站稳了”

以前,卿天羽总是冷嘲热讽那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文人雅士,嬉笑所谓的什么“女字头上一把刀”,他虽说府中姬妾成群,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可那些都是他前途路上的小石子,需要借助那些石子的力量,将步伐迈得更稳更矫健,彼此之间是利用与被利用,是需求与索取,而就在刚才他犯了一个习武之人最大的禁忌,怀里若是蛇蝎美人,此时他早就身首异处了,一想到此,他就深深自责,一向视女人如草芥的他,就在刚才还为怀中的人儿感到一丝丝喜悦,这让他异常恼火,虽说眼前之人是明了派来的女弟子,可不得不防!

卿天羽就是一只未破茧的飞蛾,不停的吐着丝,将自己一圈又一圈的缠绕着,如此辛苦的作茧自缚就不知是否有破茧而出的那一天。

卿天羽就是一只快腐烂的河蚌,在原地静呆着,用沉重的贝壳将自己重重包裹着,如此小心翼翼的自我防备就不知是否有珠彩照人的一天。

被推开的幽玥,原本浑浊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晰了,眼前之人不是温柔和睦的师兄,“我......我......”幽玥讪讪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在为刚才的举动在遮掩,可自己又需遮掩什么呢?就让幽玥也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珠光下幽玥那通红的双颊被笼在一层薄雾之后,那神态像个害羞的仙子,在低脸锁眉,眉目间自成一段风流神韵,卿天羽冷哼一声,一拂衣袖,向东南死角里那堆骷髅走去,身后留下了一脸茫然的幽玥。

低头才发现,原来满目苍夷,触目处是残断的白骨与被尘埃掩去锋芒的利刃,此处不是战场却胜似战场,虽没有金戈铁马,却有残刀断剑;虽没有血流成河,却有尸骨成山;虽没有浴血征战,却有血肉相搏。在

这无声的静谧中印证了当年的惨烈,那将是一种怎样惨绝人寰的噩梦呀!那深深撕裂、干枯的求助声似乎穿越时光的隧道,久久荡漾在幽玥耳边,无法抹去,那种不言而泣的悲伤像初夏林中的雾,从山坳里渐渐升腾起来。

大片大片的布幔从洞顶上垂坠下来,失去了飘逸之感,尘埃略去了它们的光鲜,留下了片片斑驳。

看着这些错落的尸骸,幽玥走的特别沉重,害怕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十六个春华秋实中从未见过如此惨不忍睹的画面,也从未经历过累累白骨堆彻出的悲哀,心中无惧怕只有沉重的怜悯,似乎这些白骨都是自己素未谋面的亲人,他们尸骨未寒而自己却束手无策,心里像翻肠搅肚般的痛苦,当目光扫过这苍凉的白骨投向东南死角那稍凸出石林上的一整具骨架时,泪水像泄了闸的洪水,无声无息地奔流而下,而哭泣的声音像被恶魔扼住了喉咙,盘旋在心间,那具骨架不似地上杂乱的白骨,他是一具完整的骨架,半依在背后冰冷的石墙上,右手骨指下是把短刃,似乎他是自杀的!是安详的走完此生的,但那微抬的头骨,又似乎彰显着他又在顾及什么?

幽玥不忍心瞧下去,她觉得这里的每一具白骨都是她至亲至爱的亲人,他们在她的眼前一个个倒下,然后闭上了他们希冀的目光,她痛苦的歪着头,苦楚的痉挛掠过她的嘴旁,两旁颊部的肌肉颤动着,乍看之下,像两丝苦涩的微笑,幽玥颦着眉稍,两眼无神的凝视着这个人间的修罗地狱。

血与泪交汇出命运的悲壮,希望与光明之门在此久闭,杜绝了时间与空间,也阻塞了古往与今来。

刀光剑影中将生死践踏的一文不值!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对生命的无情摧残。

幽玥像个失去了灵魂的尸体,朝着东南死角那堆尸骸走去,那些希望的憧憬似乎都跟她了无关系,幽玥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衰老的老妇,吃力的推着一辆载重的木车子,一步一步的往前面走,她已不在乎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也不在乎背后遗留下了什么,卸下这车重载,她也不再算计背后留下了多少自己的脚印,幽玥像个行尸走肉般一步一步缓慢的移动,她想:若真如此一直走到力竭,走到死亡的边缘也未尝不可。

卿天羽瞥了眼身边缓慢蹲下来的身影,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几具骨骸,“你看,这具是一箭穿胸过,这具是割喉而亡,这具......”卿天羽盯着那两具紧搂在一起的尸骨,让他有点语塞,可以看出怀中是个未满月的孩童尸身,那双长骨臂紧紧护着怀中的婴孩,而谁会如此残忍,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孤寡妇孩都赶尽杀绝,看来这里曾经的苦难是岁月曾无法承受的。

卿天羽瞪了下眼睛,他顺手拾起身边的一节长骨,准备去拨这具母子骨,因为他发现那骨架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不要碰!”幽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要碰!不要碰!求你了”卿天羽盯着幽玥那双泪光盈盈的大眼睛,那颗千军万马压境摧城的心也生出了几许不忍。

“不要打扰他们,让他们安息,好不好?”浓浓的哀求之音。

“好”包含着浓浓的、沉重的悲哀与几许微不可闻的宠溺。

幽玥渐渐感到视物模糊了,身子似卸下了千斤重担,变成了天边的一朵云霞,在雨露与阳光的陪伴下,冉冉飘升,“难道自己真的要变成天边驾仙女赴宴的浮云了吗?”幽玥不知,当阖上千斤重似的双目,她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之中。

卿天羽一惊,伸手搂住了这个轻似鹅毛般的女子,她的脸傻白,无一丝血色,伸手轻触鼻翼,原来是昏晕过去了。

佛说,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而此时幽玥的心中,有忧亦有怖。

拂花疏影,晓露寒夜,声声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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